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貴妃最初的喜悅,在此時被擔憂取代。她瞭解徳王的性情比白希雲更多,這件事無論白希雲如何解釋,恐怕在徳王的眼中,白希雲都是一個背叛者。
這樣說法,在旁人眼中或許是無稽之談,畢竟每個人都可以擁有屬於自己的秘密,白希雲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更沒有做過背叛二皇子的事,即便真的是隱瞞了票號的事,只要一想到白希雲從前的情況,也能分析的出那是情況所迫。
可是以萬貴妃對徳王性子的瞭解,徳王是絕不會將這些放在心上的。不是說他想不到這些,而是他根本不在乎這些。
徳王儒雅英俊,待人有禮溫和,這都只是表面上罷了。實際上,徳王對身週遭事物的要求有一些偏執,尤其是人心之上。此時的他或許還沒有歷練出來,並不在乎什麼制衡和收放,對於手下,尤其是白希雲這種一起長大的,心底裡的要求會比尋常人更加專治。他又多疑,妒忌心又強,且做事狠辣,從他如何謀害三皇子和四皇子就可以看得出,他是一個爲了達成目的道德都可以拋在腦後不去在乎的人。
一個有野心,有計謀,又能下狠手的人,偏偏還生了多疑和猜嫉心,這樣的人在得知一個從前病弱一直以爲不如自己的人忽然翻身成了京都首富,對他自尊心上的打擊可以說是史無前例。他一定會讓自己站在道德的至高點上,來指責白希雲不夠義氣的隱瞞。
可是萬貴妃心裡面明鏡一般,她知道徳王的妒忌早晚有一日會燎原。
也幸好白希雲動了計策,大庭廣衆之下上演了一出滴血認親的戲碼,徹底的打消了二皇子的懷疑。否則現在白希雲的處境會更加危險。
萬貴妃抿着紅脣,在屋內來回踱步。就連身邊的大宮女落霞都看不下去了,十分擔憂的望着萬貴妃曼妙的身影,生怕體弱的貴妃娘娘會鬧出什麼病竈來,皇上那般疼惜娘娘,要是娘娘病了,皇上定然龍顏震怒,那樣他們這些下人可是擔待不起的。
是有心想勸說,偏偏又不知道該怎麼勸說。
落下也只能乾瞪眼着急。
萬貴妃謀略過人,否則她不會將皇帝的心抓的牢牢的,更不可能榮寵不衰,在內宮之中獨佔鰲頭。也就是因爲萬家有萬從元這個兵部尚書在,不然萬貴妃怕是早就封后了。
此時的萬貴妃在一番焦灼之後已經沉靜下來,對於白希雲和徳王之間的事,她也想到了最好的解決辦法。
以她的立場上來說,其實對於白希雲最好的保護,就是不聞不問。
以二皇子的多疑,若是她有一星半點的動作,都有可能引起他的懷疑。到時候反而給白希雲惹火燒身。
這些年來,王妃等同於生活在無奈之中,這樣的情況並未第一次,可是隻要一想自己身在後宮之中,好容易爬上了現在的位置,卻什麼都不能夠爲了自己的孩子做,這就是世界上最深沉的悲哀。
她甚至想,白希雲會不會是恨自己的
正因爲她爲了家族而要鞏固恩寵,這纔會殘忍的拋棄了白希雲。讓他在白家那樣的環境之中長大,如果白希雲會恨她,那也是她這個不負責任的母親應有的報應。
這樣想來,似乎她還從未在白希雲的面前認真的、開誠佈公的、將所有的話都敞開來說開過。
此時的萬貴妃,拋開在內宮之中憋悶了多年的隱忍,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白希雲,想要親自告訴他當年的真相,而不是讓他從別人的口中得知。就算白希雲最終仍舊會恨她,她也認命
眼瞧着來回踱步的萬貴妃又開始圍着屋子繞圈,落霞就知道萬貴妃是真的遇上了解決不了的麻煩。
當日之事,所有知情者都已經打發了,落霞被提拔成萬貴妃身邊得力的人之後,怕並未接觸過這一類機密的事,即便是偶然聽見了一些閒言碎語,落霞也不會將皇子混淆血脈的事與萬貴妃聯繫起來。是以即便心裡有一些猜測,因爲對萬貴妃的忠誠,也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做出任何不利於萬貴妃的事。
是以現在,落霞根本不敢在心裡揣摩萬貴妃的想法。甚至不敢去想萬貴妃爲何會這樣焦灼。
而萬貴妃的心已經再度平靜下來。因爲她想到,近期之內一個可以見到白希雲,可以說幾句話的機會。
那便是二皇子大婚的時候。
這個時候二皇子忙着成親,哪裡有時間來打擾而她身爲二皇子的生母,若是要求出宮去王府爲二皇子主婚,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萬貴妃打定主意,便去求了皇上。
以皇帝對萬貴妃和二皇子的疼寵,這等並不過分的要求自然答允,且皇帝還拉過萬貴妃的手拍了拍,輕聲笑着道:“到時候真陪着你一同去。”
這是一個帝王對疼寵的妃子最好的承諾,若是換做另外一個人,必然會感激涕零感動非常。事實上萬貴妃表現出的也的確如此,只是心裡卻很焦灼。皇帝若跟着去,他能與白希雲說話的機會就減少了。
但是萬貴妃依舊面色緋紅的點着頭,乖巧的依靠在皇帝臂彎中,即便二人已經是不惑之年,感情卻依舊如從前那般,萬貴妃永遠都是皇帝心目中那個如芙蕖一般淡雅美麗的女子。
時間轉眼便是二皇子與趙其芳成婚的正日子。這一天白希雲清早便起身去幫忙,臨幸之前還囑咐齊妙:“你身子重,那樣的場合人多又亂的,未免你去了磕碰到了有個好歹的,你還是不要出門,今兒個就好生在家裡休息,我會盡快回來陪着你。”
有了上一次在宮中被人推倒險些失去孩子的經歷,齊妙當然十分贊同白希雲的說法,笑道:“你見了德王殿下要替我說明,可不要叫徳王殿下怪罪。”
“我知道,徳王今日是要做新郎官兒的人,開心尚且不及,又哪裡來的心思來關注你這丫頭放心吧,一切我都會處理好的。”白希雲上前來,理了理齊妙垂落在腮邊的長髮,微微俯身,在她柔滑黑亮帶着淡淡花香的長髮上落下了一吻。
他驟然親近之時,齊妙身子都不自禁的繃緊了。她發現越是與白希雲相處,就越是發
現白希雲實際上是個非常懂得情調的人,曖昧起來,更是能叫她心跳加速,就算是老夫老妻也躲不開他的溫柔攻勢。
這樣的白希雲,溫柔卻是隻對着自己一個,齊妙只要一想到這些,就覺得心裡無比的滿足。
“快去吧。”齊妙爲他理了理領口,囑咐道:“你不能吃酒,要適可而止,可不要因爲場面上的事強迫自己,到時候若是發病了我可是要生氣的。”
白希雲笑着點了下齊妙的鼻尖兒,“小丫頭,你怎麼知道我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你生氣呢”
甜言蜜語張口就來,偏偏這人還面色很嚴肅義正言辭的,若是忽略掉他看着她時候專注的眼神,忽略掉他曖昧的動作,旁人或許都會覺得給他不是在說情話,而是在說什麼正經話。
齊妙便輕笑着推了下他的肩頭,將這個想法告訴了白希雲。
白希雲卻是點着她的鼻尖兒道:“傻丫頭,對你說的情話就是天底下最最正經的話了。”
齊妙的臉頰從耳根燒紅到脖子,忙推着他出去:“你還不快去,仔細去的完了,耽擱了德王殿下的大事。”
白希雲被她可愛的反應逗笑,禁不住朗笑出聲,大步往外頭去。
齊妙安心的在府裡休養暫且不說,徳王娶親的大事是早就在正月裡就開始籌辦的,是以這時場面極爲宏大。
徳王意氣風發,一身紅袍將他襯托的面如冠玉眼如點漆,十分俊朗,寒暄下來遊刃有餘,叫見之者都無不在心裡誇讚徳王的風采氣度,更有人想着過真是皇上選定的接班人
而在宮中拜別長輩之後,萬貴妃與皇帝特地移駕徳王府來爲皇子主婚,這在大周朝是前所未有的事,如此可就更加能讓外人看清楚風向。
廣祿伯在一片恭賀之中滿意的頷首捋須,他的嫡女成了徳王妃,往後或許還能組坐上更要緊的位置上,如此他們趙家也能飛黃騰達起來。且看現在的萬家風頭是如何旺盛的,就可以看見自己家裡將會有怎樣光芒萬丈的未來。
婚禮進行的一切順利,拜天地,入洞房,一切程序罷了,新郎官兒便與賓客敬酒。
白希雲身子不好,只有在陪着徳王時候才吃了一盅,其餘時間都只是微笑着吃茶吃菜。
正當這時,管鈞焱湊近了白希雲的身旁,在他耳畔低聲說了幾句。
白希雲挑眉,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周圍。,
見徳王此時正在與人吃酒,並未注意到自己這裡,這才輕微的點頭。
管鈞焱立即明白,悄無聲息的引入人羣之中出去準備。
而不多時,白希雲也離開宴會,稱自己要去淨房,實際上卻是從側門而出,一路暢通無阻的出了徳王府,上了王府的後巷子。
那裡,正停着一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