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希遠素來都是悶不做聲,被張氏欺負了,最多也是低着頭沉默對待。誰能想得到他也有“一鳴驚人”的時候,纔剛說過的那些話,都化作了巴掌一下下抽在了白永春和張氏臉上,直將兩人抽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你個不孝子!你是怎麼說話的,你且來與我說清楚!”張氏自覺被庶子當着親生兒女面前撅了面子,當即便暴躁的起身點指着白希遠和劉氏。反正這倆人今日是定然要出府去了,要怎麼拿捏,還不是看她的一句話?
白希遠和劉氏沉默的對視了一眼,並不還口,只是行了禮,就往外頭走去。
他們不想在做無謂的爭吵,既然已經不能改變必然會被攆走的命運,又何必在這裡強作掙扎,讓自己變的面目可憎呢?
他們在這個無情又荒唐的家中,早就已經膩了。
“你們站住,站住!”
“母親息怒!”
張氏還要追出去,卻被白希暮一把拉住了:“殺人不過頭點地,都已經將人趕走了,卻爲何還要如此咄咄相逼?”
“我咄咄相逼?我若真是咄咄相逼,這府裡早就沒他們容身之處了。你到底是誰養的,怎麼反倒還幫起外人說話了!”
“母親,大哥是父親的兒子,怎麼能是外人……”白希汐義憤填膺。
可是話沒說完,就被白永春和張氏一個惡毒的眼神將後頭的話給噎了回去。
她們到底是懦弱的人,即便是看不慣張氏和白永春的行爲,因爲自己到底是要在這個家裡求生存的,無奈之下也只好妥協,將一切的想法都埋藏心底深處。
只是,對於這個家,他們也已經失望透頂了。
白永春攆走了不討喜的庶長子,撐了一番威風,覺得總算是找回了一點自尊,再看張氏那橫眉怒目的夜叉模樣,依舊是覺得膩味的很,更加懶得在府裡多留,想着還是去苗氏那裡,即便是說說閒話也比在府裡受氣強,打定主意,索性一句話不留的拂袖而去,出了門就往苗氏的新居去了。
而此時的白家人,沒有一個發現一道紅影從屋頂掠下,直悄無聲息的跟隨着白永春出去,直記住了位置方向才折返回了田莊。
管鈞焱喝了一口水,這才咂舌道:“二哥,你是沒瞧見剛纔那一出好戲,我現在算是知道什麼叫做窩裡橫了,若是論起臉皮來,白老爺若自稱第二,就沒人敢說是第一。他在外頭無能,回家去倒是威風的緊,先與老婆吵嘴吵到差點要動手,根本就不在乎爺們家的臉面了,後又將老實厚道的庶長子夫婦給趕出去了。”
“什麼?”白希雲驚訝的道:“他怎麼會在這會子趕人?白家如今衰敗,正是需要衆人齊心協力擰成一股繩的時候,他卻將個長子趕走?”
“嘖嘖,若是白老爺跟你是一個想法,白家也不至於混到如今地步。那白老爺嫌長房不事生產,大約是府裡真正捉襟見肘了,所以纔想攆走幾個人,減輕一下壓力?”
齊妙在一旁聽的也目瞪口呆:“寧可裁減下人,也不能攆走主子啊,這叫哪門子的減少壓力,怎麼沒見白家將僕役遣散多少?”
“可不是麼。那白老爺在家裡逞足了微風,他的兒女卻是沒有一個肯爲長兄說一句話的,我也算是長了見識了,如今白老爺已經去了苗氏的所在,苗氏的住處,我也差談清楚了,而且我隱約瞧見了齊二姑娘在那裡。”
齊妙抿了抿脣。
“齊婥逃婚,跑去找苗氏不奇怪,只是我想不到她竟然敢在苗氏處落腳,她也不是不知道苗氏如今做的是什麼生意,若是叫白老爺逮住了她,她的名節聲譽要是不要了。”
說到此處,齊妙又搖搖頭,嘆息道:“隨他們折騰去吧。我只是覺得白家的大哥和大嫂子冤枉。雖然大嫂是個謹小慎微的人,那也是在重壓之下形成的必然結果,白家攆他們出來,他們要靠什麼營生?大嫂的孃家在何處?”最後一句是問白希雲。
白希雲道:“大嫂是一戶耕讀人家三房的庶出女兒,在家裡並不受寵的,否則也不會嫁到白家來。我想大嫂的孃家那邊是不會給他們依靠的。”
齊妙點了點頭,道:“阿昭,你與大哥的關係如何?”
“關係一般,形同陌路吧。”白希雲問齊妙:“你想幫他們一把?”
齊妙頷首,嘆息道:“他們也着實是可憐人,再者他們也並非是壞人,同樣是被白老爺和張氏欺負的人,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就算咱們不與他們交心,也未必會有要緊的事情託付他們去做,這會子雪中送炭也不是一件壞事。對咱們是舉手之勞的事,或許於他們就是天大要緊。”
白希雲點頭,丟齊妙的話已到了百依百順的程度,“那就依你說的,給他們安排個下處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我會想法子安排的。”
“話雖如此,你要幫襯他們是好事,可也不要將自己的老底都給泄密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白希雲笑着連連點頭,又掐了一下齊妙的臉頰,笑道:“你呀,越來越會操心,這些事情我都有數,往後呢,你要做什麼就只管吩咐我一聲,不用你謀劃我一律都給你做好,你只管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好。”
這種情話,聽一百遍也不會膩。
齊妙面上緋紅,笑着推白希雲:“既如此,那你還不快去辦事。”
“是是是。我知道了。”
二人又嬉笑了一會,白希雲纔去了外面,略微想了想就吩咐了才從莊子上提拔上來的一個貼身服侍的小廝:“喜來,你駕車出去一趟……”在喜來的耳邊吩咐了幾句。
喜來點頭道:“明白,小的這就去守着,定不叫人看出端倪來。”
白希雲笑着拍了下喜來的肩膀,道:“小猴崽子,快去吧,回來賞你好酒吃!”
喜來的圓臉上便綻出個屬於少年人特有的純真笑容來,彷彿給他吃好酒比給銀子還開心。
眼瞧着人出去走遠了,白希雲纔去找了駱詠和很管鈞焱聊天。
齊妙這廂小睡了片刻,起身後由婢女服侍着換了簇新的錦繡紅梅的外袍,頭髮也挽了個慵懶悠閒的墮馬髻,斜插着一根白玉簪子做固定,便不施粉黛的靠窗看起醫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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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白希雲的身子漸好,她的胎也安穩,從穿越而來遇到的一件件糟心事都被他們攜手扛了過去,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慢慢發展,齊妙便禁不住謀劃起將來的事來。
白希雲“找到”了“生身父母”,打消了二皇子的疑惑,這件事應當就壓下了吧?以她看來,白希雲並不是一個執着於身份地位的人,只要白希雲不動爭奪的心,只要秘密不被揭開,想來二皇子也不會有所動作。
而她的事業如今也已經見到曙光,皇帝親口允准她開設醫學院和研習館,想來家人平安康健,還有餘力去研究她喜愛的醫學,這便是最大的幸福了。
只是,齊妙有時候也會擔心。畢竟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只是外來的一縷幽魂。上次昏迷時候做的那個夢還記憶猶新,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會離開,回到現代,再或者是轉而到了另一個夢中。有時候她不敢深思,因爲她甚至分不清到底哪個世界是真實的,哪一個世界是夢。
齊妙捏着書冊的手漸漸握緊,眉頭也不自禁皺了起來,一旁瞧着的婢女見了都不免擔憂,玉蓮到近前來問:“夫人,您沒事吧?”
齊妙這纔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事。玉蓮,你去外頭看看人接回來了沒有。”
玉蓮行禮應是退了下去,纔剛出門,正遇上了一個小丫頭飛奔進來傳話:“夫人,前頭的人說喜來回來了。”
齊妙對喜來不熟悉,卻知道白希雲的用人之道,只是去不着痕跡的接人這種差事都辦不好的人白希雲是不會用的,是以齊妙站起身,道:“取我的披風來吧。”
冰蓮道:“夫人,外頭冷,您還是別去吧。”
齊妙搖搖頭,並未多言。
既然已經想法子做了好事,爲何不將事情做到極致?再說劉氏是女眷,她去招待也是正常,且劉氏雖然有一些小心思,那也都是情況所迫之下必然的選擇,她並不覺得劉氏哪裡做的不對,反而對劉氏還多有同情。
出了門,在婢女的小心服侍之下去了前院,纔剛撩起暖簾進了門,就有婢女迎面而來:“夫人。”
齊妙笑道:“是不是大奶奶和大爺來了?”
婢女笑着應是,讓開到了一旁。
繞過鯉魚戲蓮的紅木鏤空雕花插屏,便到了鋪設了大紅地氈的前廳,正瞧見白希遠和劉氏侷促的做在客位,他們的包袱則是放在各自的腳邊。
一見大腹便便的齊妙在婢女的服侍之下緩緩而來,劉氏忙站起身來:“弟妹,你身子重,怎麼還出來了。”這一聲弟妹叫的十分尷尬。畢竟當初白希雲和齊妙被逐出家門時候他們夫妻都爲了躲避麻煩,並未多幫襯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