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素白的手握住了我的,向我的父母拜別,而後將我抱進了喜轎。大家都隨迎親隊伍一起去了尋草堂吃酒。
我坐在喜轎裡,聽着喜慶洋溢的嗩吶聲,久久都回不過神來。心跳得很快,手有些發顫,掌心裡留下深深淺淺的指甲印和汗跡。
這種感覺很奇妙,從前未有過的。緊張,卻踏實,又期待。
當年嫁給珏的時候,都沒有這樣的感覺。那時分不清青梅竹馬與情人之間的不同,只覺得青梅竹馬在一起便是天經地義。如今,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因爲嫁的人不同,所以出嫁的意義就有些不同。
我珍惜珏,可惜那不是情人之間的珍惜。更多的是朋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同伴。
忽然覺得喜轎中的氣氛有些訝異。我回神過來的時候,不禁嚇了一嚇。喜轎不知何時停了下來,而善逝此時正彎身探了半個身子進來。幸好我看不見他,不用太過緊張。
他卻手指輕輕撫着我手心裡的指甲印,問:“在想什麼,這麼失神,嗯?”
我的視線順着紅綢下方看出去,恰恰看得見他的衣襟。層層疊疊露出了白色襟邊,很整齊。
我眼神止不住亂瞟,道:“這麼快就到了麼?”
他道:“我讓他們走了近路,想快點跟你拜堂禮成。”他湊了過來將我抱起,“將將在想什麼?”
我手臂摟着他的脖子,外頭掌聲笑聲鬧成了一團,我貼着他的胸膛,小聲道:“只是在想,嫁給了你,真好。”
拜了天地,入了新房。
新房裡紅燭高燃,牀鋪上鋪滿了桂圓花生和紅棗。他在前堂招待滿堂賓客,我便安安靜靜坐在新房裡等着。
多麼漫長的等待我都能夠等,因爲我從來沒有覺得這樣的等待如此有意義過。
後來足跡聲一踵接着一踵。新房的門被推開,他被簇擁着推了進來。房中半天都沒有動靜。就有人提醒道:“新郎官快去挑喜帕呀,不想早點洞房啊?”
於是大夥都開始鬨笑起來。
善逝的話聽起來有兩分迷茫:“我知道要挑,我在看用什麼挑。直接用手可以麼?”
有人笑道:“用手就不吉利啦。新郎官還不快去找如意稱呀?”
於是那縷紅色衣角在新房裡飄來飄去,應當就是在找他們所說的如意稱。我看着他的步履,絲毫不如平時來得從容淡定,見他毫無頭緒,大家又笑得越發歡騰,我麪皮發燙的同時也感受到那樣莫大的開心。
媒婆直嘆善逝不成器,道:“哎喲我說新姑爺,你就不想跟小姐早生貴子嘛?”
善逝遲遲地領悟,然後一步步向我走來,稍稍彎下身,手往我身後的牀榻上探了探,找到了如意稱。
當大家都歡欣鼓舞時,忽然善逝擡手捏訣將他們一股風一樣全部給吹了出去,穩穩當當地關上了新房的門。
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如意稱挑起了紅綢,一點一點地往上揭。只揭了一般半,他驀然停了下來。房中安靜得就只剩下紅燭燃燒的聲音和彼此的呼吸聲。
他輕輕地,低緩地,道:“擡起頭來。”
我深吸一口氣,慢慢擡起眼簾,大紅的衣角入眼,紅衣廣袖,銀髮皓皓,那俊美冷清的一張臉,此時卻垂着眸,含着笑。
如世上最明媚溫暖的一縷光。
他完完全全地揭開了喜帕,彎下身來,靠近,眉梢上挑不盡風流,瞳孔裡暈開淡金色的淺淺流光,落在我的脣上。脣沿相碰時,他道:“從今往後,這是我的夫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