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到死

“坐!”趙勳指了指對面,示意她坐。

顧若離面無表情的坐在對面,擡眸看着他,問道:“你什麼意思,問過我意見嗎,就直接去定婚期!”

“是啊,誥命請了,房子修了,聘禮都準備好了……”趙勳靠在語調沉着靠在椅子上,挑眉道:“就等你上轎過門了。”

顧若離慍怒道:“趙遠山,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你居然就這麼做了決定。”又道:“我不嫁,你就自己成親去吧。”

“你還反了天了。顧嬌嬌,別人成親水到渠成,你怎麼就那麼多事。”他氣的拍了桌子,“你不嫁也得嫁!”

顧若離氣的臉都紅了,騰的一下站起來,本能想走,可想了想又停了下來瞪着他:“那你試試,我說過我不嫁,你還能搶親不成。”話落拍了桌子又道:“還有,我們前面的問題還沒說清楚,我不想成親。”

趙勳氣的磨牙,手指敲着桌面一下一下的:“那你什麼時候想成親,你到是給個時間。”他可是等了好幾年了,“顧嬌嬌,時不待人,你想清楚了。”

她臉上露出驚訝來,隨即點了點頭,道:“暫時不想。你要着急就隨你的便吧。”話落,她起身,往外走。

窗戶外砰的一聲,有什麼撞了一樣。

顧若離打開門走了出去,頭也沒回。

趙勳攥着杯子看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齒,真是反了她了,他就不信一個小丫頭他也掰扯不過,就算是根鐵杵他也能將她掰彎低頭,“顧嬌嬌,你給我站住!”

話落,他丟了手裡的茶盅,大步走了出去。

顧若離聽得到身後的喊聲,也聽到了不斷靠近的腳步聲,她停下來回頭看他,可不等她看清人,忽然就被趙勳扛了起來,她駭了一跳,怒道:“趙遠山,你又發什麼瘋。”

一院子的丫頭婆子小廝紛紛低下頭,數着鞋面上的泥點子。

吳孝之揉着宿醉的額頭,搭着周錚的肩膀,道:“你說爺和縣主……這回誰勝誰負?”

“這還用問,上次就是爺輸了。”周錚撇了撇嘴看着吳孝之道:“先生,昨兒晚上您和縣主一起喝酒的,她今天一點事都沒有,何以你卻變成這樣子了。”

吳孝之嘿了一聲,拿扇子敲他的頭:“我什麼樣子,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話落,就搖着扇子往書房去,又忍不住回頭看看那進了內院的兩個人的背影。

趙勳霸道了十幾年,就算一開始吃了虧後面也會找回場子的,他向來是靠拳頭說話,能不說道理就不說道理。

顧若離呢,也是個強勢獨立的,別的女子以夫爲天,以夫爲綱,她恰恰相反,事事都要自主自力體現自我,這世上大約也有女子這樣想的,可到底沒有人像她這麼有底氣,沒家沒靠山她也能憑着自身的本事立世建業。

要說錯,也沒誰錯……就是針尖對麥芒,這個結不解開,等成親了她要出去行醫或是被困在內宅像普通婦人那樣生活,矛盾必然還是會出現。

還不如現在鬧一鬧,鬧過了說通了就沒事了,鬧不過……

咳咳!他以拳抵脣咳嗽了一聲,那就看誰的脾氣倔,誰的拳頭硬,誰最先低頭了。

趙勳扛着顧若離大步進了內院,氣的噼啪一下抽了她的屁股,道:“誰慣你的脾氣,反了天了是吧。”又道:“婚事都定了,你要是再敢說一句不嫁,我今天就讓人將喜堂擺好,拜堂成親入洞房,你信不信。”

顧若離掛在他的肩膀上憋着勁兒沒說話,臉色很難看。

“怎麼不說話,你不是能耐的很嗎。”趙勳喝道:“和你好好說話你不聽,就你心裡不高興,我還不高興呢,你來安慰安慰我。”

“夠了啊,趙遠山。”顧若離捶着他的後背,“你放我下來!”

他哼了一聲,人已經進了內院,“我不放,你能耐我何!”

顧若離張口就咬在他的肩膀上,他悶哼一聲又抽了一下她的屁股:“還咬人,你屬狗的嗎。”

“放我下來。”顧若離鬆了口。

趙勳啪的一聲,把門踢關上,將顧若離丟在炕上眯着眼睛盯着她,“我最後和你說一次,正月十八,你就等着上轎!”

“你太過分了。”顧若離沉了臉望着他,道:“這麼大的事你憑什麼不和我商量就自作主張!”

趙勳在她對面坐下來,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咕咚的喝完,道:“我和你商量你會同意嗎。”

“你!”她氣的臉都紅了,撇過頭去不理他。

趙勳就又說了幾句,見她不開口,就坐了過來盯着她:“你說你爲什麼不想成親,是因爲怕我?”

“不是。”她回道:“我只是想調整一段時間。”

還有這樣的道理,他沉聲道:“你心情不好,就是因爲你沒有治好先帝?我不是和你說了嗎,那件事不怪你,也從來沒有人拿這件事來責問過你。”

“我說了,這和別人無關,是我自己心裡的問題。”她看着他,道:“這個只是其中一個原因而已。”

趙勳就洗耳恭聽的看着她,等着她說後面的。

“我學了針黹,也跟着我娘學了主持中饋,可是我學不會!”她垂着眼簾,眼眶微紅,“我除了行醫什麼都不會。等成親後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安安分分的待在家裡。到那個時候你一定很失望,別人的夫人每天都溫柔賢惠,只有我整日在外頭走動拋頭露面,以你的性子我們定然是爭吵不斷,我不想過那樣的生活。”

他皺眉沒有說話,這些問題一直以來在他眼中都不是問題……顧若離是女人,是女人就一定會這些事,哪怕現在不會,將來也一定會。

他從不擔心,尤其等有了孩子以後,她就是想行醫,也不會有時間。

可是,她卻這麼認真的提出來了,並且設想了他的反應。

對沒有發生的事,胡思亂想瞻前顧後,他向來不屑。

“這些都是問題。”她看着他凝眉道:“我願意去嘗試做一個安於內宅的婦人。可是我對自己沒有信心,若是我只能堅持一年,兩年呢。你會怎麼樣?”

趙勳負手起來,蹙着眉來回的走了幾步,又停下來看着她:“以夫爲天,以家爲業難道不好嗎?你還沒有做,就覺得自己不行。事情還沒發生你就做最壞的打算,這不是你顧嬌嬌的作風。”

她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趙遠山,你這樣說讓我很沒有安全感。”她做不到方朝陽那麼灑脫,說和離就和離了,她想成了親就好好的過一輩子,就算有吵有鬧,但也絕不是原則上的碰撞。

趙勳並不能理解她的堅持的價值在哪裡。

“你想要向白世英那樣?”他的聲音也沉了下來,她擡頭看他搖了搖頭,“不,因爲喜歡你,所以我很願意和你成親,可就是因爲喜歡,我才害怕最後我們的感情在這些事情中消磨掉,像我爹我娘一樣,看着和睦恩愛,可是日積月累的不滿和怨氣,一件小事就讓他們分道揚鑣,在我看來他們誰都沒有錯,可是結果呢……是你我想要的嗎。”

“我瞭解你,也深知我自己的缺點。你想要的我很可能給不了。所以我惶恐不安。”她道:“我學醫數十年,其中艱辛和成就感無人能體會,如今我放下了,可不瞞你我心中不甘,我想要突破想要更上一層樓,想要讓我的價值在這世上體現的更爲極致。”

“是,在你看來,我要的這些或許只是功名利祿,這些你能給我。做鎮國將軍夫人,我去哪裡別人都要低一頭尊敬我幾分,這比我行醫所帶來的要更爲直接和簡單。但這不是我追求和想要的。”

“價值!”他微微點頭,看着她問道:“就和你說的平等和尊重一樣?”

她點了點頭,又搖頭:“不一樣。平等和尊重受限於環境。而我要的價值,只需我的努力和……”她擡眸看着他,“你的支持!”

化整爲零,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要的其實就是他的一句話,一個保證。

若有一日她走出困境,她希望得到他的支持,而不是拉着她,告訴她,女子應該安於內宅相夫教子。

他沒有說話,在顧若離身邊坐了下來,凝着眉臉色沉沉的。

不是不願意,而是他知道自己的性子,不想好了將來就是食言,只會令她更加難過。

“我們都想想吧。”她看着他道:“如果不守婦道確實是梅氏所言的那樣標準。那我可能真的是這樣。我可以去刻意避免,但卻不能做的和別的人那樣好,也很可能達不到你趙遠山的要求。”

“我走了。”她起身聲音淡淡的道:“霍繁簍,我希望你不要再爲難他,我並不管他傷害過誰,是不是心術不正,就和我不在乎你殺了多少人,是不是想要篡位,不在乎白世英和白徵到底是兄妹還是戀人一樣……我只認識你們展露給我看的樣子,他不傷害我,那麼他是什麼樣的人,就和我無關!”

她說着開門走了出去,趙勳坐在炕上沒有攔她。

有的事他確實是要想想,不是想要不要和她成親,這個丫頭他娶定了。

而是要想想怎麼樣,才能順利娶到她。

過了許久,他起身去了書房,吳孝之躺在軟榻上打着呼嚕,聽到腳步聲他醒了過來,朝趙勳抱拳:“恭喜恭喜,將軍大喜。”

趙勳冷冷的掃了他了一眼。

沒談好?吳孝之眼睛一亮,湊過來道:“將軍,您和縣主都說了什麼?”

趙勳擡了擡眼簾,聲音無波無瀾的將兩人對話大概和他說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吳孝之道摸着鬍子端茶喝着,忽然靈機一動看着趙勳,道:“您等等,老夫請個人來。”話落,在門外吩咐了一聲。

趙勳根本不管他請誰。

吳孝之嘿嘿笑着,他不能深入摻和,這事兒要解釋一定要請個內行來。

過了半個時辰,楊文治來了。

一番寒暄,楊文治莫名其妙的坐下來,趙勳也莫名其妙,兩人都看着吳孝之。

“楊先生。”吳孝之高深莫測的一笑,進入正題:“先帝的駕崩讓縣主很受打擊,我們都不能理解,這樣的病情對於一般大夫來說縣主已經做的很好了,爲何她還會自暴自棄,不再行醫呢。”

楊文治這才估摸着猜到是趙勳和顧若離吵架了。

兩個孩子都是要強的性子,而且作爲女子,顧若離確實算得上異類,相知交友沒有問題,若是娶回家,還真是要想想能不能接受。

畢竟也沒有哪家夫人在外頭拋頭露面,更不提給人看病問診。

楊文治頓了頓,斟酌了一下用詞:“在理念上,縣主是能治好先帝的。她的手術室就是爲了此類的病,可是到真正發生遇到這種病例時,她卻因爲沒藥支撐,而不敢真的手術,所以纔會如此。”

“先帝對她素來關愛,她尊敬先帝,一心想要治好,可最後卻事與願違……就算是放在常人身上也難以承受,何況縣主那樣要強的人。”

楊文治說着嘆了口氣:“以縣主的天資,不行醫實在是百姓的不幸,杏林的損失。”

“不行醫她還可以做的別的。”趙勳蹙眉道:“若是這世上每個女子都和他這樣,那不是亂套了。”

楊文治也不反對趙勳的話,頷首道:“可這世上沒有一個女子像她啊。”又道:“古有女帝女將,都是奇女子,縣主雖不如他們殺伐果斷叱吒天下,可在杏林一行,在天下大夫眼中,她也不比那些奇女子遜色。”

“她所治的疑難雜症方子,提出的眩暈類別論據,推行的外科縫合,給我們打開了一扇新奇的門,讓我們受益匪淺!還有令人匪夷所思的開胸開顱,雖目前許多做不到,但是她告訴了我們,做不到不是因爲不可以,而是醫療條件所限,將軍,在這之前我們所有人都不敢去想,直如摧枯拉朽。”

趙勳微震,他是知道顧若離的成績,可是第一次聽到別的大夫對她的評價是如此之高。

“您保家衛國是厲害,受人尊敬。可是卻不能否認,一個出色的大夫所建立功績的偉大。人都有生老病死,若是醫術能不斷進步,致命的病越來越少,這難道不該得到同樣的尊重嗎。”

“老夫一時激動,言辭有些激烈。”楊文治見趙勳沒說話,他咳嗽了一聲抱了抱拳,道:“還望將軍見諒。”

趙勳若有所思的擺了擺手。

“不過,老夫有一句不吐不快。”楊文治含笑道:“您若娶縣主,又將她困在內宅,在老夫看來還不如不娶,因爲老夫替天下人可惜啊。”

他居然這樣說,趙勳皺眉道:“楊先生的意思,是我拖累她了?”

“非也!”楊文治笑着道:“這就跟您和縣主成親,縣主卻讓您從此以後不得再上戰場一樣。”

趙勳的眉頭越蹙越緊,眼前就浮現出顧若離眼眸微紅,失落困苦的樣子來。

原來是這樣。他的能力體現在軍功上,在許多人看來,沒有趙遠山大周國土難保,額森再無人無壓制。但是在楊文治這樣的大夫看來,沒有顧若離大周的醫術就少了一個棟樑,少了無限可能的未來。

“受教!”趙勳起身,拱了拱手,“楊先生一番話如醍醐灌頂,趙某深以爲然。”

楊文治擺手道不敢,笑着道:“既如此,那老夫就等着喝將軍的喜酒。告辭,告辭!”

“我送您。”吳孝之說着,親自送楊文治出了門,過了一會兒回來嘿嘿笑道:“卑職其實就是想問他一句感受,不成想他說了這麼多。”

“他說的不無道理。”趙勳若有所思,他尊重她卻從來沒有尊重她的職業,因爲他覺得女子不管做的多好,將來還不是塵歸塵土歸土,回到內宅落於俗世。

她是因爲沒有感受到他的尊重,所以纔會擔心那麼多的嗎。

“我出去一下。”他起身風一樣的出了門,吳孝之憋的幾句話還沒說呢,張着嘴看着他消失在視線裡。

周錚靠在門口看着他,譏誚的道:“先生,您勸了那麼多,也不抵楊先生說幾句,您早該請楊先生來了。”

“嘿,你這個小子。”吳孝之道:“趕緊找你那個相好的去,別在老夫跟前轉悠。”

周錚眉頭一擰,道:“我說了,那不是我相好的,先生不要亂說。”

“不是相好的,人家給你做衣服啊,還給你做鞋子。”吳孝之摸着鬍子道,“叫什麼來着,春容?”

周錚不想和他說了,轉身隨着趙勳走了。

吳孝之悻悻然的哼哼了兩聲,又回去書案前接着做事。

趙勳帶着風的去了郡主府,也不讓人通報,徑直闖了進去,惹的一陣雞飛狗跳。

他到時,李媽媽已經得了消息,正在小徑上等他,笑着道:“將軍來找縣主?”

“嗯。”趙勳頷首,李媽媽就無聲的指了指後面,“在廚房呢,說往後每天學做一個菜。”

趙勳心頭一動,轉身就走又停下來看着李媽媽,問道:“她衣服學會裁了?”

“會是會了,但確實做的不好。”李媽媽掩面而笑,道:“縣主做這些事沒有天賦!往後……往後還請將軍多擔待。”

趙勳沒說話,大步去了廚房。

還沒到裡面,就聽到方朝陽的聲音:“你怎麼這麼笨,切個豆腐怎麼就切不好了,你不是還能割別人的皮嗎,這豆腐可比皮嫩多了啊。”

“我再試試。”顧若離的聲音,透着無奈和消極,“這杏仁還要搗碎嗎。”

方朝陽向來沒耐心,教了一遍就喊道:“李媽媽,你進來教她,真是氣死我了。我怎麼生了一個這麼笨的。”

“行,您回去吧,我再研究研究。”顧若離也不拉着方朝陽,但方朝陽也沒有出來,又道:“這馬蹄糕你攪的不均勻啊,這花瓣不但要擺在裡面,還要擺在中間,你算好了一會兒切幾塊,你就放幾片花瓣,每一瓣都在正中間,做出來纔好看。”

“哦。”顧若離應了一聲,又嘆了口氣,“娘,您在一邊歇會兒,我再試一次。”

她說着話,忽然門口有個身影跨了進來,堵着門擋了個結結實實的。

“趙遠山。”她一愣擡氣頭來,就看到他站在門口,眉頭幾不可聞的就簇了簇,直覺他是來繼續說成親不成親的事。

方朝陽就冷哼一聲,睨着趙勳道:“你家是不是婆子不夠用,要是不夠我給你買上十個八個的送去,要是再不夠就再添一些,你要多少隻管開口。”

他看着顧若離沒說話,那邊顧若離打斷的喊了一聲:“娘!”

“你娶個媳婦要求怎麼那麼多,囉囉嗦嗦的,到底喜歡不喜歡,要是不喜歡就拉倒,我閨女不愁嫁。”方朝陽憋了好幾天了,根本不管顧若離的態度。

趙勳這才收回視線,點了點頭:“非她不娶。”

“說的倒好聽。”方朝陽也愣了一下,嗤笑道:“你不是嫌棄她不賢惠,不溫柔?”

趙勳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世上溫柔的女子有很多,可顧嬌嬌只有一個。”

早幹嘛去了,方朝陽冷哼道:“現在說的好聽,這男人的喜歡最是靠不住,你能喜歡她多久!”

“喜歡她……”趙勳望着顧若離,她也看着他,尷尬的紅了臉,甚至有些心虛和慌亂的撇開了目光,忽然,耳邊就聽到他道:“到我死的那天。”

喜歡她,到他死的那天。

她猛然擡起頭來,驚愕的看着他。

心卻像是驚濤駭浪的海面,忽然落了齊天大聖的定海神針,就那麼沒來由的平靜下來。

淡淡的,只有一波波的漣漪,慢慢的擴散暈開,充斥着所有的畫面的。

漂浮着的,只有他這一個人,一雙眼睛,一顆心。

趙勳也看着她,依舊負着手堵在門口,嚴嚴實實的擋住了外面的光線,身高,體健,目光如炬燃着熾烈的愛意,毫無掩飾的噴薄而出。

廚房裡一下子安靜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方朝陽推開他:“讓一讓。真是夠了,現在年輕人沒羞沒臊。”她說着,眼睛裡,面兒上卻都是滿意。

趙勳讓開,方朝陽哼哼了兩聲出了門,他忽然抱拳,喊道:“岳母慢走。”

方朝陽打了個趔趄,幸虧李媽媽扶住了,兩人極快的消失在廚房門口。

趙勳回身看着顧若離,走過去,她卻是壓了視線垂眸望着手裡做壞了的馬蹄糕,低聲道:“不是說我們都在想想嗎,你又來做什麼。”

他沒說話,在她手中的碟子撿了一塊馬蹄糕放進嘴裡。

“沒熟。”顧若離一驚,“會吃壞肚子的。”

他已經嚼吧嚼吧嚥下去了,甜的發齁還沒有彈性,和廚娘沒的比,可是他卻一下子舒展了眉眼,當着她的面奪了碟子,三兩下將一碟子的糕都塞進嘴裡。

像個倉鼠似的鼓囊着腮幫子,生吞着嚥了下去,繼而點頭,“好吃!”

噗嗤一聲,顧若離笑了起來,眼圈泛紅,咕噥了一句他沒聽清。

“這豆腐也是你做的?”趙勳指了指旁邊的杏仁豆腐,她忙將碟子護住,道:“別,杏仁和馬蹄粉不同,你別胡亂吃。”

趙勳悶悶的笑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愉悅的看着她,道:“你看,就算你做壞了哪道菜,憑你的學識你也知道能不能讓我吃!”

“這什麼邏輯。”她反手將碟子裡的東西倒了,道:“我這還有理了。”

趙勳就抱臂站在她面前,沉沉的道:“我不嫌棄你做菜難吃,我向來不講究。”

“這不是我做菜不做菜的事。”顧若離嘆氣道:“這些事是我能否做一個好妻子的標杆,就算做不好可我也要能沉得下心去做……更重要的,是我們能不能對婚姻形式達成一種共識,我願意去努力,那麼你能不能不要給我套上枷鎖。”

趙勳沒說話。

“這是驚世駭俗的,離經叛道的。”她嘆了口氣,“就算是我娘,她也不是每日在外遊蕩拋頭露面。我知道這讓你接受很難,所以,這個決定權在你手裡。”

“我有決定權?”趙勳斷章取義,她一愣看着他,他已經煞有其事的道:“那婚期就由我定了,正月十八,你要敢再反悔我就打斷你的腿。”

她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笑了笑沒說話。

“果然傻。”他忽然摸了摸她的頭,彎着腰和她平視,含笑道:“成親以後,你的事也由你自己決定,我絕不干涉替你決斷。”

她眼睛一亮,像是幽暗之中忽然亮了一盞燈,她抿着脣看着他,從眉眼到脣鼻一點一點細細打量,許久後才輕聲問道:“你……不後悔,就算我將來不守婦道?”

“不後悔。”他摁着她的肩,額頭抵着她,又覺得太累,就將她抱起來放在桌子上坐着,和她對視,“我的嬌嬌,有分寸!”

她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眼眶裡蓄着淚泫然欲泣,“是,我有分寸,有我自己的界限。”

“哭什麼。”他其實到今天才真正明白,她想要的是什麼。是空間,是彼此相互的支持卻非捆綁,她不需要他一味的寵溺包容退讓,她也在退,站在廚房裡就是她在退,試着去做一個賢妻良母,“急切的想要做我媳婦了。”

這更多的像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但不同的是她並沒有期待贏,也不期待從他這裡俘虜或剝削些什麼,只是簡單的想要永久的平息戰火,達成共識,在以後不會因爲價值觀的不同,而互相傷害爭吵無休無止。

若是在現代,或許沒有這樣生硬,大家都懂的這些在婚姻中的重要性,可是對於趙勳卻很難。

“是!”她勾住他的脖子,破涕而笑,“很急切的想要嫁給你。”

看,木訥也有木訥的好處,就是她什麼話都能說出來,趙勳哈哈大笑,可笑聲卻在下一刻戛然而止,她勾着他的脖子拉下來,毫不猶豫的吻着他,他一愣伸手抱住她,摁在懷中,緊緊貼着……

“哎呀,你手放哪裡了。”顧若離拍着他,趙勳又親了她一下,道:“現在知道,我多想成親了吧。”

顧若離紅了臉擰着他:“你出去說,讓所有人都聽聽,鎮國將軍也能說出這種話。”

“有什麼不能說。”趙勳一副坦蕩的樣子,“娶妻生子疼媳婦,我有什麼不可對人言。”

顧若離笑了起來,抱在他靠在懷裡,問道:“說好了,你不準反悔。”

“反悔怎麼辦。”趙勳低頭看着她,視線留戀着她被親吻的微有些紅腫的脣,有些饞的砸了砸嘴。

顧若離虛張聲勢的道:“就打斷你的腿。”

他眼睛一亮貼着她耳朵說了句什麼,她臉騰的一下紅了起來,擰着他道:“什麼亂七八糟的話,你從哪裡學來的。”

“軍中葷段子多的是。”趙勳輕輕一笑,又忍不住捧着她的臉親了親,“你以爲我不會,我什麼都會。”

顧若離也笑了起來,明眸皓齒,笑面如花,他看着眼眸一黯覺得心都軟的化了,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我媳婦兒真好看。”

“你也好看。”她笑着捧着他的臉,“最好看!”

他眉梢一挑,板着臉粗聲粗氣的問道:“比霍小子還好看?”

“無人可及。”她也啄着他的脣,“世界無敵。”

什麼世界,還無敵……趙勳沒懂,但是猜到了什麼意思,不由笑了起來,滿意的道:“有眼光。”

“沒羞沒臊。”她輕輕笑了起來。

“我火還沒熄,食材都準備好了。”她道:“再做一次試試,你再嚐嚐味道,如何?”

他挑眉,理所當然的點頭:“行。吃死了反正有你這個大夫在。”

“放心,吃不死你了。”她被他抱着下了桌子,剝着蒜瓣又擡頭看着他,道:“我做了一件衣服,一會兒你去試試,要是不好看你不準笑我。”

趙勳覺得現在看什麼都是甜的,瞧着案板都想嚐嚐味道:“沒有不好看,一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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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幹了件蠢事。闕君王(嶺南先生)是趙勳的堂叔,那麼貞王就應該也是榮王的堂叔……哈哈哈哈…求原諒,我又算錯了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