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希暮是個極爲細心穩重的人,近些日勤奮讀書,更是養成了敏而好學習慣,加上他聰穎非常,又善於分析細節之處,回想這麼多年來白希雲在張氏和白永春面前過的是什麼日子,他忽然覺得自己是抓住了什麼要點。
白希雲,的確不是白永春與張氏親生,這已經可以肯定。而近日他親眼看着白希雲與那個窮酸滴血驗親且血液相溶,卻成了他接下來的猜想之中最問大的謎團。
是聽張氏的意思,她當年產下的也不是女兒,而是個兒子。那麼林三四夫妻生下的兒子被換走的理由就不成立,與他們在公堂之上對皇上說的就不一樣。
但那時候,張氏爲何不反駁?
纔剛張氏情急時候說,她生下的兒子是爲白永春的老毛病,被換走了。
什麼樣的人,能奪走一個侯府之家的嫡長子當做自己的兒子?反而換了個滿身病痛隨時會去見閻王的小病貓給他們,侯府還得咬牙默不吭聲的受着?
這個家族的門第一定比白家要高是一定的。
如今白家的確是落魄了。可是當年白家的情況雲海可以稱得上是盛極一時。也就是說當年的家還沒有被白永春敗空。
那樣的情況之下,還有人能夠搶走他們家的嫡長子?
這說起來當真叫人瞠目結舌。可是想起父親的荒唐,連親家母都能拉上炕的人,在他的身上發生的事又怎麼能用常理來推論?
那麼就是說,在張氏和白永春心中的事實,是當年的確有換子一事,但張氏產下的卻是嫡長子。而最蹊蹺的是他們侯府的嫡長子被抱走了,換來的就是白希雲這個病鬼。
先前將白希雲逐出白家,白永春死活也不讓他來繼承爵位,白希暮還曾覺得父親沒道理荒唐。現在看來,父親是有苦衷卻無法說明啊,白希雲又不是白家的種,他憑什麼繼承白家的爵位?只是父親的處理辦法不得當,竟然弄巧成拙,連安陸侯的世襲罔替都被皇上抹了。
一旦他相信了父母的說法,白希雲一定是某個比安陸侯府還要富貴的權貴之家硬塞過來的,而他真正的二哥還不知道現在在何處,林三四與白希雲的滴血驗親就有可能做了假。
林三四和白希雲聯合起來欺君!
但爲什麼,他的父母沒有當堂拆穿呢?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能讓白永春不得不同意將嫡長子抱走?
想想白永春的荒唐,白希暮已經可以肯定,是當年的事情也一定出在女人身上。
他思及此,白希暮忽然推門而入,“爹,娘,你們到底瞞了我們什麼?!”
張氏白永春在老太君的外室爭吵,自然不會有婢女到近前來,是以白永春和張氏都放心大膽的說話,根本就沒有考慮到還有人會靠近。白希暮忽然出現,着實是將兩人嚇的不輕,都呆愣愣的盯着門前。
白希暮將門仔細關好,快步走到父母跟前壓低聲音道:“爹、娘,你們別爭論了,這個時候咱們家人若是還不能團結一心,難道等着讓人嚼的骨頭渣子都不剩下嗎?你們的對話我聽到了,我二哥……不,白希雲他是不是欺君?他不是那個賤民的孩子?那他真正的父母是誰?是誰家能換走咱家的嫡長子?我真正的二哥呢?他現在在何處?!”
一連串的問題拋過來,直問的張氏和白永春都目瞪口呆,連掩飾面上的驚愕都忘了。
白希暮見父母還是一副傻愣愣的模樣,當即氣的面色漲紅,一手一個強制性的將人拉進了內室,也不管現在半昏半醒的老太君是否守得住人在**畔跟前吵鬧便道:“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爹孃還是不肯與我實話實說嗎?我如今已經長大成人了,再也不是會到處去亂宣揚家裡事的小孩子,爹孃爲何信不過我?”
“不是娘信不過你。”張氏拉着白希暮的雙手,雙眼逐漸淚水滿溢,顫抖着脣道:“娘是在保護你們啊,這些事不知道反而更好。”多年來壓抑靈魂之中的委屈是早已經根深蒂固,她一直默默地承受着失去愛子不得團聚的痛苦,她也知道老太君是與白永春一夥兒的,根本不會考慮她的感受,她在白家這對母子眼裡算什麼?
如今自己的兒子已經進一步知道真相,她多想將這些年獨自一人壓抑在心裡的委屈向他傾訴?可是她又猶豫,他若是不知道,將來一旦事發或許還能活命……
白希暮見張氏的神色,便知道其中內情果然要緊。他將驚慌失措又淚流不止的母親摟在懷裡,像是安撫一個迷路的小女孩一般拍着她的背,“娘,您別怕,如今兒子已經長大了,可以保護你了啊,你就告訴我吧,這件事就算你不說,兒子也會去外頭打探,在外頭打探得到的消息未必是準的,還會引人注意打草驚蛇,娘若是不想讓咱們家再惹事端,就告訴我吧。我也可以爲娘分憂啊!”
張氏咬着脣,天人交戰。她該說嗎?她真的很想有個人能夠理解自己的悲哀,可是她又怕說出來會惹了麻煩。
她內心掙扎之時,下脣被自己咬破了都不自知,殷紅的血滲了出來,在她**未眠格外蒼白的臉色襯托之下顯得十分駭人。
白希暮忙拿了帕子給張氏擦拭,“娘,你有什麼爲難?咱們一家子的事,你告訴兒子,兒子爲你解憂有何不好?”
張氏開始動搖。
白永春卻是先一步大吼道:“你敢!”
張氏一個激靈,原本對於說出實情只有三分想法,如今卻被白永春的阻攔化作了十分。
“我有什麼不敢?爲了給你擦屁股,我連欺君的事都被你們娘兩個逼迫着做了,這會兒你又說我有什麼不敢?哦,我知道了,你原來也有怕丟人的時候?白永春,你也有臉皮?我還以爲你的臉皮早在當年禍害了萬家女兒,跪着去舔萬從元鞋面兒時就用光了!”
“你,你這個賤人!”白永春惱羞成怒,揮手便要打。
張氏唬的驚呼一聲,便往後躲藏。
白希暮如何能眼看着白永春在他面前行兇?忙以臂膀護着張氏:“爹,你不能動手打人!”
“你這個小兔崽子,你是不是要學那個畜生,連你親爹都不認了!”
“那個畜生,是誰?是我真正的二哥!?”白希雲直視着白永春雙眼,問的十分直接。
白永春高高舉起的手選在半空,遲遲落不下來,卻不知爲何,此時對着白希暮神采凝聚的雙眼,他卻說不話來。
而張氏卻是再也無法忍受白永春的無情,只想着讓這老東西在兒子面前丟個大面子,他脫口便道:“當年我的孩子,被萬家換走了!白希雲那個小凍貓子是萬家的孩子!”
“混賬!”
“張氏,你竟然敢!”
白永春和老太君的怒罵聲一同傳來。
原來在他們爭執之時,老太君就被吵醒了,她遭受連番的刺激,本來是想靜養,開口想將人攆走的,誰知還沒等攆人,張氏卻吧實話說了出來。
“張氏,你這個蠢貨!你難道想讓你的兒子也跟着陪葬嗎!這件事一旦說出來,有多嚴重你難道不知道!”
張氏此時也在乎不了那麼多了,一副豁出去的模樣點指着老太君和白永春:“我蠢貨?是,我若是不蠢,怎麼可能忍耐白永春這麼多年!你們母子兩個沆瀣一氣,當年按着我的頭讓我做的事,今日鬧出一樁大事來還讓我繼續給你們背黑鍋!你們難道就不怕死了下十八層地獄嗎!”
看向老太君,張氏根本不給老太君還口的機會,嘲諷道:“你這個做母親的,幾時真正教導過你兒子?是若不是你一味的縱容,你兒子又怎麼會如此放蕩?每次出了事,你就用錢來擺平,他禍害過多少黃閨女和**,你別當我不知道!你總以爲有銀子有權勢就沒有擺不平的事,怎麼樣,後來還不是撞上了萬家?人家萬家不缺錢也不缺勢,白永春這個王八羔子,竟然禍害萬家的小姐!”
回頭望着白希暮,張氏嘴角的血已經流到下巴,眼神中透着一種執拗和瘋狂:“你聽好了,當年我懷着你二哥的時候,你這個不要臉的爹竟然偷揹着我勾搭人家萬家的小姐,致使那小姐未婚有孕,被人家萬家額上了。爲了平息此事,萬家提出什麼條件你祖母都答應,就怕這個王八蛋丟了官職爵位,當時皇上還未曾踐祚,萬家的姑娘還是皇上在潛邸時候的一名側氏,因爲身懷有孕時遭人下毒,生怕那孩子養不活,不能爲她顧**,就提出與我換子的條件。
“我當時就說,不知道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萬家卻說,如果是女孩,不能換子,就要咱們白家家破人亡,讓咱們全家都給他們家那個姑娘陪葬。那閨娘是他們爲了聲譽自己活生生勒死的,卻說是因爲未婚有孕無顏面苟活於世,自己上吊了,你爹去求萬從元,給人家舔鞋好說歹說,就弄回了個要將我的孩子還給姓萬的的結局。”
“娘……!!”白希暮渾身顫抖,呆愣愣道:“這麼說,白希雲是萬貴妃的孩子,而當今德王殿下,是,是……”
張氏重重的點頭,淚如雨下:“你們誰能夠理解我的痛苦?自己生出健健康康的一個嫡長子,卻被你爹強行搶走,硬塞給我一個快斷氣的小凍貓子,一切的起源卻是因爲你祖母的縱容,讓你爹養成了那樣的性子!我的丈夫在外頭到處惹**債,到最後還要讓我來幫忙遮掩,你祖母不但不說一句公道話,還對我變本加厲的苛責,一直到現在,你爹都將親家母弄上手了,你祖母還撒謊,說你給你妹妹買的首飾,是因爲咱們家缺錢,讓你爹哪去當鋪當掉了。當掉?是當給苗氏那個賤人了嗎?白永春,你讓我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