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真要帶她去京中?”陳陶攔住吳孝之,一張臉陰沉沉的,怒瞪着對方。
吳孝之和善的笑着,道:“霍姑娘也要去京中,順路而已。”話落,拿扇子拍了拍陳陶,“一個小姑娘就讓你如此丟了度量?”
“怎麼是我丟了度量。”陳陶大怒,隱忍着道,“先生若真要帶她去京中,那我便回開平衛,我看這裡也不用我留下了。”
吳孝之眉頭幾不可聞的簇了簇,笑呵呵的道:“你要走的事老夫可做不了主,你一向受重視,直接去和將軍說罷!”
“去又如何。”陳陶冷笑的看着吳孝之,虎賁營中他的醫術最好,趙勳不可能爲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小丫頭而讓他離開,到時候他再回來給這個假面狐狸好看!
吳孝之搖着羽扇樂呵呵的道:“快去,快去,老夫去看看周錚收拾好了沒有,你走就不送了啊。”
陳陶暗啐了一口,朝站在不遠處正和胡立說話的顧若離看了一眼,咬牙切齒的道:“雕蟲小技罷了,咱們來日方長!”話落,真的去找了趙勳。
顧若離在路邊坐了一會兒,天色漸漸暗下來,周錚一行人已經將所有東西都收拾齊整,吳孝之笑眯眯的走過來,道:“姑娘和霍兄弟坐前頭一輛車,老夫在後面,若是有事就喚一聲,胡立騎馬跟着呢。”話落,朝顧若離挑了挑眉,好像在說胡立這就打算報恩了呢。
“多謝先生。”顧若離順着吳孝之指的馬車看去,陳達正在套車,兩匹馬拉着跑起來必定很快,她摸了摸荷包裡的藥囊,撿了粒藥放在口中含着,吳孝之看見奇怪的道,“姑娘病了?”
“加味左金丸。”顧若離將藥給吳孝之,“對治暈車有用,先生可要?”
吳孝之聞言視線就落在她的荷包上,對她裡頭都裝了什麼好奇的不得了,顧若離將藥放回去,只當沒看到吳孝之的好奇目光,神色淡然的道:“以後我們都……晝伏夜出?”
吳孝之一愣,哈哈大笑起來:“晝伏夜出,還真是如此。”居然用這個詞來形容,吳孝之決定要和趙勳分享一下。
顧若離和霍繁簍對視一眼,正要說話,餘光看到陳陶揹着個碩大的包袱,坐在馬上正陰冷的看着她,顧若離一愣,霍繁簍已經將她攔在身後,挑釁的瞪着陳陶!
“後會有期。”陳陶衝着顧若離無聲一說,隨即一夾馬腹揚塵而去。
這是怎麼了?陳陶不和他們一起去京城?顧若離不解的看向吳孝之。
吳孝之悠悠然的道:“有聚有散,人之常情,不必驚訝。”
顧若離沒有多想,至於陳陶眼中的恨意……一個不相干的人,她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姑娘上車吧。”吳孝之指了指車,“老夫也準備一下啓程嘍。”話落走到自己車前頭,伸手摸着馬的腦袋,周錚從一邊無聲的走過來,低聲道,“陳陶犯了什麼錯?”
“問這麼多做什麼。”吳孝之白了他一眼,笑的意味深長,“虎賁軍的規矩你忘了?!”
不留無用之人!周錚立刻明白過來,朝山頭上正往下走的趙勳看了一眼,這麼說來,陳陶在爺的心目中已經成了無用之人了?!
“走了,囉嗦什麼!”吳孝之敲周錚腦袋,周錚捂着頭給趙勳牽馬過去,趙勳翻身上馬,令道,“走!”
顧若離和霍繁簍坐在車裡,霍繁簍撩開簾子看着外頭衆人整齊劃一的動作,目光動了動,耳邊哨聲一響,馬就好像有靈性似的,擡腳嘶鳴箭一般的飛奔而去!
顧若離措不及防往後一倒,霍繁簍順手扶着她,蹙眉道:“看樣子今晚會一直趕路,你先睡會兒,等天亮估摸着就能到延州了。”
這麼快?!顧若離咋舌掀開簾子,夜色里路兩邊景色急速倒退,煙塵順着風打着璇兒,胡立貼了過來:“姑娘有何事?”
他還真守在車外,顧若離看着他笑笑,艱難的開口道:“我沒事,胡千總注意腿上的傷。”
“知道了。”胡立朝她露出善意的笑容,“天亮纔會停,姑娘抓緊時間休息。”
顧若離頷首放了簾子。
“感恩戴德啊。”霍繁簍指了指空出來的地方,“睡吧!”
顧若離知道她要再掀簾子,胡立還會貼過來問她,這樣的速度若是撞在一起後果難以想象,她依着霍繁簍的話側躺了下來閉上眼睛,低聲道:“按他們這樣,不出二十天就能到京城了。”
“早點好啊。”霍繁簍盤腿坐着,指了指顧若離身上的衣裳,嫌棄不已,“等到了延州,我們換身行頭去。”
若是換做別的女人,早不知嫌棄成什麼樣子,即便能忍受,也一定覺得受了莫大的委屈,心裡悲憤難掩自哀自憐。
可顧若離沒有,她的心思似乎從來沒有放在穿着住行上,好像無論富貴抑或落難,對她來說都並非稀奇的事,她只要守住了她想守的,其它一切都可以敷衍了事。
她想守住的是什麼?霍繁簍覺得好奇,便用腳懟了懟顧若離:“顧三,你最在乎什麼?”
“命!”顧若離閉着眼睛,答的很乾脆,霍繁簍輕輕笑了起來,“誰不在乎命,答非所問!”
誰不在乎命呢?可就是有人不在乎啊,那天晚上祖父和父親明明可以逃走的,顧若離始終想不通……她心頭髮酸翻了個身背對着霍繁簍,悶悶的道:“我睡了。”
霍繁簍訕訕的閉上眼睛,手指尖習慣的繞着他的荷包,裡面的銅板沒有多也沒有少,卻絕對不夠給顧若離買一套銀針……或者一件乾淨的衣裳!
“睡了。”霍繁簍也躺了下來,和顧若離背對着背,車廂顛簸他骨頭硌的生疼,又翻身坐起來掀開簾子,對着胡立道,“把你的被子借來用用。”
胡立從簾子的縫隙裡看到顧若離的身影,毫不猶豫:“稍等!”一拉繮繩便掉頭去後面的車裡,過了一會兒夾着一牀被子來遞給霍繁簍。
霍繁簍毫不客氣的接過來掛了簾子,又將顧若離拉起來:“等會兒睡,把這被子墊在下面。”
顧若離坐在角落裡,看着被子皺眉,霍繁簍好像料到她在想什麼,漫不經心的道,“這世上有種好,叫成全。他要報恩,你成全了他也算是做善事!”
顧若離沒搭話躺下來接着睡。
第二日天亮時分,他們在一個山裡歇腳,一行人並未扎軍帳,倒地就睡,便是趙勳亦是靠在一根樹幹上睡的極沉。
顧若離明白,這些人都有經驗,即便不困也會強迫自己睡覺,只有睡足了晚上纔有體力繼續趕路,不會成爲拖累。
所有人都睡下,顧若離便閉眼休憩……山林裡靜悄悄的,鳥雀在耳邊清啼,直到下午時分衆人才陸陸續續醒來,埋鍋造飯清洗頭臉,天入黑時已收拾停當,繼續上路。
顧若離和霍繁簍沒了交談,一上車兩人便閉着眼睛休息,這樣的趕路他們沒有試過,若不好好休息,用不了幾天他們就會生病。
顧若離睡的很淺,來來回回的做着同一個夢,忽然,車顛簸了一下!
咚咚咚,緊接着有什麼東西釘在了她的車壁上!
顧若離和霍繁簍同一時間睜開眼睛,一陣轟鳴聲傳來,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逼的馬車驟停,馬兒長嘶慌亂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