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像顧漾的孤兒院小女孩
這樣的場景，阿竹再熟悉不過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靜止，唯一不同的是，那個白裙少女在朝他的方向走來。
阿竹心想，只要他閉上眼從那扇窗子跳下來，一切都會重置，又重新回到今天早晨，他會重新在牀上醒來，又能重新吃到媽媽煮的皮蛋瘦肉粥。
然而，身體與地面碰撞的痛感傳來。
他疼得睜開了眼，並沒有預想中的柔軟大牀和平靜早晨。
靜止的世界又被重新按下了播放鍵，火災肆虐，哭嚎沖天，伴隨着救護車和消防車的鳴笛聲。
水柱沖刷着被灼燒的牆面降溫，火勢逐漸熄滅，濃煙被水霧取代，爬滿藤蔓的牆面只剩下一片焦黑。
居民樓中陸陸續續有蓋着白布的人被擡了出來。
世界好像被按了加速鍵，所有的一切瘋狂飛快變化着，這都是他循環裡所沒有經歷的畫面。每一次他都是在跳樓之後重啓循環。
四周人來人往，只有他面前的白裙少女在旁邊一動不動地站着，靜靜地垂眸看着他，美得清冷疏離，像是一副不染人間煙火的畫卷。
阿竹頂着被燻黑的黑框眼鏡，望着時泠，眼裡浮現出淚光，聲音痛苦嘶啞：“爲什麼，你爲什麼不幫我阻止這一切的發生？還要讓這一切都停止在我最痛苦的時候，爲什麼！”
直播間的網友們也有很多不理解時泠的。
【是啊，爲什麼時泠不救人，她不是善良慈悲嗎，怎麼眼睜睜看着死了那麼多人都不出手？】
但也有懂行的人看透了時泠的用意：【你們還記不記得，時泠說過，這就是十年前。十年前，已經發生過的一切，阻止了還有什麼意義嗎？都已經發生了，這只是在重現曾經發生過的事情罷了】
【那“時間囚徒”也太可憐了吧】
【究竟是不斷重複溫馨美好生活被毀滅的過程痛苦，還是直面慘淡人生的結果痛苦？前者雖然有點滴的溫馨和改變過去的希望，但換來的卻是無盡折磨，後者則是一次無法逆轉的雷霆暴擊。既然一切都無法改變，那長痛還不如短痛】
人們總會一次次地設想過去，妄圖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可卻只能一次次地清晰認識到，過去已經是過去。
時泠腳下的金色陣紋閃爍，似乎有些疑惑：“你不是說讓我救你嗎？我這不是幫你走出循環了嗎？”
阿竹灰頭土臉地仰頭看着她，聲音艱澀：“不是這樣。”
“是這樣的！”
陳老頭陷入回憶，有些語無倫次地急切說道：“就是這場火災！十年前，我就是看到了和睦街發生了火災，和今年的場景幾乎一模一樣。然後我就進去幫忙救火了。我印象特別深的是，火勢最開始是從沈家燒起來的，因爲他們鄰居家煤氣爆炸了。
但那天不巧，沈家大人都出去了，就把兩個小孩鎖家裡，起初大家都沒發現，但是一羣孤兒院的小朋友路過，其中有個小姑娘耳力好聽到了聲音，就求助路邊的一個花臂男把那兩個小孩給救了出來。之後消防隊來了，從和睦街出來之後，一切就變了。”
陳老頭一邊說着，目光一邊在四周探尋。
忽然間，在看到幾個小蘿蔔丁時，神色激動了起來，示意時泠看去。
“我記得沒錯，你快看，就是那五個小孩。就是那個抱着橘貓的女孩救了沈家兄妹。”
時泠循聲看去，那羣小孩顏值都很高，以至於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兩女三男，所有人都圍着那個抱着橘貓的小姑娘轉。那小姑娘眉眼溫柔，像個小仙女，她正小心翼翼地抱着被火燒掉大片皮毛一體的橘貓，跟旁邊的小夥伴們說着什麼。
時泠遠遠看着那個抱着橘貓的女孩，感覺那溫柔驚豔的容貌有些熟悉，有點像她認識的一個人，顧漾。但顧漾醫生是帝都顧家的繼承人，陳老頭說那幾個長得好看的小孩是雲起孤兒院的孤兒。
隨着那羣小孩在老街盡頭的那個世界中走遠，時泠收回了視線。
陳老頭自言自語地回憶着，記憶裡的那層泡沫終於被洗去。
十年前發生的事情都逐漸清晰了起來。
陳老頭恍惚如夢囈：“我愛人和兒子從來就沒有進來過這條街，從始至終進來的只有我一人。他們沒有消失，消失的是我，是我穿過這條街後，走到了一個沒有他們的世界。是我的記憶被這個世界邏輯自洽了。”
他看着街道的盡頭，刺眼的光線讓他難以適應，他邁步走了出去。
在那一刻，竟是瞬間年輕了十歲。
一個青年快步走到了他面前，“爸，你沒事吧，我看新聞說和睦街發生了火災。”
陳老頭看到兒子陳旭，猛地一把抱住了他，聲音哽咽：“我沒事，旭兒啊，爸差點見不到你們了。”
陳旭被嚇了一跳，“爸，沒事就好，快回家吧，媽煮好了飯菜愛在家等你呢。”
陳旭攙扶着陳老頭慢慢朝家的方向走去。
陳老頭回頭看了眼，和睦街的一切逐漸模糊，站在世界盡頭的少女，彷彿時間之上的神靈，散發着永恆的光芒。 網友們目瞪口呆：【好神奇啊原來這條老街通往的是另一個世界。所以和睦街壓根不存在，都是另一個世界的嗎？】
【陳老頭走後，我們這個世界關於他的記憶會消失嗎？】
【好好奇另一個世界有什麼啊，時泠快帶我們去看看唄，不知道是不是平行世界，會不會有另一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我一樣在早八摸魚打蛋仔派對哈哈哈】
時泠看到網友們的彈幕，笑了笑，說：“帶你們去看另一個世界？不可以哦。如果我過去，會打破平衡，那個世界會崩潰的。”
網友們紛紛問：【爲什麼？】
時泠也不知道爲什麼，只是網友們在問她可不可以的時候，她腦海裡就浮現了這個答案，就好像太陽會從東邊升起一樣理所當然。
她開玩笑道：“或許因爲那個世界是科幻的，而我們世界是玄幻的緣故吧。”
那個世界死了那麼多人，她都沒看到亡魂。但之前那幾個漂亮小孩的體質卻好像異於常人。
她不清楚那個世界會不會有一模一樣的人，但很清楚，那個世界不會有另一個她。她是這方天地獨一無二的時泠。
時泠擡手，無數光紋在空中浮動，在老街之上的天空中交織成奇特法印。
老街猶如褪色的水彩畫般逐漸淡去。
兩個世界重迭的空間，世界盡頭的大門，在她擡手間轟然關閉。
她的動作行雲流水，好似對於修復空間的事情早已重複了千千萬萬遍。
四周荒蕪一片，雜草叢生，與此前陳老頭手機裡拍下的畫面一模一樣。
網友們無比驚奇。
【臥槽，難怪網上都說時泠是神明少女，這手就連我們鶴雲觀臨風道長都不會】
【我們玄仙門老門主也不會】
【我們靈虛宗宗主也不行】
【好傢伙，我以爲就我一個玄門散修整天不抓鬼，和一羣麻瓜一起追着時泠的靈異直播看得津津有味，沒想到竟然有那麼多大門派的弟子在悄悄看時泠直播】
那些潛水的玄門弟子都被炸出來了，紛紛表示沒有時泠厲害。
當然，也有一些網友以爲他們在玩梗，覺得還挺有模有樣的，也跟着玩梗。
【我回籠教表示也沒有時泠的能耐，誠邀時泠來當回籠教教主】
【我們蛋黃派也沒時泠厲害】
【我們神月教教皇和祭司也沒這能耐，但是我們無所不能的小師祖肯定也會這手！】
衆玄門弟子：【！！！】
【怎麼混進來了一個邪門的？】
【還等什麼，舉報啊！】
麻瓜網友們：【……舉報？？？不挑戰一下？你們玄門也這麼接地氣的嗎】
時泠沒再關注直播間，而是看向了地上的阿竹。
阿竹看着周圍這片荒地，似乎有些崩潰，“不是這樣的……我不是想要用這樣的方式走出循環……”
時泠：“哦，你說阻止一切發生啊。可是那有意思嗎？一切不都早就發生了嗎？不過是圓了你的一次美夢罷了。夢醒了之後，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阿竹注視着時泠沉默不語。
時泠精緻如畫的眉眼透着些清冷淡漠，“其實你根本不需要我來救。是你不願意接受現實，想要改變既定的結局，爲此願意經歷一次次的循環，一次次地在循環中做了修改。你都快忘了最開始的版本了吧。你還在怨恨，你的家人們爲什麼在火災中唯獨拋下了你逃跑嗎？”
時泠的聲音，像是打開記憶閘鎖的鑰匙。
原來，那場火災當中死去的人，只有他。
——
老街盡頭的另一個世界是哪，猜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