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縈很是驚訝,因當日集市上的驚鴻一瞥,她知道蕭錯定然不會是窮苦孩子出身要四處討生活的人,他穿的那身煙青色的錦袍料子明明是極品,也就說明了他的身份非富即貴。
她也知道蕭錯到傅家來有目的。她只願意在人性善良的基礎上相信蕭錯不會害她死於非命,與他的合作只是相互幫助互利雙贏,她需要安全,蕭錯需要留在傅家,反正不論他是什麼理由,盯着她的人不少,也不在乎府裡多個美少年。
只是今日真切在長公主府這樣的地方,看到一身絢紫錦袍英俊的不似凡人的人,傅縈才真切感覺到這個人真正是高深莫測。
傅縈看向蕭錯的眼神便有些疑惑。
卿陽侯常承紫笑道:“蕭公子,少陪,本侯還有事要做,稍後再來罰酒。”
“卿陽侯不必客氣,但去無妨。”蕭錯禮貌笑着。收起了平日玩世不恭的雅痞神色,他認真起來真正是俊秀無雙,器宇軒昂。
女眷這廂早有貴婦與年輕姑娘看過來。
彷彿怕怠慢了客人,卿陽侯又吩咐常懿:“三郎,你好生招待蕭公子。”
“是,父親且去忙吧。”常懿頷首。
目送卿陽侯離開,常懿便請蕭錯走上拱橋:“男賓都在那邊,蕭公子,請。”
常懿話音剛落,一直在傅縈身邊蹲地上搖尾巴的“山楂”就汪的叫了一聲,隨後圍着傅縈歡快的又蹦又跳,還去最近的小几上叼了個果子飛奔回來放在傅縈腳邊,邀功似的看着她。
涼亭中,長公主及相熟的幾貴婦都驚訝不已。
“看來我果真沒說錯,傅七姑娘就是個溫柔善良的人,瞧瞧山楂見了喜歡的。”長公主最喜歡小動物,誰若是投了她寵物的眼緣,也就是投了她的眼緣,笑的見牙不見眼的請宋氏坐在她身邊:“可見武略侯夫人教女有方。”
“長公主言重了,縈縈只是生性善良,自幼喜歡動物罷了,許是公主的愛犬感受不到危險,才喜歡親近小女。”宋氏自知身份,就只端莊的貼邊側坐,雖謹慎,卻也不見伏低做小的卑下之態。
長公主見宋氏如此英姿颯爽,再看她古靈精管的女兒,就前所未有的覺得武略侯的未亡人怪可憐見的,那短命的武略侯也是福薄,有這樣好的妻子女兒卻去了。
到底武略侯是奉旨出征,算得上爲國捐軀——雖然他是爲了聲援周朝才戰死的。長公主便對宋氏又溫和了許多。
一旁圍觀婦人們都覺驚訝,但也都懂得看風向轉變,開始對宋氏熱情起來。
傅縈這廂逗着“山楂”。
常懿便以公鴨嗓認真的道:“這畜生平日裡懶怠的很,就算是我父親和大哥,叫它一聲它都不理會,只知趴在窩裡裝死。如何今日見了你卻熱情起來。莫不是你身上有什麼它喜歡的氣味?”
蕭錯打趣:“難道是肉骨頭味兒?”
傅縈白了他一眼,可“山楂”這會兒索性蹲在她腳邊,兩隻前爪期待的按着她的繡花鞋,像個在攔路要抱抱的孩子。她又禁不住好笑。
“山楂乖得很,許是喜歡我呢。我自認還是挺有孩子緣的,包括小動物。”
她如此大方,蕭錯越加喜歡,笑道:“誰能說不是同類相互吸引呢。”
這人的話,若擱在人聽可不就是句句都在損人,一會說她是肉骨頭,一會兒又說她跟山楂是同類。
可她倒是習慣了他如此說話方式,像是方纔他與卿陽侯說話時一本正經的模樣還覺得不合適。她又不是土生土長的東盛國人,雖因做貓時候腦容量小忘卻了許多現代的事,可自己的性子是不會變的,傅縈就覺得,自從到了此處,也只有與蕭錯說話的時候最能放得開,嬉笑怒罵的極爲愉快,甚至與宋氏說話都要斟酌着咬文嚼字。
“我若與山楂是同類,你是什麼?”傅縈毫無責怪之意的嗔他。
一旁的常懿早已經看的愕住,這會兒才問:“傅七小姐與蕭公子是舊相識?”
涼亭這廂,長公主正低聲道:“……只知道身份特殊,卻不知是哪一家的公子能讓駙馬如此優待。”
長公主的話音方落,婦人們就都聽見了公鴨嗓的那句疑問。
好奇的女人們越加屏息凝神。
就聽見蕭錯道:“算不上舊相識。”
算不上說話還那般熟絡?常懿納悶。
“我是傅家的護院。與東家的千金是主從關係。哪裡能算舊相識呢。”蕭錯大大方方的說完,女眷們已鴉雀無聲。
衆人將一直投注在美少年身上的目光都轉向了宋氏。
“武略侯夫人,那位貴公子是你府上的護院?”
“他是什麼人你應當清楚吧?”
……
人來時,不見這些婦人們熱情,這會兒遇上八卦就都好奇的打開了話匣子,不論親疏遠近都與宋氏搭起話來。
宋氏被問的頭昏腦漲,她要是知道他是誰這會兒也不用驚訝了。
一個能讓駙馬卿陽侯客氣對待的少年人,竟是傅家的護院!
傅家這是有多奢侈啊!
婦人們最善開腦洞,此刻便都開始腦補或許傅家有什麼暗中的勢力,再不然就是皇上暗中對武略侯的遺孀有什麼安排。
蕭錯這裡笑着對傅縈拱手,就如同在府裡他身着下人服侍時候一樣,與常懿走上白石拱橋往湖對岸去了。
空餘傅縈在風中凌亂。這麼拉風的人,偏在人前表現出對她的尊敬,還說出他在傅家做護院的事來,這不是明擺着告訴人他們關係不一般麼。
傅縈覺着自己快好奇死了。蕭錯到底是什麼人?
囧囧有神的與“山楂”一同上了涼亭的臺階,山楂蹲回長公主身邊,傅縈則是行禮。
長公主笑道:“想不到蕭公子竟去府上做護院?”
傅縈很想問一句“蕭錯到底是什麼人。”可想了想又咽了下去,只是得體的到:“不過機緣巧合罷了。”
長公主莞爾,轉而說起別的來,“今日到場的才俊之中不乏人品貴重的人物,這些孩子們都一代代大起來,我們可不是老了麼。”
“長公主說的什麼話,您保養得宜,看起來宛若花信年華,哪裡就老了?倒是我們這些享不得福的,面老珠黃也是有的。”
聽着長公主與貴婦千金們的閒聊,傅縈就明白這一次的賞花會與從前公主府開的那些一樣,其實都是變相的見面會。橋那邊的郎君們不一定誰的緣分就落在橋這邊的女眷中。不然也不會將女眷安排橋的這邊。
趁着婦人們的話告一段落,宋氏起身行禮道:“多謝長公主厚愛,只是妾身須爲王夫守制,着實不該參加今日的宴會,若是衝撞到各位夫人可如何是好?再說也不能壞了規矩。我這便與縈縈告辭了。多謝長公主的款待。”
這一次到來是無法推辭,相信她說過這番話後,下一次也沒有誰會給他們下帖子了。
誰料想長公主卻是笑了:“規矩自然是要守的,不過母后也說了,傅姑娘畢竟年輕,小女孩子若是悶三年豈不是要悶壞了?是以今日的花會並未預備歌舞酒宴,只吃些果子酒和新鮮水果。這也不算是你們衝撞。”
能想的如此周到,說的如此委婉,在場之人都人精一般,已經能分析的出天家的意思。
皇后娘娘這是怕耽擱了武略侯嫡女的婚事纔有此安排吧?誰不知道皇后娘娘最愛做媒了。
而且皇家如今是有擡舉傅家遺孀的意思。
婦人們便七嘴八舌的附和挽留。
宋氏這時若再執意離開便是不合時宜了,只得心內打定主意下一次不再來,便又坐回原位去。
就開始有婦人拉着宋氏詢問一些傅縈的事,明顯有相看之意。
傅縈坐在一旁着實無聊,就算帶着山楂去瘋玩一會兒,也比坐在這裡聽各位貴族女眷們之間費心類腦的對話自在。
正當傅縈百無聊賴之際,方纔出了門去的駙馬卿陽侯又折返而回。
這一次,他身後跟着的是一男一女。
前方男子二十出頭,身形高挑消瘦,面容清秀,一雙細長的眼眼尾上揚,眼中微有睥睨之色,氣質陰柔卻很漂亮。男子身旁並行的是一身着水粉束腰長裙,容顏冷豔的高挑女子,她約莫十七八歲年紀,劍眉星目,高鼻嫣脣,淡施薄粉,既有大周女子的嬌柔,又有東盛女子的颯爽之氣。
這二人走在一處,是在太過養眼。
傅縈就一面吃着葡萄一面饒有興味的多看了幾眼。
卿陽侯笑着引那男子過橋去了。冷豔的姑娘就隨着嬤嬤往這邊來。
身旁有人低聲議論,加之傅縈從前參加宴會時的記憶,就已得知來人正是當朝宰相唐榮的嫡出三子唐鳳儀。
唐鳳儀,表字風,雖上頭有兩位哥哥,可長兄懦弱,二哥又憨傻,如今最可能將丞相府發揚光大的人卻是他,他受父親其中,加之如今已二十三歲還未曾娶親,這位這幾年一直都是盛京城中最手關注的金龜婿人選。
那位姑娘卻不認得了。
“小女杜如音,見過長公主。”傅縈胡思亂想之時,來到長公主跟前的冷豔姑娘行了禮。
“免了,你就是杜夫人曾與我提起的她孃家外甥女吧?”長公主拉着杜如音的手起身。
杜如音得體的笑着道:“正是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