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 我來

“今天去看縣主練兵,你去不去?”顏顯進來時正好碰到了出院子的崔婧容,他含笑問道:“前天你不是想看的嗎?”

崔婧容就想到了早上的那個夢,她尷尬的笑着眼眸四處閃躲就是不敢看顏顯,“我、我去的,一會兒我和嬌嬌一起!”她說着指了指內院,“嬌嬌在等我一起用早膳。”

她話落,提着裙子弓着腰幾乎是小跑着走了。

顏顯看着她的背影,她今天的樣子很奇怪,好像故意躲着他一般。

他說了什麼不妥的話,做了不妥當的事了嗎?

顏顯蹙眉,立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出了院子。

“怎麼了?”顧若離看着發呆的崔婧容,從一上車她就一直魂不守舍的,“你要是累的話,就回去歇着吧。你身體還是要多養養。”

崔婧容忽然想到了什麼,抓了顧若離的手:“嬌嬌……你幫我看看,我還能生孩子嗎。”

顧若離一愣。

“你看看,你看看。”崔婧容將手腕給她,“太醫說我以後難有了。上一次流產傷了身子。”

她說着,紅了眼眶,好像一個站在懸崖邊的人,求着顧若離給她放一根救命的稻草。

“你別急。”顧若離握着她的手,“我幫你看。”

崔婧容放鬆下來看着顧若離。

過了一會兒顧若離又換了左手,馬車咯吱咯吱的走着,已經快到城門了,車裡卻安靜下來,崔婧容屏住了呼吸安靜的等着顧若離的反應,“怎麼樣?”

“的確是傷着身子了。”顧若離蹙眉憂慮的道:“單從脈象看是難受孕的,但是畢竟你還年輕,身體機能正是最好的時候,所以說不準的。回去後我開藥給你調理,讓瑞珠每天給你煎好了你只管喝,先慢慢調兩個月,若是效果不大我們再換藥。”

這種就只能慢慢休養,若真的有一天懷了,也要臥牀靜養,不然很容易再滑胎。

太辛苦了。

“那你給我開藥吧。”崔婧容壓着聲音道:“你別告訴別人啊。”

顧若離點了點頭,也壓着聲音看着她問道:“你突然提這件事……是有什麼打算嗎。”昨天方朝陽的話也給她提了個醒,她覺得很有可行度。

“我……”崔婧容低頭揪着手指,“我想回宮去,如果能生個孩子……我下半輩子就有寄託了。”

顧若離滿面驚訝,隨即又覺得正常。若她真的能輕易邁出這一步,那她就不是崔婧容了。

那麼小被困在一個小小的院子裡,她的人生都是別人規劃着……她不敢離開既定的軌道,也害怕將來太多的未知。

“大姐。”顧若離沉聲道:“大局未穩,私人的事只能先放一放。再說,聖上現在被困在宮裡,你就算身體是好的,能生能養,他也沒有辦法出來啊。”

“我知道。”崔婧容點了點頭,“我不是說現在,等我身體被你調養好了,等大局穩定了。”

顧若離摸了摸崔婧容的臉,貞靜安寧不染一點世俗的塵埃,那麼幹淨純粹的人……她很少去幫別人做決定,最多好友問她,她給出自己的意見,可是現在她卻很想替崔婧容做一回決定。

“你別回去了。”顧若離看着她,“我覺得我孃的建議很好,將來你就待在慶陽,改名換姓或者你姓顧好了……天下那麼大,無論是你再婚還是自有一個人,甚至於你去收養幾個孩子,都可以。無論將來是生活是困苦的還是富足的,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你是自由的。”

崔婧容長大了嘴驚訝的看着顧若離,“你……也覺得我應該留在這裡?”

“嗯。”顧若離點頭,看着她,“大姐,你要是相信我,就留在這裡,將來就算我們保護不了你,你還能從開平衛出關,你能去的地方太多了。”

崔婧容手腳冰涼,“那不回皇宮,不回京城了?聖上他……還有我娘和我爹爹……”

“別提他們。”顧若離道:“人活着要先愛自己再去愛別人。你自己都不開心了,還去管別人開心不開心做什麼。”

崔婧容搖着頭很害怕的樣子,“我和你不一樣,我什麼都不會。”

“我養你。”顧若離低聲道:“你要你喜歡這裡,願意留在這裡。我活着一天我負責你的生活,若將來有一天我要死了,我也會將你的生活安排好。”

崔婧容看着顧若離,她知道顧若離是真的爲了她好,是爲了讓她以後的人生能自在一些,她歉疚的喊了一聲,“嬌嬌。”就捂着臉哭了起來,顧若離抱着她,“這一次的機會多好,簡直是上天對你的眷顧……你既然出來了,要是我必然是不會再回去了。人只有往前走才能知道結果如何,你如果永遠都停在原地駐足不前,未來是可怖的還是美好的,都只是虛幻而已。”

“別怕。”她道:“你有我,有我們大家呢!”

崔婧容抹着眼淚,哽咽着道:“我……我再想想行不行?”

“不着急,我們還有許多時間。”顧若離拿帕子出來,“先去看看練兵,看看戰士們的英武,去感受在外生活的自有和美好。”

崔婧容點着頭。

兩個人出了城,還是前天的那個位置,老百姓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了一圈,顧若離從車裡下來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縣主來了。”

衆人就呼啦一下讓開了一條道,回頭看着她們。

崔婧容很不適應,擺着手道:“你先下去,我就在車裡看就好了。”

“好!”顧若離沒有強求,徑直下了車。

她從一開始的文訓到現在的實際操作演練,已經快有一個月了,今天是第四次,她覺得效果很好,如果今天順利這也將是他們最後一次演練。

“崔大小姐呢?”顧若離過去,顏顯已經在一邊立着和孫刃說話,她回頭指着馬車,道:“她在車裡。”

顏顯嗯了一聲,站着未動。

顧若離召集了所有人,將今天的目標說了一遍,讓孫刃跑了一遍路線演示,做了幾個要點,場面便又像上次那樣……兩人一組一個擔架,互相當傷員,做初步的外傷救治,例如止血,暈厥,急救之類的措施。

然後判斷傷重的情況,送到哪個醫帳。

因爲有了前面幾次的演練,加上顧若離已經上過課,所以基本沒有多少的問題,做的又快又好。

老百姓在一邊看的津津有味。

“到時候我們跟在縣主後面。”韓苗苗拉着趙安申站在最前面看着,搓着手道:“我爹說戰場上不靠運氣,就靠本事,誰的本事大誰就能活。”

其實,在哪裡都是差不多的,運氣好也是本事之一,更何況,沒有絕對的運氣之說,他笑着道:“你不能去前面,只能跟着縣主做大夫該做的事。”

“你別樑歡還煩了,現在。”韓苗苗白了趙安申一眼,道:“你還怕我受傷嗎,我的身手兩個男人也打不過。”

她的身手確實很好,又非常的靈活,趙安申一路上已經見識過了。

和她比起來,他實在太沒有用了。

演練到正午的時候就散了,韓苗苗拉着顧若離,“縣主您請我們吃飯吧,我聽說有家館子特別好吃,您請我們吃吧。”

“行啊。”顧若離笑着的道:“去將岑大夫他們都請了,還有二妮,你不是想見她嗎。”

韓苗苗點着頭,自告奮勇,“我去請。”話落,跐溜的人就跑沒了影子。

太多人要進城,他們就只能在城外再等會兒,等人流散了再走,顧若離靠在車壁上,掀了車簾看着崔婧容道:“看到了嗎,你要不要下來走走。”

崔婧容一眼就看到了顏顯正在車前面,她手忙腳亂的扯了簾子放下來,道:“不……不要了。我在裡面待着挺好的。”

顧若離一愣想到了什麼,目光往那邊一掃,就看到顏顯也正蹙着眉頭看着這邊。

她頓時露出愕然之色,扶着馬車半晌沒有回神。

崔婧容是不會撒謊也藏不住心思的人,她若是心裡有什麼,就很容易讓人看出來……難不成她和顏顯這一路過來,日久生情了?

這……她咳嗽了一聲,伸手進車裡,道:“大姐,給我倒杯茶。”

“哦。”崔婧容在她手心裡放了一杯茶,她慢慢喝着眼睛又忍不住掃了一遍顏顯,頓時心不在焉起來。

這件事,不好辦。

“走吧。”顏顯指了指前面,“人都散了,我們也進城吧。”

大家應是,顧若離和崔婧容上車,顏顯和趙安申幾個人就跟在後面慢慢走着,一行人去了酒館開了兩桌,熱熱鬧鬧的吃到下午纔回顧府。

晚上趙勳回來,顧若離迫不及待的拉着他進房,他打量着她頓時高興起來,“今天怎麼這麼着急?等我一下,我去洗澡。”他一邊說着話,一邊就已經將釦子解開來,露出精壯的胸膛。

“什麼跟什麼。”顧若離哭笑不得,抓着他的領子給他扣,“我有事要和你說,你別這麼不正經。”

他頓時拉了臉,咳嗽了一聲,道:“不礙事的,你慢慢說我聽着。”他話落回身鎖了門彎腰將她扛進了淨室,顧若離被放進水桶裡時身上的衣服還沒脫乾淨,她笑着捏着他的耳朵,道:“趙遠山,你越來越不正經了啊,我的話都沒說完呢。”

他敷上來便是一個深長的吻,她只剩下喘息的力氣,過了許久她才趴在桶沿拿腳踹他,“去給打熱水,我冷。”

他輕笑,在一邊的爐子上提了熱水來添上,自己又跨進來抱着她靠在桶裡,問道:“要和我說什麼。”

“我發現大姐和顏釋文之間有點什麼,感覺怪怪的。”顧若離擡頭看着趙勳,“你發現沒有?”

他搖了搖頭,“沒有。”話落又問道:“你問過賢妃了?”

她要問什麼呢,崔婧容不會說這件事的,她搖了搖頭,“我自己感覺的。希望是我自己胡思亂想吧。”

這事兒按照她的觀念其實沒什麼,可是……顏顯不是普通百姓,他是宜春侯的世子,崔婧容也不是普通的婦人,她是趙凌的妃子……就算別人不知道,可是趙安申知道啊。

若是將來他長大了,覺得崔婧容有辱了皇家的名聲,做點什麼也是常理。

“明兒我來問問釋文。”趙勳道:“他不是扭捏的人,若有想法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便是。宜春侯的爵位解決的辦法很多,他老子身體好的很,說不定過幾年他還能有個兄弟……”

顧若離愕然,趙勳又道:“再不成讓他找人生個放家裡去養着,他娘也拿他沒辦法了。”

“這麼一會兒工夫,你就想了這麼多對策了啊?”顧若離驚訝的捧着趙勳的臉,戳了戳他的額頭,道:“趙將軍,看來還能再忙點,連找個人生個孩子放家裡都能想出來。你是不是也想再找一個呢。”

他抓了她的手放在脣邊親了親,“戳額頭,和誰學的。”

“就戳。”她忍着笑,他忽然手一緊抱着她,道:“那換我了!”

她笑了起來。

趙樑闕眼睛半眯,滿目的精光看着自己的常隨問道:“是誰救走的,查不到?”

“查不到。他們人都死了,無跡可尋。”常隨回道:“只知道是一個男人,其餘的一概不知。”

趙樑闕忽然笑了起來,抓了桌上的一支筆慢慢的動着,忽然手指一動那隻筆被折成了兩截,他揚眉道:“看來,我身邊不乾淨啊。”

要是乾淨,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事情辦不成。

“那……接下來怎麼做。”常隨問道:“趙遠山那邊一直沒有動靜,西北一派歌舞昇平,豐收年的景象,我們還要再等嗎?”

其實,他隨時都可以殺了趙凌自己登基,畢竟,現在的朝堂裡甚至整個京城都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反對他一句。

可是,趙勳一日不死,他就算是坐了那個位置,他也不安心。

“不等了。”趙樑闕抿着脣道:“給霍繁簍還有汝南侯送信去,中秋節就出兵。”他沒有耐心了。而且,他越來越覺得趙遠山在拖時間故弄玄虛。

不管他做什麼,他都不想等了。

離中秋節還有十幾天的時間!

“郡王。”外面有內侍隔着門回道:“宮裡傳消息來,聖上從早上開始就不吃東西了,說要絕食。”

趙樑闕冷笑一聲,道:“那就連水也不要送了。”

“是。”小內侍應是而去。

建安伯府中,崔巖收到了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信的內容很簡單,但是最後末尾的簽字的一半的筆鋒他認出來是顏顯的。

信裡告訴他,一切順利,人平安無事。

他將信點了火燒了,人也是長長的鬆了口氣,齊思敏攏着頭髮從淨室出來,見房間裡煙霧繚繞的,便道:“要燒也去書房,你在房裡燒什麼,一會兒衣服上被子上都是煙氣。”

“我開窗戶散氣就好了。”崔巖將窗戶打開,齊思敏在梳妝檯坐下來梳頭,又回頭看着他,“瞧你心情這麼好,顏釋文有消息了?”

崔巖壓着脣噓了一聲,低聲道:“你小聲點,隔牆有耳,別叫二嬸聽到了。”

“我院子裡的事她再有能耐也聽不到。”齊思敏一說到二夫人就恨不得生撕了她纔好,“我讓你和你那能耐二叔商量分家的事,你到底說了沒有。”

崔巖掃興的嘆了口氣,道:“再等等吧,眼下還不是時候。”

“也是。她正得勢呢,天天像條狗一樣的往貞王府跑,那天被人賣了,她還要幫人家數錢呢。”齊思敏指了指爐子,崔巖拿過來給她烘着,低聲道:“你也別和她吵,吵來吵去只會讓人笑話,一點意思都沒有。”

“怎麼叫我和她吵。”齊思敏一拍桌子,就道:“是她挑釁我,我要不回手她還當我好欺負的呢。”

崔巖點着頭應是,打着馬虎眼不想再談,“我晚上去一趟宜春侯府,你自己早點休息。”

“嗯。”齊思敏道:“我明天也要去榮王府,好些日子沒去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崔爺給她烘着頭髮,就沒有再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