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府果真如傳言一般養了許許多多的俊男美女, 當那些俊男美女上臺獻藝的時候,方小月委實驚豔了一番;再者,就出席宴會的人而言, 大多數是江湖成名的人物, 各派的中流砥柱, 這一方面也證實了睿王確實想通過江湖的力量來篡位。當然, 這些和方小月無關, 她是江湖中人,從不關心當皇帝的是誰,也不想捲入宮廷的是非中。
宴會之上多是阿諛奉承之詞, 她一個未成名的女子,自然被冷落在一旁, 倒是風珞之, 因爲天下錢莊大當家的這個頭銜, 成了宴會中的焦點人物。看着他們一個個向他詢問賺錢之法,方小月不禁有些好笑。雖然沒什麼人理她, 她也不覺得尷尬,只顧埋頭吃菜,整個宴會上,大概只有她是爲美食而來。
不過,說真心話, 這睿王府的菜燒得還真是又精緻又美味, 睿王平時倒是極會享受。再看看宴會中一個個滿口仁義的大俠, 放着美食不嘗美人不看, 滿腦子都是沽名釣譽的念頭, 真真是迂腐之極。
方小月感嘆了一會兒,擡起頭來發現自己的碗裡又堆了不少好菜, 轉頭看風珞之,風珞之對她眨眨眼睛。方小月心中一陣暖意,她以爲他和他們“相談甚歡”,忘了她這個存在呢。
宴會散了的時候,風珞之滿身酒氣,醉的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方小月只好扶着他往外走,剛走出王府,忽聽身後有人喚她。
“方姑娘。”
她皺眉看向來人:“睿王爺有何指教?”
睿王一身錦衣華服,面如冠玉,笑意盈盈的道:“早就聽珞之提過他的這位紅顏知己,今日一見,方姑娘風采果然令人心折,珞之好福氣。這裡是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還望方姑娘笑納。”
眉清目秀的童子捧着食盒走到方小月面前。
早在很久之前他們便有過一面之緣,這些不過是檯面上的話,方小月面色紅了紅,接了食盒,謝道:“多謝睿王爺好意,小月收下了,風珞之醉的太厲害,就不打攪睿王爺了,先行告辭。”雖然看這睿王不爽,但他到底是風珞之的上司,方小月終究沒好意思替風珞之惹麻煩。
馬車就停在府外,趕車的小廝見了他們趕忙過來幫忙將風珞之攙上車。方小月打開食盒,見裡面擺滿了各色精緻的糕點,想到今晚的吃態全部落入了睿王的眼中,臉又一陣發燒,畢竟女孩子擔上貪吃的名頭實在有損臉面,尤其是今晚的她頂着風珞之的紅顏知己這個名號。
方小月合上蓋子,轉頭髮現風珞之睜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不禁怔了怔:“你、你沒醉?”
風珞之若有所思的感嘆:“酒是一個好東西。”
“你也不喜歡睿王對不對?”她像是發現了什麼寶貝似的,眼睛亮了一下。
風珞之展開隨身帶來的摺扇,悠悠嘆道:“要我說多少次纔好呢,我喜歡的向來只有方小月一人。”
方小月瞪了他一眼。
風珞之忽然道:“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方小月還來不及反應,便被他拽着手腕跳出了馬車。二人在風中飛奔,夜色正濃,不遠處一片燈火輝煌,正是繁華的洛陽城。二人運起輕功將滿城的火樹銀花甩在身後,不多時便來到一座山谷前。
方小月擡頭看着滿天的繁星,眨眨眼睛,問道:“你帶我來看星星的嗎?這個位置看星星確實不錯。”
風珞之用摺扇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指着她向前看:“你看那裡。”
星辰似水,明月如詩,滿天燦爛的光輝交織成一片流光飛舞,是以雖是夜晚,卻被月光和星輝照得亮如白晝。前方有一顆兩人合抱才能圍住的大樹,枝頭系滿紅絲帶,樹下螢火蟲點點,合着這月色星輝,宛如一場天馬行空的夢境。
“那是許願樹,聽說很靈,所以我就將方小月帶來了。”風珞之的眼睛很亮,亮的連天上的明月都失了光輝。
方小月歪着頭笑道:“這麼不靠譜的傳說你也相信。”
“是啊,我有一個願望,就是不知道老天肯不肯成全。”
“說來聽聽。”
“娶方小月爲妻。”
方小月的臉噌的一下就紅了,她窘迫的看着他,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心撲撲直跳,像是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似的。
風珞之的目光緊緊黏着她的視線,不允許她有絲毫的躲閃,扶着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聲音愈發的柔和,像是在蠱惑:“你,願意嗎?”
“我、我……讓我……”
“不要拒絕我。”他霸道的打斷她的話,眼中有黯然之色,“我會很傷心的,所以小月是不會拋棄我的對不對?小月是不會忍心讓我傷心的對不對?小月救過我一次,說什麼我都要以身相許!”
他居然說出“以身相許”這樣的話來,方小月一時窘迫的無地自容。誠然,臉皮再厚的姑娘面對感情終究也只是個普通的姑娘。
身體忽然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接着便是昏天暗地的擁吻。他緊緊抓着她的肩膀,用霸道的氣息將她覆蓋,靈巧的舌頭毫不放過她口腔內的每一寸土地。方小月被他追逐的無處逃避,最後宛如醉在一汪春水中,她在這汪春水中沉沉浮浮。
很久之後。
風珞之終於鬆開了她,面帶笑意的看着她,她窘迫的無地自容,一張臉紅的可以滴出血來,幸而是在月光下,瞧得並不真切。
“我、我……我答應你,風珞之,因爲我喜歡你。我告訴過自己,既然走出了名劍山莊的大門,那麼方小月這一輩子只嫁喜歡的人。”她沉默了一會兒,喘息着,似是害羞,將頭埋在他的懷中,聲音宛如婉轉的低唱,“所以,風珞之,你一定不要辜負我,我、我沒那麼堅強的,除了你,我什麼也沒有了。”
風珞之將她緊緊擁住,那句承諾卻哽在喉中,始終沒有說不出,只是道:“那小月呢?小月可有什麼願望?”
方小月想了一會兒,從他懷中起身,對他眨了眨眼睛,點點頭:“其實我的願望很簡單,只要風珞之一輩子陪在我身邊就好。”
風珞之目光一閃,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禁握成了拳頭。
“小月。”他上前一步將她擁在懷中,“你要相信,日後無論發生了何事,我一定會照顧你一輩子,一輩子不離不棄。”
“我知道了。”她轉頭看他,“你今晚說的甜蜜話真多,甜的我都快膩死了。”
寒夜清寂。
伊紅柳舉着油燈,看着扶疏映在燈光中蒼白的臉色,不禁一陣黯然。她將燈放在牀頭,握起他放在被子外面的的手,發現他掌心一片冰涼,不禁又是一陣心疼。替他將被子掖好,吹滅燈,剛要轉身離去,忽然聽到扶疏發出輕微的呢喃,卻聽得不甚分明。她以爲扶疏要和她說話,便將耳朵湊到扶疏脣邊,卻發現扶疏反反覆覆呢喃的都只是一個人的名字。
小月。
自從入住絕塵谷以來,扶疏的病情一直很反覆。好的時候與正常人無異,可以彈彈琴種種花,病發的時候則是咳嗽不止,且多帶痰血。
絕塵谷雖號稱神醫世家,卻對扶疏的病情束手無策,一來因爲扶疏中毒已久,當年廢掉一身武功的時候傷及經脈,沒有及時得到醫治;二來因爲扶疏心思極重,心病難醫,他雖主動來絕塵谷求醫,卻始終保持着十足的戒備心。大夫得不到病人的配合,這讓碧夢清很是頭疼。所以她建議伊紅柳將方小月找來,這世上能夠卸下扶疏心防的人大概只有她了。
伊紅柳扮作普通女子從名劍山莊的府前走過,來到一道白牆邊,貼着牆仔細聽着裡面的動靜,確定這邊沒有守衛才翻牆而入,誰料剛落到地面便有一張巨網從天而降將她網了個正着。耳邊腳步聲不斷,她擡起頭,看着朝自己走來的那羣人,這才明白自己是被算計了。
“你這女人在山莊外晃盪了好幾天,果然是沒安好心。”
說話的是一箇中年男子,從他舉止和裝扮來判斷,應該是方無跡最得力的手下袖中箭程碩。伊紅柳在心底迅速的判斷,並且估算自己逃跑的可能性。
“莊主,該如何處置她?”程碩轉身詢問方無跡。
方無跡依舊一身無塵的白衣,面色冷冽,沉默的看了伊紅柳一會兒,問:“你來名劍山莊做什麼?”
伊紅柳梗着脖子不回答。
“告訴我,便放了你。”
伊紅柳震驚的看着男子,男子微微而笑,那笑容生在他臉上像是冰地裡的第一縷春風,竟是如此的動人。
“我來找方小月。”並不怕死,卻還是鬼使神差的說出了這句話,伊紅柳實在不願承認自己是被他這一笑給蠱惑了。
“方小月……”男子微微沉吟着,像是想起了什麼難過的往事,面色有些黯然,“她已經不在這裡了,你去別處尋她吧。” 不再看她,轉身往回走,卻還不忘吩咐手下人,“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