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江付瑤的到來,讓江付林一家子盡大吃了一驚,接着便是擔憂並小心翼翼的探問。
特別是江付林的父親,江付瑤是小女兒,他素來最是疼江付瑤,連江付林這個兒子都不能比。
起初江付瑤並不說實話,只大概說她跟柴銘吵嘴了,於是賭氣跑了出來,直奔孃家來了。
江付林道:“那會我父親被付瑤哭得心都碎了,聽付瑤那麼一說,也沒怎麼懷疑就信了,我也是個大老粗,倘若不是當夜好不容易歇下時,我媳婦兒偷偷地跟我說,事情應該沒那麼簡單,我還真跟父親一樣也就那樣信了!”
江付林妻子是個賢惠的,也是女人比較瞭解女人,她在一旁聽着看着,總覺得小姑子的話裡有點避重就輕了,於是夜裡歇下時便與江付林那麼一說。
隔日江付林逮着江付瑤不停地問,最後還真被江付林妻子說對了,江付瑤確實是把事情避重就輕地說,也是不想讓孃家人跟她一樣,徹底被柴銘傷了心。
柴家買賣做得不錯,說來也是柴家老爺的功勞,那份家大業大盡是柴家老爺年輕時靠着一股不服輸不認輸的勁,及對京中柴家嫡系的怨懟不忿撐着前進,方掙下時至今日清城柴家這一份家業。
柴銘對於買賣上的頭腦與手段就要比柴家老爺差上許多,自他接手家業之後,有些營生雖表面上看着是越做越興旺,可到底是虧還是賺,也就他自已知道。
這些事也沒瞞得過柴家老爺,江付瑤是枕邊人自也是曉得。
但兩人都只是看着,並偶爾開解柴銘幾句,再無其他。
江付瑤是婦道人家,根本不懂買賣上的事情,想幫也無從幫起。
柴家老爺則是不想再管自家買賣,用他的話說,他是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
他活着可以幫兒子,他百年歸老之後卻再是不能,他把希望全然寄託在孫兒身上。
所以柴銘與江付瑤的長子自小便跟在柴家老爺身邊,連江付瑤想兒子了,也得到柴家老爺院裡去看看,也就看看就回。
陰十七聽着江付林說着柴家家事是越說越偏,大有要將江付瑤的長子自小是如何如何的聰慧過人,小女兒是自小怎樣怎樣的乖巧可愛,真是舅舅看外甥,越看越疼進心眼裡。
“剛纔說你問出了你妹妹真正半夜回孃家的緣由,那到底是什麼事情?”陰十七打斷江付林滔滔不絕對外甥外甥女的讚不絕口,將話題往正題上引。
江付林被那麼一打斷,噎了噎,也終於察覺自已不知不覺竟是說了那麼偏離正題的話,嘆了口氣開始說回正事。
柴銘買賣做得並不順利,小本的虧了也還好,動搖不到根本。
有一回虧了大本的營生,柴銘急得團團轉之下,一位同城富商找上了門,說只要他答應富商一個要求,富商便會出手幫着他度過此次難關。
柴銘心動了,急急便問了富商什麼要求,並說了他一定答應之類的話。
“什麼要求?”曾品正問着,直覺那要求應是與江付瑤有關。
果然下一刻見江付林臉色一變,恨恨地咬牙道:
“那富商是個老不羞的!年紀都與我父親一般了,卻仍是好色得很,有一回他瞧見了付瑤,便總想着找機會親近付瑤,那混帳那回大營生買賣的大虧便給了這個老混帳機會!”
事情出乎柴銘的意料,他千想萬想也沒有想到,富商提出的要求竟然是要他答應讓江付瑤陪上富商一夜!
先前滿口說一定要答應的話,那會就像無數的巴掌呼在柴銘臉上。
柴銘沒有立刻答應,可事後不久還是答應了,並親口跟江付瑤商量,努力說服江付瑤答應。
就是那一日,傷心絕望的江付瑤一氣之下自已套馬車回了孃家。
“這個混帳!”葉子落聽着就動了氣,罵出那一聲混帳是釀了許多怒氣,看向江付林一臉理解與同仇敵愷:“那混帳這般對待你妹妹,你怎麼還能讓你妹妹再回那個虎狼之窩?”
江付林也是一臉後悔,卻也無可奈何:
“我勸過付瑤,我媳婦兒素來與付瑤相處得極好,她聽後也是氣得渾身都顫了,直讓付瑤別再回柴家,跟柴銘那畜牲和離!”
可江付瑤掛念兩個孩兒,事後柴銘也知道悔悟,到開風縣住了好些日子,求着跪着讓江付瑤原諒他,跟着他回清城。
這事江付林的父親自始至終都不知情。
江付林道:“我父親身體自我母親故去之後,便一直不太好,三五日總會病上一回,也不是什麼大病,都是小病,上月付瑤來,其實我父親是不讓她來的,說小病無大礙,可我說了,讓付瑤回孃家住上一陣子也好……”
那會江付林不敢明說,只對父親說江付瑤在清城裡柴家約莫着整日悶着也是無事,不如她想來便讓她來吧。
江付林父親嘴上說不讓江付瑤來,只是怕江付瑤時常回孃家會讓夫家說閒話,但經江付林那麼一說,他也心動應了。
江付瑤很快回到孃家裡來,比上回半夜回孃家時還要瘦些,江付林一家子看着都心疼得不得了。
陰十七一聽便問:“那你妹妹的兩個孩兒……”
江付林磨着牙道:“那混帳不讓付瑤帶過來,說那是柴家的子孫,怎麼樣都得留在柴家,又說我父親長年病着,也沒大事,讓付瑤來幾日便得回去,後見付瑤不理會他,他才又說最遲就到下月初回去!”
江付瑤回孃家時是八月初,不到十日,她便想念家中的兩個孩兒,說要回清城。 wωω¸ TTκan¸ ¢ ○
江付林也是當父親的人了,自是理解妹妹掛念孩兒的心情,便也沒多勸,送着江付瑤到了清城城門外,看着江付瑤進了城門便轉身回開風縣。
“你沒送你妹妹進城歸家?”陰十七覺得這是個關健,江付瑤應當就是在江付林送到清城城門後走人出的事。
“沒有,我不待見那個混帳,不想見到柴家人!”江付林道。
葉子落也察覺出事情關健就出在江付瑤進清城城門時的點上,他問江付林:
“你可是看着你妹妹進的城門?完全進了?”
江付林被葉子落問得有點莫名,但還是應了:
“進了,我親眼見到付瑤進了城門,直到沒看見身影,我才往回走的……怎麼了?付瑤到底是出什麼事情了?”
說到最後一句,江付林已然坐不住,再次起身直逼着葉子落問。
陰十七想着江付瑤回孃家到回清城夫家的時間,沒理會江付林那激動又驚慌的神色。
江付林說柴銘最終許江付瑤可以在孃家住到下月初,也就是十月初再回清城夫家,可江付瑤在八月初回的孃家,八月中前回清城,人皮碎屍案頭一回發現人皮燈籠與整袋碎肉的時間則是在八月中,這時間完全吻合。
從八月初到十月初,柴銘許江付瑤在開風孃家待上兩個月之久,可見他對江付瑤也是心懷愧疚的,這個時間點也跟衛海到柴家去查探所得的柴家人說詞符合,可見柴家人沒有說謊。
兩個月,江付瑤從回孃家到回夫家,到被殺碎屍,再到兇手拋出頭顱,讓衙門確認她的身份,這其間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開風江家以爲江付瑤早回了清城夫家,清城柴家又以爲江付瑤尚在開風孃家,這兩家因之前的死結沒解,而造就了消息不互通,讓江付瑤直接失蹤被害快近一個月,都沒人發現她的失蹤。
想到這裡,陰十七不禁嘆了一口氣,看向江付林還在纏着葉子落問真相,她對葉子落點了點頭道:
“事已到此,江家有權力知道真相,你就告訴江兄吧!”
葉子落也覺得這事江家該知道的。
畢竟江付瑤已死,她的父親與兄嫂都該知道真相,都該去送她最後一程,也該協力幫着衙門查出殺她的真兇。
緩緩而道,當葉子落將人皮碎屍案全部說完,江付林眼前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快要昏頭之際,也一隻手臂被就近的葉子落扶住後,江付林隱約看到了屋門口有個身影:
“父親……”
砰!
隨着江付林一聲父親,屋門口傳來一聲倒地的聲音。
江付林父親本想着家裡來客人,還是跟小女兒認得的客人,他怎麼也得出來見見客,何況他身子骨這幾日已好多了,不然兒媳婦也不會趁着這兩日回趟孃家。
可他沒有想到剛近堂屋門口,他便聽到了葉子落如實說給江付林聽的那一種殘忍的真相。
陰十七三人在江付林去請了大夫,江付林父親病況穩定下來後,三人便回了君竹客棧。
江付林要照顧着父親,他妻子又在這個時候不在,陰十七怕江付林大受打擊還得照顧父親會挺不過來,便提議找人去江付林妻子孃家去通知一聲。
正好江付林妻子的孃家也不遠,同在開風縣裡。
君竹一聽葉子落那般說,便立刻去找了趙義問。
趙義在探聽江付林家在哪兒時,便順便探聽了其他情況,他知道江付林妻子孃家在哪兒。
也不必君竹別派客棧裡的夥計走一趟,趙義二話不說便親自當起了跑腿。
陰十七得知後,只覺得真是物以類聚。
葉子落溫和耿直一身正氣,所交友人君竹也是仗義,連帶着君竹相交的趙義也是人如其名,真是熱心腸又好人得不了。
這會江付瑤的事情,陰十七三人還是沒怎麼說。
君竹約莫着也識趣,葉子落不說,他即便有感異常卻也沒多問。
倒是趙義多問了君竹一句,說江付林家的情況他了解得清楚,江付林父親雖一直有病在身,但已好轉,怎麼會突然就病倒臥牀了?
趙義篤定一定是發生大事了,且大事就跟陰十七三人上門拜訪有關。
君竹根本不知內情,回趙義也是乾脆,就不知道三個字就打發了。
趙義也是過過嘴癮,問過沒得到答案也不強求。
他雖有包打聽的綽號,可那也是道亦有道,也不是什麼他都得打聽得一清二楚的。
特別是家家戶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那些隱秘辛酸的底,他可從來不揭。
也因着這個,道上朋友都非常給他面子。
時常他要打聽點什麼事,只要不觸及什麼底線,基本都能夠打聽得出來。
夜裡站在窗臺邊,陰十七往窗臺外看了又看,直看得同在她客房裡的另兩人莫名奇妙。
曾品正問:“你到底在找什麼?”
葉子落也是好奇:“那窗臺外也沒什麼,窗臺下則是樓下的一條巷子,日間行人還挺多,可這會夜裡,人就稀少了,你再看,也看不到什麼奇人異事吧?”
“不是……”陰十七搖了搖頭,搖到一半覺得該跟他們說說:“昨兒夜裡,就是我們剛到客棧那會,我們用完膳上樓洗漱,我剛沐浴完起身穿衣的時候,突然有聽到窗臺外一個怪聲音,就一聲,很快,也不是很響,我再走到窗邊推開往外瞧,卻是什麼也瞧不到!”
這事有點奇怪。
不僅陰十七這樣覺得,連素來對陰十七的話堅信不移的葉子落、曾品正也這樣認爲。
幾乎是在陰十七解釋的話一落,兩人同時嗖一聲來到窗臺邊。
葉子落伸手將陰十七拉到身後去,用高大的身軀擋着護着,曾品正則已趴在窗臺往外仔細地瞧。
可上下左右前後的瞧,曾品正也沒瞧出點什麼來,葉子落也是一樣。
陰十七盯着兩人的背影,抱手環胸頗有閒情地道:
“那聲音早就消失了,我都瞧不出半點端倪來,你們連聲音都沒聽見,能瞧出什麼?”
這是實話。
兩人不再看了,三人在桌邊坐了下來。
葉子落問:“那是什麼聲音?”
曾品正也殷殷看着陰十七。
“就像……”陰十七努力地回想當時那個很輕的聲響,“水滴落的聲音,又像突然下雨,吧溚一下落在街面磚塊的聲音,那會我立刻開窗往外瞧,沒雨,也沒有哪個地方有滴水,後來品正喚我下樓,我也就沒再看了,當然再看也看不出什麼來,就是覺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