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秉德兄先回去。”楊文治道,“明日我來時給你帶龍涎香來,你比對一下,想一想可見過。”
顧若離應是,送兩人出去。
“你不要着急,若是毒發還有半個月,那我們還有點時間。我和楊兄也回去幫你查書。”韓恭皺眉道,“此毒太過詭異,只要有一線希望,就一定不能錯過。”
顧若離行禮道謝:“給兩位先生添麻煩了。”
兩人說不必,就由秋香引着出了院子。
顧若離站在院子裡嘆了口氣,夕陽漸漸落了下去,今天是第二天……不過好在她知道是什麼毒了,慢慢來,一定能有進展的。
“嬌嬌!”白世英從隔壁的宴席室出來,站在撫廊下擰着眉望着她,“抱歉,我方纔失禮了。”
顧若離上了臺階握了她的手,道:“失禮什麼,這次得虧你請了白先生來,若不然我到現在還在猶豫我娘到底是什麼病。”她說着搖了搖頭,“所以我要謝謝你。”
白世英嘆了口氣,低聲道:“先去看郡主吧,你這裡有空房間嗎,這兩日我在這裡陪你吧。”
“住我房裡吧。”顧若離和她一起進了臥室,白世英道好。
方朝陽醒了過來,眼神渙散着虛脫的躺在牀上,好半天才看清牀前立着的是顧若離,她虛弱的笑笑,道:“楊先生他們走了?可有進展?”
“有!”顧若離道,“確定您中的是毒而非是病症,我正要問問您,一年多兩年前,您可聞過龍涎香的香味,在你身邊?”
龍涎香?方朝陽覺得自己的腦子就跟塞了棉花似的:“龍涎香的香氣很濃,經久不散,而且也很特別,我……”她想了想,覺得好像能想到什麼,可又什麼都抓不住,“你讓我再想想。”
“您慢慢想。”顧若離理着她的頭髮,“這兩日我會想辦法找到解毒的方法,您忍一忍,一定能有辦法的。”
方朝陽笑了笑道:“一條命罷了,要是沒有,你就給娘喂點毒藥,我早些死了也省的到時候死相太過難看了。”又道,“你的嫁妝我籌備的差不多了。若是我死了,你就和李媽媽商量,帶着她一起嫁過去,有她在,我也就放心了。”
顧若離紅了眼睛,抱着方朝陽哽咽着道:“您不會死的,有我在呢。”她說着,望着方朝陽,“你不要忘了我可是神醫呢。”
方朝陽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點了點她的額頭,道:“是,你最厲害,將來定能開創大周的醫史。”
顧若離噙着眼淚,笑着。
白世英坐在桌邊望着她們母女倆,眼眶微紅,熟悉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涌了出來。
“縣主。”歡顏道,“藥煎好了,您是現在喂郡主吃,還是等會兒再喂。”
顧若離接了藥過來,猶豫着。
“喝喝看啊。”方朝陽道,“說不定有用呢。”她說撐着起身,從顧若離手中接了碗將藥喝了,歇了一會兒她心裡翻騰的難受,又吐了出來。
白世英站起來,和顧若離道:“你遣個人跟我一起回去,我家中有些書我拿過來,我們好好看看。”
顧若離點頭。
白世英回去抱了幾十本各式各樣的書來,甚至裡面還有幾本奇聞雜談,兩個人挑着燈坐在桌邊一本一本的看着……
方朝陽又疼了起來,她緊緊揪着顧若離的手,滿頭的冷汗:“嬌嬌,娘不行了,你讓我死了算了。”
“您再忍忍,再忍忍。”顧若離慌的說不出話來,又給她餵了一顆止疼的藥,可這一回的功效遠不如早上,吃下去過了好久也不見效用,白世英道,“止疼的藥用的多了身體就適應了,再吃就沒有止疼的效果。”
顧若離手足無措,抱着哀嚎着的方朝陽,死死的咬着脣……
到底是誰給她下的毒,她一定要將此人找出來!
一整夜,一家人沒有人睡覺,丫頭婆子們守在院子裡,李媽媽一夜就哭腫了眼睛,第二天疼的她連路都看不見,下臺階時摔了下來,額頭上蹭了好大一塊皮。
“奴婢沒事。”李媽媽擦了擦傷口催着顧若離,“郡主這裡我來看着,您和白姑娘去看書吧,去仔細找找!”
顧若離應是,當下最緊要的還是找到解毒的方法。
“縣主,宮裡來人了。”歡顏引着邱嬤嬤和蘇召過來,邱嬤嬤焦急的問道,“太后昨兒才知道郡主生病的消息,到底是什麼病,縣主可有法子治?”
顧若離引着二人去了暖閣,解釋道:“這個病有些蹊蹺,我正在想辦法。”
“這可怎麼是好,聽說是急症,疼的人死去活來?”邱嬤嬤焦慮不已,顧若離點了點頭,“疼的受不住,鬧着讓我殺了她,我現在不敢離了她的身,就怕她熬不住……”
“楊大夫和內務府借龍涎香,可是有用。”蘇召說着,拿了個匣子遞給顧若離,“這是聖上讓奴婢拿來的,要是不夠宮裡還有。”
顧若離忙道謝接了過來,打開盒子一股濃郁的甜香味就衝了出來,她聞着心神一怔,問道:“這就是龍涎香?”
“是!龍涎香分年頭,年頭越多便越好,聖上這塊估摸着有數百年了,乳白色的,香味據說百十年都不會散。”蘇召回道,“聖上常用這樣的香,寢殿中也時常燃。”
顧若離又輕輕聞了聞,覺得而有些熟悉。
“這個能治病?”邱嬤嬤望着顧若離,“太后娘娘那邊也還有,奴婢這就回去找了讓人送來。”
顧若離擺着手,道“暫時還不用,要是用的話我再去和太后娘娘討。”
“好!”邱嬤嬤說着,和顧若離一起去臥室看方朝陽,她一見到人就忍不住哭了起來,半跪在牀邊簡直不敢相認,“怎麼三日的功夫,就將好好的一個人折騰這樣了,到底是什麼病,這裡厲害!”
方朝陽是她看着長大,那麼驕傲的人,如今病歪歪的躺在牀上,死氣沉沉的,實在讓人心疼。
蘇召看了眼,沉默的退了出去。
“您回去別和太后娘娘說,免得讓她擔心。”顧若離送邱嬤嬤出去,邱嬤嬤擦着眼淚,點頭道,“不說,太后娘娘近日身子也不大便利,若是曉得郡主成了這樣,定是要親自過來看,這天……”說着,搖了搖頭。
顧若離沉默着,送兩人出去。
上午,宮裡就派了楊文治和韓恭並着馮勻等幾個人帶來,大家坐在宴席室裡商討着怎麼解毒。
顧若離和白世英在房裡一本一本的書翻看着。
“今天第三天。”顧若離的手開始抖,白世英按着她,道,“你去睡會兒吧,我來找。”
顧若離搖着頭:“我沒事,再接着找,一定能找到方法的。”其實,白世英拿來的書他們已經翻了一遍了,現在看的,是聖上讓人從宮中存書裡找出來送給她的,不下百十本,各式各樣的,有的只是道聽途說的野話,有的則是本草摘錄,顧若離知道都沒有用,可又抱着希望……
或許,有人知道呢。
“聖上已經派人去嶺南了。”楊文治勸着道,“說不定能找到解毒的方法。”
顧若離點頭應是,手下不停,將所有看到的,有可能的方子都摘錄下來,歡顏掀了簾子進來,小聲道:“縣主,吳先生來了。”
“請他進來。”顧若離放了書起身迎了出去,吳孝之站在院子裡,見着她直皺眉,遞了個匣子給她,“這是爺讓我給你送來的。”
顧若離打開,就看到裡面是一一大塊龍涎香,比宮中拿來的還要大。
她苦笑,望着吳孝之道:“七爺行軍到哪裡了?”
“已經過太原了。”吳孝之心頭的看着顧若離,不過幾天的功夫,這小丫頭就瘦了一圈,臉色也很難看,“你可有事讓老夫替你去辦的?”
顧若離心頭一動,扶着吳孝之走到一邊,低聲道:“其實,我娘得的不是病,而是被人下毒了。”
吳孝之眉頭一簇,顧若離就道:“我現在騰不出手來查下毒之人,先生能不能幫幫我。”
“此事交給老夫。”吳孝之道,“你將情況和老夫細細說說。”
顧若離就和他說了一遍,吳孝之聽懂她的意思,回道:“這種毒老夫也是第一次聽說,既這麼少見,就定不是輕易能得之物。”她頓了頓,道,“一定能查到。”
顧若離和他道謝,吳孝之就不再耽誤:“我派些人手來給你用,你有什麼事就吩咐他們去辦。”
“好!”顧若離應了,送吳孝之出去。
“縣主。”韓恭站在暖閣的門口,見吳孝之走了,便請她進去,道,“老夫覺得,這樣也不是辦法,不如先試試其他的解毒方法,上次你開的排膿劑用的可有效果?”
顧若離搖了搖頭:“沒有,還令她腹瀉了兩回。”已經快要第五天了,方朝陽幾乎沒有怎麼吃東西,若是現在再讓她腹瀉,恐怕她連十五天都支撐不了。
“原來如此。”韓恭也垮了臉,“我等再商量商量。”他說着,回了暖閣,顧若離喊道,“先生……”
韓恭回頭看她,顧若離紅着眼睛,道:“謝謝先生!”
“老夫也是增長見識的時候,你不必道謝。”韓恭擺了擺手,回了暖閣裡,接着其他人一起討論着。
顧若離抱着頭坐在臺階上,心頭悶的她想大吼一聲。
到底怎麼解……
方朝陽是喊着肚子疼,吃完東西后就開始吐,她號脈時症狀也源自胃,那麼是不是可以認爲,這個蟲子的屍體最後停留的地方還是胃部……白世英和白徵都說,中此毒的人死時是腸穿肚爛而死,也就是說,這種蟲子屍體所散發的毒,並非是隨着血液麻痹神經和心臟,而是帶有一定的腐蝕性。
如果這樣的話,她是不是可以洗腸或者洗胃?
想到這裡,顧若離猛然擡起頭來,胃中沒有食物,毒液一直附着在胃部,或許它還能和胃酸發生反應……如果能沖淡這種剩餘的毒性呢。
會不會好一些。
今天第三天,如果按半個月腸穿的進度還有方朝陽疼的部位以及脈搏的反應來算,是不是表示毒液還停留在胃部,或者,只是小範圍的發生的病變?
依舊算是毒發初期呢。
“先生。”顧若離衝進暖閣,裡面五位大夫都看着她,顧若離和衆人道,“如果毒液還停留在胃中,不能被消化和完全吸收的話,我們是不是可以進行洗胃和洗腸?”
“洗?”馮勻問道,“怎麼洗?”
顧若離來回的走着,抱着手:“將生理鹽水灌進胃中,再催吐。”她頓了頓,道,“就如同瓜蒂散催吐那樣,不同的前者是用生理鹽水清洗,後者只是將胃中的東西吐出來,並不能達到清洗的目的。”
“至於洗腸,道理也是相同。”顧若離道,“我需要一根軟管,若能液壓就更加的好。”她想到霍繁簍在同安堂後院讓人做的那口壓力井,只要一點點的壓力,她就能將清水灌進大腸裡面。
“這……”楊文治和韓恭面面相覷,“這,這樣行嗎。”
顧若離不知道,但是她翻了那麼多的書都沒有解毒的方法,而一般的藥她也不敢給方朝陽用,當下,這是最保險的法子了。
“我想試試。”顧若離堅定的道,“鹽水不是藥物,對人體沒有傷害!”她說着,看了眼大家,道,“你們等我消息,我去準備。”
顧若離說完,出門讓歡顏去請方本超和岑琛來。
過了一會兒兩個人過來,顧若離吩咐岑琛:“上次我叫你的蒸餾法你記不記得?”
“記得。”岑琛點頭,顧若離道,“那你現在去幫我做蒸餾水,越多越好。還有,所有器皿都要消毒。”
岑琛點頭應是,顧若離讓秋香帶着他去廚房。
“方大夫。”顧若離道,“您能幫我想辦法弄一根竹管,還有可以活塞的壓力筒。”她說着,方本超去了暖閣,給他畫了一張原理圖,“管子可以做成五尺長短,外面的筒留指甲大小的出水口,裡面的木棍尖端留木片,抽拉時可以噴射出水來。”
她能想得到的,只有這種簡易的噴水時水筒了。
“這個好做。”不等方本超說話,馮勻就道,“縣主說的很簡單,在下這就幫您去做。”
顧若離眼睛一亮,楊文治已經解釋道:“他家祖傳木匠,父輩皆是能工巧匠!”
“這真是太好了。”顧若離和馮勻道謝,馮勻回道,“縣主不要客氣,時不待人,在下這就回去做來,天黑前一定給您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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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若離應是。
馮勻急匆匆的出了門,方本超道:“那我我去管子吧,要消毒是不是?”
“是!”顧若離點頭,方本超也出了門。
楊文治擔憂的看着顧若離:“你這個方法……”顧若離道,“試試再說,就沒有用,也不會使她的情況惡化。”
“好。”楊文治只能點頭,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顧若離去了臥室,李媽媽正抱着方朝陽哭着,方朝陽疼的倒在她懷裡,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她上前扶着方朝陽,低聲道:“娘,我想到一個辦法,或許有些難受,您千萬要忍住。”
“我連這疼都忍得住,還有什麼忍不住的。”方朝陽慘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有這樣的時候,也不算白活了一場。”酸甜苦辣都體驗了一遍。
顧若離將她交給李媽媽,快步走了出去。
“縣主。”崔安迎着她進了院子,“榮王府,沐恩侯府都派了人過來,送了滋補的藥,問起郡主得的什麼病,小的擋了回去。”
顧若離沒有心思管這些,回道:“這些事你管着就好了,不用來告訴我。”
崔安應是而去,顧若離去了廚房,過了一刻崔安領着白徵過來。
“白某來看看,郡主她如何了?”其實,這兩年他都在想解毒的辦法,可一直沒有進展,顧若離道,“我也沒有辦法,只有給她洗胃。”
白徵一怔,驚訝的道:“洗胃,如何洗?”
“太醫院的幾位先生都在,白先生和我一起去吧。”她和白徵走着,將洗胃的事和他說了一遍,白徵擰着眉頭反問道,“你覺得這個方法行得通?”
顧若離回道:“原理上是行得通的,即使不能解毒,但是也能沖淡胃部和腸道毒液,進行一次的簡單的消毒。”
“洗胃,洗腸太傷元氣,在下認爲此法太過冒險。”又道,“而且,毒素侵蝕被身體吸收,單單清洗不過也自欺欺人,不如抓緊時間尋找有用的法子。”
顧若離問道:“什麼法子有效,先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眼下都是瞎子摸象罷了!”
“可也不能盲目的試。”白徵回道。
白徵和楊文治幾個人的想法一樣,一來覺得清洗洗不掉毒素,二來,容易大傷元氣,雪上加霜。
“先試試吧。”顧若離道,“若是無效,我們再想別的辦法。”實際上,她沒有別的辦法,聖上派去嶺南的人,來回就要用上十多天的時間,而且,就算去了也不定能找到解毒的方子。
她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嬌嬌。”三夫人跟着崔安匆匆進來,她身後跟着崔延福以及齊六爺,“郡主怎麼樣了,好一點沒有?”
顧若離朝三人福了福,回道:“還沒有,我一會兒打算試個新法子。”
“到底什麼病。”三夫人焦急的道,“外頭傳的說是絕症,病情又快又猛,就連你都素手無策。我是一個都不信,所以這才和你三叔還有舅舅來看看。”
顧若離看着她,又望了一眼崔延福,回道:“我娘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什麼!”三夫人幾乎跳了腳來,眼中一轉,“怎麼會中毒,誰給她下的毒。郡主雖有時不大好相處,可和別人也沒有多大的過節,什麼人會給她下毒。”
顧若離大概解釋了一遍,道:“……毒約莫是一年到兩年前下的,我們還沒有查到是誰。”
“龍涎香,嶺南!”三夫人重複了一遍,口中砸了砸這兩個詞,忽然臉色一沉,怒道,“是不是齊氏那個賤人!”
白徵和顧若離道:“我先去看看郡主。”便先去了,顧若離頷首,又回頭望着三夫人道,“現在還不知道是誰。三嬸爲什麼這麼說。”
“除了她還能有誰。你不要忘記了,兩年前你二叔可是從嶺南迴來的,咱們家除了他沒有人去過嶺南。”三夫人肯定的道,“只有那個賤人心最狠,也最恨郡主,定然是她沒有錯。”
“你不要胡說。”崔延福道,“兩年前的事情,你不查怎麼就能這麼肯定,更何況,她也沒有機會在郡主吃食裡下毒。”
方朝陽和二夫人水火不容,所以,兩人一年至多在一起吃個一兩次的飯,還隔得遠遠的,至於廚房,各自開的小竈,除非買通了婆子,要不然沒有這個機會。
“二哥去嶺南是做生意。這種奇門之毒他怎麼會接觸到。”崔延福覺得三夫人太過武斷,他望着顧若離道,“此事你要好好查一查,我倒覺得,不一定是家裡人。”
三夫人皺眉道:“你不要忘了,就算二哥在嶺南碰不到這些東西,可還有姑奶奶呢,她人在鳳陽可到底是和梅氏是妯娌,誰知道……”她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崔延福打斷了,“越扯越遠了。”
三夫人扯到了崔之秀,又從崔之秀說到她的妯娌闕君王的夫人梅筱恩。
確實繞的有點遠了。
三夫人砸了砸嘴,也覺得自己說的有點誇張了,可她還是認爲這件事和二夫人脫不了干係:“你就繞着她查,斷不會錯的。”
顧若離點頭。
齊六爺就道:“這兩日我正要有位嶺南的朋友到京城,我去幫你問問此毒,他走南闖北的收海貨賣海貨,說不定能知道。”說着原地轉了身就走了。
顧若離應是:“謝謝舅舅。”
齊六爺擺了擺手,人已經走遠了。
“讓他問問吧,不定能幫上什麼,可但凡有機會我們就不能放棄了。”三夫人道,“我也沒什麼事,這兩日就留在這裡幫你吧,別的不行,管管廚房還是可以。”
“好!”顧若離挽着三夫人的胳膊去了正院,三夫人邊走邊道,“你自己也要吃飯,這兩日可是瘦了不少。”
她那有心思吃飯,方朝陽的毒要是再不解,便就是餓也要將她餓死了。
二夫人此刻正和崔婧文對面坐着,她臉上的傷好了,但是留了許多紅一塊白一塊的疤,還有左眼紅通通的一片,看着有些滲人,她端着茶陰冷着臉坐着,冷笑着道:“她這叫惡人有惡報,死了纔好,死了我定要放鞭炮慶祝三天三夜。”
崔婧文擡頭看了一眼二夫人放了茶盅,道:“二嬸,時間不早了,我回去了。”
“你不留家裡用膳了嗎。”二夫人看着她,崔婧文道,“夫君說他來接我,算算時間他該到了。”話落,起身往外走,話落,二夫人陰陽怪氣的道,“他不在爭上駟院的差事嗎,還有空來接你啊。”
顏顯在和她孃家的兄長爭,她當然不高興。
“他不過是推不開,侯爺和夫人都是這個意思,他也沒有辦法。”崔婧文柔聲道,“做做樣子給長輩看看罷了。”
二夫人直皺眉,崔婧文又道:“他也有別的事情在做。這些日子皇后娘娘在給太子選良娣還有側室,準備前後腳娶進門,以充盈太子後院。”
“是該充一充,我聽說太子後院就一位沈夫人,還是個丫鬟出身。”二夫人說着吊着眉梢,崔婧文微微點了點頭,“是,我聽夫君說,皇后挑選良娣和側室對出身要求不高,只要品貌端正,性子好就行了。”
二夫人敷衍的應了一聲:“你路上慢點。”話落,就不再看她,崔婧文徑直出了院子。
“怎麼還丟東西了。”二夫人見桌上掉了個香囊,指着香囊道,“是不是二姑奶奶丟的,你給她送去。”
菊容應是拿起來:“呀,這香味可真是好聞,二小姐嫁過去後,連這香囊也用的好了許多呢。”
“我瞧瞧。”二夫人接過來放在鼻尖聞了聞,冷笑道,“果然是翅膀硬了臉面大了,連龍涎香也能用了。”話落,就將香囊丟在桌子上,她已經感覺到了,自從方朝陽走後,崔婧文的態度就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她出嫁前將中饋抓在自己手中,出嫁後雖中饋讓她代管着,可卻讓楊夫人派了個婆子來協助着。
不但如此,崔婧文將崔巖的婚事也看的很緊,她和三夫人不管誰做媒,崔婧文一律都挑着刺兒說不好。
分明就是防備着她們。
她還真沒看出來這丫頭心機這麼深,枉費她以前在她身上花的那些心思。
不對!二夫人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看着菊容:“她剛纔說什麼,太子要選側室?”
“是!”菊容也不敢看二夫人的臉,垂着頭應是,二夫人獨眼裡一亮,想起什麼來,隨即她眯了眯眼睛,道,“快要過年了,你明兒陪大小姐去買幾身衣服回來。”
“是!”菊容一臉的不解,沒有明白二夫人爲什麼突然要給崔婧容買衣服了,“買豔麗一些的?還是端莊清雅的?”
二夫人回道:“那丫頭豔麗不了,就清雅一些。”又道,“還要假髻,多買幾頂。”
菊容應是。
崔婧文出門,顏顯果然已經到了,他下車迎她上來,給她暖着手:“怎麼這麼涼,沒有用手爐嗎。”
“用了,剛放下。”崔婧文看着他,問道,“上駟院的事情如何?”
顏顯回道:“定了平涼伯。”話落,苦澀的笑了笑。
崔婧文臉一下子沉了下來,顏顯就哄着道:“還有別的事,你別太在意了。”都是認識的,他用力過猛容易傷了和氣。
崔婧文沒說話,一直到下車她都是沉着臉的,顏顯跟着她說着好話,崔婧文道:“你不要再說了,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說着,一個人往前走,顏顯楞了一會兒,只得去了顏夫人的院子,還不等他到,就已經有婆子和顏夫人道,“大奶奶不高興世子爺沒得上駟院的差事,在車上兩人就冷了下來,這會兒大奶奶一個人負氣回去了。”
顏夫人就皺了眉頭,道:“她丟了釋文一個人回去了?”
“是!”婆子回道,“世子爺在後頭說了許多好話。”
顏夫人就咯噔一聲放了茶盅,聽到外面的腳步聲和行禮聲,她收了不悅,看向進門的顏顯,道:“外頭冷,快到娘這裡來暖和暖和。”
顏顯坐了下來,顏夫人就憐惜的道:“上駟遠的差事苦,你沒得就沒得,開了年我們再想辦法。”又道,“正好安生的過年。”
“好!”顏顯其實無所謂,朝堂就是個染缸,捲進去了不是黑就是白,他向來不熱衷這些爭名逐利的事,“過完年太子會幫我,您放心吧。”
顏夫人點了點頭,想起什麼來,問道:“朝陽郡主如何了,我聽說是中毒了?連靜安縣主都素手無策?”
“是這樣說的沒錯。”顏顯回道,“這幾日太醫院的幾位大夫都在那邊,靜安縣主也有幾日沒有去同安堂了,說是嶺南的奇門之毒,並無解法,情況很危急。”
“和你媳婦說,明兒讓她和我一起去那邊看看。”顏夫人道,“今時不同往日,以前她不過是個郡主,跋扈也好高傲也好都是無害的,我們來往不來往都沒什麼要緊,可是現在不同,靜安縣主雖話不多可要比她心思活絡多了,且不說還有個趙遠山這樣的女婿,就算再不喜,我們也要上前去湊一湊。”
“怕是有些不行。我瞧着她和那邊關係不好,她出嫁朝陽郡主母女都不曾隨禮。彼此根本不來往!”顏顯回道,“娘,您一個人去吧,不要讓她爲難了。”
顏夫人就冷了臉,可又不想讓自己兒子難做,就拍了他的胳膊:“你瞧瞧你,這才成親,心裡眼裡就只有媳婦了。”
“怎麼會。”顏顯回道,“您也知道我的性子,我既娶了她進門,自然就要全心全意對她,若是虧了她,豈不是讓人家說您養兒無方。”
顏夫人面上笑着,眼神卻漸漸冷了下來。
崔婧文坐在梳妝檯前,連翹給她梳着頭髮,低聲道:“說是沒的救,又不能吃東西,就算不被毒死,也要餓死。”
“奶奶。”連翹想想方朝陽腸穿肚爛的樣子,就覺得驚悚,“這種藥,真的沒解藥嗎。”
崔婧文冷冷的掃了她一眼,道:“我如何知道有沒有解藥,你該去問靜安縣主。”話落推開連翹起了身,連翹一愣忙垂着頭道,“是,奴婢說錯話了。”
“不是你說錯話了,而是你心裡覺得,這事兒是我做的吧。”崔婧文似笑非笑的看着連翹,連翹忙擺着手,“沒有,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崔婧文喝了口茶,淡淡的道:“不是最好,以後腦子放清楚點。”
連翹應是,額頭上滿是冷汗。
“去準備點禮。”崔婧文道,“明兒夫人定然要去郡主府走個過場,我會一起去,你把東西準備好。”
連翹應是而去。
崔婧文靜靜坐着,嘴角越翹越高……
方朝陽抱着桶已經吐了第四回了,從一開始吐出來渾濁的水,到最後是什麼樣的水進去,什麼樣的水出來,她乾嘔着奄奄一息的看着顧若離:“還要再來嗎。”
顧若離點了點頭:“再來一次,等洗好胃,我扶您起來洗腸。”
“還要來嗎。”三夫人扶着方朝陽,望着顧若離道,“人都這樣了,要是再吐,恐怕命都要沒了。”她想到以前的方朝陽,看着現在她的樣子,實在是忍不住心疼。
多驕傲的人,這會兒變成這樣的狼狽。
顧若離點了點頭:“做的徹底一點,才能知道到底有沒有效果。”
“都是那個殺千刀的下毒的人。”三夫人狠狠的道,“嬌嬌,你不要不信,我今兒敢拍着胸脯,此人定然是齊氏那個賤人!”
顧若離其實也懷疑二夫人,因爲她最有立場,可是就因爲如此,她要想下毒還方朝陽,卻也是最難的。
“此事稍後再說。”顧若離給端了水遞給她,方朝陽沒有猶豫,咕咚咕咚的喝了,不過幾息的功夫,就習慣性的吐了出來,胃裡已經容不下東西了。
“三嬸。”顧若離道,“您去休息一會兒吧,這裡我和李媽媽在就好了。”
三夫人知道接下來要洗腸,方朝陽定然不想讓她看到,頓了頓就道:“成,我先回去一趟,這口氣不出我心裡難受。”又道,“晚點我再來。”她說着,就氣沖沖的走了。
顧若離也沒心思攔她勸她,扶着方朝陽起來,白世英從門外進來,上前搭着手:“我來幫忙吧。”
顧若離去看方朝陽,方朝陽點了點頭,道:“有勞白姑娘了。”
“不客氣。”白世英扶着她起來,李媽媽拿着馮勻特意坐的架空的椅子來,方朝陽攥着顧若離的手,望着那把椅子,緊緊的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嬌嬌,若是我死了,此仇你定然給娘報,叫她生死不得,痛不欲生!”
她方朝陽這輩子從來沒有受過此等大辱,她斷不會饒了此人。
“好!”顧若離道,“我謹記着。”
方朝陽褪了褲子坐下來,她坐不住只能靠在白世英的身上,顧若離和李媽媽打着水……
隔着牆,宴席室裡坐着的幾位大夫都是面色凝重,因爲這個方法是顧若離提出來,大家對她有所瞭解,所以並沒有多少的質疑,相信她既然說了就定然有可行性,可是到底能不能解毒,會不會有效果卻沒有人知道。
所有的事情做完,天已經全黑了下來,方朝陽的脣被自己咬的血肉模糊,人已經暈了過去,顧若離替她清理了身上,又餵了半碗的甘草並煎綠豆湯,纔將她抱到牀上蓋着被子躺好。
“找塊棉布墊在她身下。”顧若離吩咐李媽媽,“一會兒弄髒了,讓她再起來換會累着她的。”
李媽媽擦了着眼淚沉默的點了點頭,託着方朝陽的身體,在她身下墊了毯子。
“怎麼樣。”顧若離出了門,幾位大夫都迎了過來,她回道,“沒再喊着疼,脈搏現在還看不出不同來,到底有沒有用,只有明天再看了。”
楊文治點了點頭,道:“你這樣做確實是好辦法,若是才服的毒,用這樣的方法定然有用。”
“是!”韓恭看着顧若離道,“方纔我們也討論了一番,往後若再遇到誤服毒的人,用你這個手法比催吐效果還要好。”
顧若離朝衆人道謝:“這幾日,給大家添麻煩了。”
衆人擺着手說無妨,時間不早,大家說了一會兒話便說明日一早再來,就各自散了。
白徵站在院中,望着顧若離,道:“你覺得會有效果嗎。”
“我覺得會有。”顧若離看着他,正要說話,白世英從房中走了出來,看着白徵淡淡的道,“總比什麼都不做的好。”
白徵一怔望着白世英,臉也漸漸冷了下來,朝顧若離抱了抱拳,道:“白某明白再來,不打擾了。”話落,拂袖而去。
“白姐姐。”顧若離回頭看着白世英,白世英搖了搖頭,疲憊的道,“不必管他。”
顧若離輕聲嘆了口氣。
兩個人坐在桌邊依舊翻着書,白世英指了一本上頭的解說,道:“你看這個,說是深海中有種石頭魚,其含有劇毒,卻亦是良藥,能以毒攻毒治嶺南的毒水瘴。”
“毒水瘴含五色信石,此物毒發快,毒性強。”顧若離道,“我不知這石頭魚是何物,但若說解毒,倒不一定。”
白世英也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不錯,這書有些胡謅的嫌疑。”她說着,嘆了口氣將手中的書丟在一邊。
“嬌嬌。”方朝陽呻吟了一聲,顧若離忙跑過去,“娘,是不是又開始疼了。”
方朝陽擺了擺手,道:“孃的衣服髒了,你幫我換了。”
顧若離應是,給方朝陽換了衣服,顧若離號了她的脈,隨即臉色微變,白世英問道:“怎麼了?”
“你來看看。”顧若離現在對自己沒了信心,拉着白世英扶脈,白世英搭了手,也是面露狐疑,“症狀是不是輕了點?”
顧若離點着頭:“應該是。”
“我覺得脈搏不同了。”白世英高興起來問方朝陽,“郡主,您現在疼不疼?”
方朝陽回道:“還略有些疼,不過相比之前已經是好了許多。”
“那就是有效。”顧若離高興起來抱着方朝陽紅了眼睛,又起身對白世英道,“我再開副解毒的方子!”
現在毒性不如從前,解毒肯定也要容易一些。
她匆匆寫了方子喊歡顏:“讓孫刃去同安堂拿藥。”又道,“速去速回。”
歡顏應是跑去找孫刃,過了一會兒他拿着藥回來,跟着他一起的還有吳孝之。
顧若離讓歡顏去煎藥,引着吳孝之進門問道:“先生,您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