方氏顯得十分激動,粗喘着罵道:“你放屁,我做了什麼虧心事了,都是秦氏那個賤人不要臉,勾引我丈夫,我不過是做了每個妻子都想做的事情罷了,怪只怪,你那短命的娘自己不爭氣,憑什麼怪我!”
安笙冷笑,“夫人還是這般巧言善辯,顛倒黑白啊。”
當年,方氏也曾說過一模一樣的話,當自己質問方氏就沒有絲毫懺悔之心的時候,方氏也是用同樣的話打發她的。
可惜那個時候,她只會哭喊,卻做不出一點兒有用的回擊。
如今卻不一樣了,她終於親手,讓方氏得到應有的懲罰了。
可即便如此,又有什麼用呢?
娘死了那麼多年,就算被正了名,卻也不在人世了。
她活着的時候,未曾享受過世間繁華,死後卻還揹負罵名多年,當年之事,又豈止是方氏一人罪過?
但方氏絕對是死有餘辜!
若非她心狠嫉妒,母親又如何會死的那樣不堪。
哪怕方氏使計將母親趕出府去呢,她也不至於如此恨方氏。
“我巧言善辯,顛倒黑白?顧安笙,這說的明明是你吧!我要是早知道你這個小賤人會害我到今日這般境地,當初就不該留下你的性命,就該讓你一道下去陪你那死鬼娘!”方氏惡狠狠地說道。
與方氏的激動比起來,安笙卻顯得淡定多了,她只是陳述事實一般地道:“可如今要死的,卻是你。”
許是這句話刺到了方氏的痛處,方氏不由更加激動,“你放屁,我纔不會死,你等着,你等着我找老夫人揭穿你的真面目,我是侯府的當家夫人,老夫人和侯爺不會讓我死的!”
“難爲夫人還有這麼天真的一面,事到如今,竟還會有這種想法。”安笙眼中終於流露出了幾分嘲諷。
原來,方氏也會這樣天真,而不是高高在上的,點着她的額頭笑話她天真蠢笨,不辨忠奸。
想着想着,安笙忽然有些興味索然起來。
方纔答應來見方氏,是說有些舊怨未了,但不想見了方氏,卻又與她糾纏了這麼許久,忘了正事。
思及此,安笙再不聽方氏癡纏,欺身上前,冷冷看着方氏。
方氏本還在咒罵不休,卻忽然被安笙這一眼嚇了一跳,頓時忘了要罵人,就那麼愣愣地看着安笙。
然後,在她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聽安笙道:“不知夫人可曾聽過一句話,叫人做惡人天來收,夫人以爲我是如何知道當年之事的?因爲啊,我娘曾給我託夢,在夢裡,我看到了夫人當年所做的一切惡事,後來醒來我就在想,總有一日,夫人會得到該有的報應的,現在看來,報應果真來了,夫人,是老天爺要收了你,誰叫夫人,作惡太多呢……”
重生之事,她自是不會說的,就算說了,方氏只怕也會以爲她胡言亂語信口開河,但她與方氏的舊怨,說白了不就要從前生算起麼?
所謂舊怨未了,說的就是前生的遺憾與怨恨了。
而方氏雖然不那麼懂安笙的話,但她對夢這個字眼,卻極爲敏感。
安笙說自己之所以會知道當年之事,皆因秦氏託夢,方氏登時就害怕了。
因爲,秦氏也給她“託夢”了,夢裡,秦氏瞪着怨毒的眼睛叫她償命的場景,纏繞她數日,讓她難以安眠,就在昨夜,她還又夢到了那一幕,所以,安笙一提到夢,她幾乎是來不及想真假,心裡就已經信了。
人都有懼怕的東西,在面對自己懼怕的東西時,再強裝的鎮定,也會潰散掉。
“我,我沒有,她都已經死了,她死了,怎麼可能還會來找我索命呢?這,這不可能,你別騙我了,我……”
“夫人信與不信,等到了閻王殿裡,自去與閻王爺和我娘分說吧,他們,都在等着你呢!”這句話,安笙幾乎是貼着方氏的耳邊說出來的。
方氏頓時便覺一股寒意子腳底涌上來,再沒了方纔的囂張模樣,滿眼都是懼怕之色。
安笙卻不再理會她了,起身轉頭便走。
走到內室門口的珠簾前,就聽身後的方氏發出一聲尖叫,哭喊着說“不可能,不會的”,安笙腳步未停,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門被青葙從外面打開,看到安笙平安出來,青葙暗暗鬆了口氣。
安笙站在門口,擡頭看了看天,寒月掛在半空,銀白的寒芒灑滿中庭,一陣風起,寒意從腳底竄上了心頭。
襲香還是垂首站着,安笙擡腳出去,經過她身邊的時候,低聲說了兩個字。
等安笙和青葙走遠了,襲香才擡起頭來,看了看安笙的背影,然後轉身重回室內,關緊了房門。
安笙跟襲香說的是“戌時”兩個字,襲香明白,安笙這說的是送她離開的時辰。
一想到可以永遠離開這裡,襲香便用力按了按胸口,那裡,如今正放着她自己的賣身契,拿走了這個,等以後消了奴籍,她就不再是任人打罵辱殺的奴才了。
內室裡,方氏的哭聲一聲接着一聲,襲香權當沒有聽見,她只暗暗告誡自己,無論方氏說了什麼,都跟她無關。
……
約摸着一盞茶的工夫,安笙和青葙回到玉笙居,剛一進院門,就見鄭媽媽守在門口。
安笙用眼神詢問鄭媽媽怎麼了,就見鄭媽媽朝她的房間使了個眼色,安笙立即就明白鄭媽媽的意思了。
快步回去,果然見陸錚坐在裡面,見到她回來便站起身來迎過來,低聲問說:“去哪裡了?”
“去了趟聽雪堂。”安笙一面將披風脫下來交給青葙,一面回答陸錚的話。
陸錚便不再問這件事了。
安笙去聽雪堂,必是見了方氏,二人肯定說了什麼,但這些,陸錚並不打算問。
他現在更關心的,是安笙往後該怎麼辦。
“以後,你怎麼打算的?今日之事一過,你父親以後的仕途,怕是就要艱難了,他們會不會……”
“會不會怪我?”安笙接着陸錚話說道,“他們怪不怪我,我沒那麼在意,況且,這本來就是我要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