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城樓上,額森負手立着,他身後跟着十幾個虎賁營的兄弟,都是翹首看着,熱淚盈眶,“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爺說,很快!”旁邊有人回道:“咱們就安安穩穩的待在這裡,保住這裡的平安,就是大功勞了。”
大家點頭應是,額森因爲和趙勳半個月前的打架,所以臉上留了一道疤,時日尚淺那道疤依舊紅紅的貼在臉上,從眉骨一直到嘴角,整個左臉看上去都有些扭曲。
他拍了拍身邊的人,道:“走,幹活去!”
“陳將軍……”有人脫口喊道,另一人立刻照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腳,險些將他踢到城樓下面去,“口無遮攔的,叫可汗,聽到沒有。”
那人哦哦了兩聲,點着頭道:“曉得了,以後再不敢了。”
“寨子裡的兵器,一律收繳。動員大家出去放牧,在入冬前就能去邊市,買好了東西好過年。”額森說着,大笑着下了樓。
遭逢大變,他的手段就更加要強硬!
虎賁營一行人走的不急不慢,顧若離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的景色,白世英則索性將車簾子撩開,抱膝看着後面發呆。
“怎麼了?”顧若離給她到了一杯茶,低聲問道:“還在想白先生?”
白世英接了茶笑了笑,道:“也不算是,只是覺得世事無常,我以前過的太漫不經心了。看着似乎是不在乎得失,可實際上,卻認爲那些東西永遠都不會消失。”
現在經歷過戰爭,就發現這世上所有的東西都有可能轉瞬即逝,包括你的生命!
“是啊。”顧若離擡手和後面跟着的騎兵打招呼,大家都吆喝着和她打招呼,有人喊道:“顧大夫,想聽歌嗎?”
顧若離笑了起來,索性往後挪了挪,腳垂在下面看着他們,露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兄弟們。”有人喊着道:“咱們給顧大夫唱支歌,就唱凱歌十二州!”
隨即有道低沉的嗓音徐徐的響了起來……隨即一個,兩個,百個,千個的附和起來,高低的合音蕩氣迴腸,顧若離抿着笑着聽的鼻尖發酸但胸中卻跌宕不已,她輕輕打着節拍也跟着輕哼。
目光一轉,就看到顏顯,秦大同都在人羣裡,放聲高唱着,天空中雄鷹盤旋着,低低的打着轉兒,又倏地鑽入雲中消失不見。
歌聲響在耳邊,震動在心頭,顧若離擡頭看着天,這些天來一幕幕都浮現在眼前,讓她熱淚盈眶。
“那隻鷹,好像是隋景的。”她看着,忽然擡頭指着變成一隻黑點的鷹,白世英一愣也追着目光去看,“是不是他在這附近?”
顧若離四周看看,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已經過了這麼多天了,無論死活他都應該不會再出現。”
此時此刻數百里外的鞏昌的醫館內,隋景正虛弱的躺着,看着面前正閒適看書的男子,道:“素璋,你不想回京城嗎。”
“京城?”白徵將書拿下來,精美的面容上掛着亙古不變的笑容,反問道:“我去京城,做什麼?”
隋景一愣,是啊,白徵去京城做什麼,他們從來都不一樣。他記掛霍繁簍記掛沈橙玉,可是白徵沒有人讓他記掛。
“那你打算去哪裡。”隋景咳嗽了一聲,他這一次傷的很重,白徵救起他時,他已經剩最後一點意識,“這麼多年你漂泊着,難道以後還想漂泊嗎。”
白徵笑了笑,漫不經心的道:“四處漂泊,四海爲家,很好!”
話落,兩人忽然都沉默下來,隋景在考慮要不要回額森那邊,鞏昌城中已經傳遍了,趙遠山帶着一千人翻過了烏拉山,後插入大本營,打的他們措手不及,還就在大本營外,將額森俘獲。
額森歸順了趙遠山,至少在額森恢復元氣以前,草原上都是太平的了。
他回去,當然有回去的事情做,可是現在,卻又是極難得的機會,他想就此死了,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中,安安靜靜的過幾年……他還想去看一眼霍繁簍,還想看一眼沈橙玉,看看自己侄兒侄女!
“你在京城時見到阿玉了嗎?”隋景希翼的看着白徵,就見他搖了搖頭,道:“他在宮中,我如何能見。”
隋景又問道:“那皇子和公主呢,逢年過節的時候宮裡的皇子公主總會出來走動的吧,見過嗎。”
“不曾。”白徵看着書,又掃了他一眼,“你去便是,去了就能看到了。”
他知道沈橙玉已經不在宮中了,至於是死了還是去了揚州,就不是他要關心的事了……到底要不要告訴隋景,這也不是他應該做的,等他去京城,霍繁簍自然會告訴他們。
“算了,你向來不關心這些事。”隋景又咳嗽了兩聲,白徵遞了水杯給他,“你的傷至少休息一個月。”
隋景點頭應是,喝了水後又道:“嶽老頭……不是,你父親他去世時,你在身邊嗎。”
“嗯。親眼所見。”白徵語氣除了那一晚和白世英說話時的決絕激動,其他時候都是淡淡的,彷彿什麼事在他這裡都無所謂了,“你不用祭拜,他不值得你們祭拜。”
隋景笑了笑,因爲嶽慶城他們三個人活下來了,可也是嶽慶城,他們兄妹三人從豬狗不如的貧困變成了顛沛流離的冒險,五十步笑百步,說不上好壞。
“有件事我想和你說。”隋景低聲道:“那年去嶺南時,嶽老頭曾獨自一人離開過一個月,我一直以爲回湖廣白家了,後來才知道他是去廣西了。”
白徵輕嗯了一聲,隋景又道:“其實我不確定他是去廣西,還是滇南,因爲他回來後曾說自己染了瘴氣。我猜測他大約是去廣西近滇南附近,至於去做什麼,我不知道。你是他的親生兒子,你可以去查查,說不定有別的事你我一直不知道的。”
從嶺南往西走是廣西,過了廣西就是滇南,沅江也在那邊……而和沅江交接處則是安南國。
到底去哪裡,隋景不確定,反正是往那邊去的。
“嗯。我有空查查。”白徵索性放了書,道:“你確定要回京城,額森大敗後,你回去還有價值?”
隋景嗤笑了一聲,道:“我隱姓埋名,否則,會連累阿簍的!”
“你想好了就行。”白徵話落,忽然聽到前堂裡有人說話聲,他揚眉聽着,就聽到有人喊着道:“司老大,你今天來賣什麼東西。”
司璋說話聲很大,嗡嗡響着,道:“給我抓幾幅安胎藥,我媳婦兒又有了。”
“恭喜,恭喜!”醫館掌櫃說着就笑着給他抓了藥,司璋又道:“過幾天我要去一趟河套,你每隔五天去我家裡一趟看看,我媳婦和閨女就交給你了。”
他想要個閨女了。
“行,行。”醫館掌櫃道:“不過河套那邊戰事才歇,您現在去合適嗎。”
司璋嘿嘿一笑,道:“要是正亂着纔好呢,我也乘機打他一架。好久沒有打架實在是憋的慌!”兩個人說着都笑了起來。
“司璋流星錘,青陽山馬匪!”隋景聽出來了,“當年很有名,這幾年窩在鞏昌倒便的安分了。”
白徵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顧大夫。”夜裡休息,大家如來時一樣圍着篝火吃着烤肉,顧若離站在一輛馬車便,看着裡頭躺着的冬青微笑,“今天可以稍稍吃點肉,但是不能吃多。”
“好,好。”冬青砸砸嘴迫不及待的道:“我就只吃一口,多一點都不吃。”
顧若離微笑着,道:“好。”回頭喊着歡顏,“給冬青取一塊肉來。”
歡顏笑着拿了一塊肉來喂冬青嘴裡,他細細的嚼着滿口的肉香讓他露出一臉的滿足。
“再堅持幾天就能拿下來了。”顧若離道。
冬青激動的熱淚盈眶,這架子終於可以取下來了,終於可以自由行走了,這近二十天對他來說實在太痛苦了。
“我去看看胡參將。”她說着,去了隔壁的馬車,胡立老早聽到了她的腳步聲,忙強撐着坐起來,又理了理頭髮等着簾子掀起來他努力的一笑,道“縣主。”
“嗯。我來看看你的傷,你現在還不能坐,要不然會讓腰上傷口裂開的。”顧若離嘆氣,抓了胡立的手腕扶脈,胡立靜靜看着她,又怕她發現忙垂下頭。
“還好,沒有別的問題,當下就是養外傷。”她說着,挑眉道:“躺着吧,坐久了真是不太好。”
胡立點着頭可是不肯躺,躺着的他看起來太虛弱了,“我……我一會兒就躺。”
“嗯。”顧若離說着,放了簾子要走,走了幾步又停下來掀開簾子看着胡立,道:“謝謝!”
胡立忙擺着手,道:“不……不是,是我們太大意了,真的,和您一點關係都沒有。”
“嗯。”顧若離淡淡一笑,道:“你好好休息,我走了。”她說着,放了車簾離開。
胡立掀開簾子看和她,等她走遠了才鬆了口氣,噗通一聲栽倒躺着,疼的滿身的冷汗。
他想到第一次看到顧若離時,他那麼兇,幾乎沒有和她說過一句好話,後來她還是將他的腿治好了……後來,算了也沒什麼後來。
她現在是虎賁營的顧大夫了。
大概,從一開始她誤打誤撞進虎賁營時,就註定了,有這麼一天。
顧若離一個人站在遠處,擡頭看着天,天上的星星很亮,密佈着像是一張網,這裡的天要比京城的好看,每年十月起風時京城的天幾乎看不見的。
原地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中午他們就進城了,方一進去他們就被城中的景象震住。
幾乎是全城列隊相迎,夾道歡呼着,顧若離偷偷掀開車簾朝外頭看着激動的不知所措。她從來感受過,這樣的場面之下,自己像個英雄一樣受人尊敬和歡迎是什麼樣子的感覺。
“縣主,您看到了嗎。”歡顏貼着車外低聲說着,“好多人啊,哎呀,有人往我手裡塞地瓜了,好燙,好燙!”
歡顏一邊倒謝,一邊將烤熟的地瓜塞到車裡去,頓時一股香味飄了進來。
“好香。”顧若離撿起來掰開一半給白世英,自己咬了一口笑着道:“是不是比京城的要好吃點,水分足還甜。”
白世英微微頷首,道:“你要是喜歡吃,等回去我們也在衛所後面開一壟地,種一些可以吃很久。”
“好。”顧若離點頭不迭,“還可以兩壟薄荷,夏天驅蟲好用的。”
外面的氣氛很好,顧若離也被調動起來,和白世英興高采烈的說起了接下來要做什麼,白世英道:“你不打算去合水看看,或者去慶陽住一段時間嗎?”
“要的,我打算中秋節去慶陽過。”顧若離拉着白世英的手,“你和我一起去。”
白世英笑着點頭,道:“瞧見了嗎,我現在只能跟着你,所以你到哪裡我就只能去哪裡。”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風吹起車簾,顧若離就看到走在前面騎在馬上的趙勳,真的是滿載而歸,馬脖子上掛着打算,身上搭着框子,袋子,就連趙勳的腳蹬子上,都勾着一袋子的瓜果。
他臉色極其的難看,勉強維持着笑容,顧若離忍不住笑了起來,咬着地瓜看着他發呆。
彷彿知道她在看他,他徐徐轉頭過來,兩人對視,他眉梢一挑,她看着心頭一跳忙將簾子放下來,笑着道:“真怕七爺會將大蒜丟我們車裡來。”
白世英輕輕笑了起來。
艱難的穿過街道,他們終於到了衛所,所有人去軍營的去軍營,回延州的就要開始準備,所以一時間各自都去忙的事情去了。
顧若離由歡顏扶着下車,不等她站穩,就有人撲了上來,“我的姑奶奶,您怎麼能跟着趙將軍去戰場,這真是太危險了。”
“陳伯。”顧若離知道陳順昌來了,所以笑着道:“我沒事啊,您不是看到了嗎。”
陳順昌上下打量着她,確認沒事才鬆了口氣。
“趙將軍呢。”陳順昌四處去找趙勳,顧若離噓了一聲,道:“這裡大家都不知道我和他關係,您千萬不要說,免得尷尬。”
一開始沒說,現在似乎就找不到機會了。
“我曉得,爲了您的安全考慮,不說是對的。”陳順昌點着頭,要是知道顧大夫的身份,估摸着這百十里的官家夫人們都能來走一趟,顧若離又不擅長這件事,到時候真的是疲於應付。
不說,挺好的。”
一行人進了衛所,她的房間裡儘管每天陳順昌都收拾來着,可還是落了灰塵,歡顏收拾着,瑞珠去燒水,“等會奴婢服侍您沐浴。”
“好!”顧若離好好的洗了澡,期間還換了一桶水,她才覺得身上頭髮上的髒污洗乾淨了一些。
剛躺下,趙勳推門而進,她坐起來指着桌上的衣服,道:“水剛燒好的,你快去洗。”
“嗯。”趙勳看了她一眼拿了衣服出門,她倒在牀上,只覺得四肢終於舒張開來,閉上眼也不用再擔心蛇會鑽到被子裡來。
趙勳進了門,手裡還拿着筆墨紙硯,她看着一愣下炕來問道:“是要寫信嗎。”說着,抓了帕子給他擦頭髮,他搖頭回道:“你和我說說,塞外米糧川,是什麼樣子的。”
這個……她也沒有親眼見過,只能憑藉想象和他描述了一下,趙勳拿筆記着問道:“這麼說來,邊市非常重要。”
“是的。只有邊境太平了,纔能有盛世,所以一切的經濟繁榮還是建立在軍事武力的強大之上。”
趙勳聽着眼睛一亮,點頭道:“你這句話是從來哪裡聽來的,很有見地。”
顧若離失笑。
夫妻兩人就坐在房裡規劃着未來。
十日後的京城,趙凌聽完奏疏頓時激動的站了起來,和楊文雍道:“摺子拿來朕看看。”
“是!”楊文雍遞上去給成一,趙凌接在手裡細細翻了一遍,高興的道:“好,好!往後就再也沒有瓦剌大患了,朕可以安心睡上一覺了。”
楊文雍應是。
“那糧草也可以停了,國庫這半年也實在有些捉襟見肘,如今戰事一停,大家也都能鬆一口氣了。”趙樑闕和趙凌打了個眼色,等楊文雍離開以後,他便和趙凌道:“聖上,接下來我們就要想辦法,將他手中的兵權收了,沒有兵權的趙遠山,就是一隻沒有爪子和利齒的老虎。”
“上一次繳過,可你看看,他的虎賁營不還在手中。”趙凌道:“薊州宣同就算他沒有兵符在手,也一樣能發號施令,他們看的不是兵符,而是他趙遠山。王叔,除非有一勞永逸的辦法,否則,不能輕易動手。”
“而且,額森只是歸順,如果有一天沒有趙遠山,他又捲土重來了,那這滿朝文武誰又是額森的對手?”
“你說的沒有錯。直接收繳不行,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趙樑闕拂袖在椅子上坐下來,道:“你去找皇后,再將方朝陽招進宮中,困住他們將靜安縣主逼回京城。有這些女人在手裡,他趙遠山不敢怎麼樣。”
趙凌眼前一亮,點了點頭道:“這個可以試試”話落,立刻對成一道:“你去和皇后說一聲,讓她寫信給靜安縣主,就說她有事,請靜安縣主立刻回來。”
成一應是而去。
太皇太后看着抱着兒子正坐在她面前生悶氣的方櫻,勸道:“他讓你寫你就寫。等信到了那邊,遠山和嬌嬌自己會懂的。”
“我知道。”方櫻悶悶的道:“我就是心裡不舒服。”話落低頭看着懷裡的兒子。
太皇太后指了指她搖頭嘆道:“今天安申來過沒有?”
“來了,還陪着弟弟玩了一會兒。”這是最讓方櫻欣慰的事,趙安申很有心思,每天無論颳風還是下雨,都會到她們這裡來請安,有時候他自己一個人,有時候帶着弟弟妹妹一起。
趙安申能來,她當然高興,所以無論他什麼時候來,她都會給他備着瓜果,準備着點心。
“賢妃呢,病好了嗎。”崔婧容的身體時好時壞,尤其是後來宮裡來了新人後,她身體幾乎沒有好利索過,方櫻回道:“我也不知道,她不來我也不好大張旗鼓的去看她。”
太皇太后點了點頭,邱嬤嬤笑着進來,道:“郡主來了。”
“請她進來吧。”太皇太后說着,隨即就看到方朝陽風一般進了門,“姑母,額森投降了。”
太皇太后聽着一愣,蹭的一下站起來,“你聽誰說的?”
“就您不知道而已。”方朝陽過去扶着太皇太后坐下,“今天傳回來的,京城都傳遍了。”
太皇太后根本坐不住了,蹙眉道:“這麼說聖上了也知道了?遠山也是糊塗,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就這麼輕易傳消息回來了,沒了額森他的虎賁營可就危險了。”
“您想多了。”方朝陽冷笑一聲,道:“他趙遠山又不是傻子,能將消息傳回來就肯定有他的道理。再者說,額森是投降又不是死了。隨便動一下,就夠他們嚇的幾天幾夜睡不着了。”
太皇太后不知什麼說什麼,都是孫子,算起來趙凌和她還親近一些,可是現在這狀況。
她實在是無話可說。
“那嬌嬌是不是快要回來了。”太皇太后看着方朝陽,就看她搖了搖頭道:“她回來做什麼。走時就說要去慶陽生孩子的,您可別忘記了,她就是在京城過的再好,心裡頭還當慶陽是她的根呢,生個孩子還要去慶陽生,給他祖父和父親也瞧瞧。”
“你說這個做什麼。”太皇太后失笑,“他們人都不在了,說這些顯得你小氣。”
方朝陽其實也不在乎,只是心裡有些想女兒了,這一走就是半年多她就來了幾封信,前些時候還聽說隨着一起去戰場了,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
今天得知額森投降,她都能想象得到,當時的戰況多麼的激烈。
那丫頭肯定又去逞能了。
“還是給遠山去封信。”太皇太后想了想,道:“我就希望他們兄弟能早點化解了矛盾,合力將大周打理好。”
方朝陽嗯了一聲,沒有反對。
顧若離坐在牀上看着書,就覺得困頓的厲害,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等醒來時已經是下午,歡顏拿了點心進來,她吃過後在院子裡走了一會兒,便又去了藥房看白世英制藥。
等到晚上趙勳回來,她都已經睡着了。
連着幾日,她都是無所事事,整日裡混混沌沌的除了睡覺就是吃東西,人也疲憊的不得了,“我們去看看閔前輩和齊大夫的醫館弄的怎麼樣了,這樣歇着我實在是太難受了。”
“是前些日子太累的緣故。”歡顏笑着而給她拿了外套,笑着道:“忽然歇下來,你就打不起勁了。”
顧若離應是了出了衛所,她向來不喜歡坐車,便帶着兩個丫頭並着孫刃一起溜達着,一路上都是認識的人,不停的打着招呼,路過城門時就看到周錚一羣人正從城牆上衝下來,她一愣,這邊孫刃就喊道:“幹什麼去?”
“看到一羣野馬。”周錚興奮的雙眼冒光,“都是好馬。”
他們這是打算去套馬,那些野馬一旦馴服之後,可都是日行千里的好馬。
“我們去看看,去城牆上就好了。”歡顏一聽就來勁兒了,顧若離也很好奇,就和孫刃道:“你和他們一起去,我們去城牆上看着。”
孫刃手癢,點着頭道:“屬下也給您弄一匹回來。”
“好!”顧若離笑着,高興的上了城樓,果然就看到遠處有一羣馬正在優哉遊哉的吃着草,粗粗看去估計得有三十四頭的樣子,各樣的顏色都非常健壯的很。
“真是好看。”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野馬,當初在草原上待了一個月也沒有見到過,“能抓得到嗎。”
旁邊值崗的士兵就笑着道:“有周將軍在,能抓得到。”
大家就貼在城牆看着遠處,顧若離站了一會兒,就覺得肚子有些疼,歡顏忙跑去城樓端了椅子過來,她坐下來後又覺得腰痠的難受,揉着腰道:“難道是前端時間睡的牀太硬的緣故,最近老覺得有些腰痠。”
“奴婢也覺得腰痠,也有可能是受涼了。”歡顏點着頭,一邊看着遠處周錚等人去套馬,一邊給顧若離揉着腰……
顧若離坐着,忽然就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回頭問瑞珠,“我小日子上個月來了嗎。”
“沒有。”瑞珠也想到了什麼,“這個月……也還沒有來。”
顧若離長大了嘴和瑞珠對視一眼,兩人變了臉色,顧若離忙安靜下來給自己號脈,瑞珠半跪着問道:“怎麼樣?”
“應該是。”顧若離不放心,又換了一隻手,“還真的是喜脈。”
我的天。
瑞珠啊的一聲,喜的滿臉通紅,“真的有了啊,真是太好了。”
“那我們有小公子了?”歡顏一蹦而起,“將軍知道了肯定很高興!”
顧若離很唏噓也覺得神奇,她說來這裡生孩子,確實是想過的,但是現在真的懷上了,她又不敢置信,甚至於生出對未來家庭新結構的迷茫。
怎麼辦,以後她要自己養孩子了嗎?
“什麼事我知道了一定高興?”歡顏話落,就看到趙勳正從城牆下上來,看着顧若離含笑道:“怎麼了?”
歡顏蹦了起來,喊着道:“將軍,顧大夫有喜了。”
顧若離沒來得及攔住她,只得嘆氣尷尬的去看趙勳。
趙勳一隻腳踏空頓時打了個趔趄,扶住了牆站穩,結結巴巴的問道:“……有……什麼?”
四周一片寂靜。
什麼情況,顧大夫有喜了?那爲什麼將軍聽到了會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