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七

第十七章

當第二場雪覆滿大地時我已坐在了御花園的高亭中賞雪。

漫漫宮牆,曾經我多想逃離的地方,如今我卻又坐在了這裡。面前的爐子上燒着泉水,慢慢地熱起來,拿着竹筒輕輕攪動着,看着細小的氣泡慢慢從水底升起。

猶記得回宮那天是崇賢生辰,羣宴百官。當我踏入大殿解下披風時所有人都怔怔地望着我,望着我慢慢向殿上那個人走去。

站在他面前,笑着,用脣形對他說,“我回來了。”

他望着我,欣喜得幾欲落淚,慢慢伸出顫抖的手握住了我,緊緊地握着。

殿上一片安靜,終是有人先反應過來,舉杯恭慶皇后娘娘鳳體安康。這才知道原來崇賢以我身體貴恙爲由解釋皇后的缺席。

笑了笑,任崇賢一直將我擁在懷中,安然地接受衆多的目光。

若無其事地掃視着全場,眼伸慢慢尋梭過殿上的人,將父親名單中的人與在座的一一對應。幾日的翻看,已是大概記的差不多。

經過御座右邊時頓了頓,只因那慘白的花容和怨恨的眼神,望着,我笑了,笑望着她對上我的眼然後一甩袖子,憤而起身,帶起的風砸了梅花小几上的金篆小香爐,“噹啷”落在地上,驚得全場一片寂靜。

崇賢不悅地皺起了眉頭,沉着嗓子,盯住了她,冷冷地問,“文貴妃這是何意?”

殿中文意廷早已嚇得面色慘白,一面隱隱用目光怒瞪文媛茹,一面又細細觀察崇賢的表情,隨時準備跪在當場請求饒恕。

當真沉不住氣,我暗暗笑了,看着她直視着我越發怨毒的眼神,輕緩出聲,“也許貴妃娘娘是身體不適太過傷神累着了吧,不如皇上准許貴妃先行離開可好?”

和顏悅色,我自知表現得溫婉有禮。

崇賢看着我,沒有說話。場下,文家人也都看着我,審時度勢。

於是我一笑,“正好臣妾也感不適,不如臣妾與貴妃一道先告退了。”

走在長廊,明顯感覺到身邊人散發的濃重敵意。想必我不在的這一個多月來她也受盡了冷落與猜忌。

知道她望着我,我卻不去望她,徑自欣賞着周邊景色。

終是到了岔口,我停了下來,回過頭,直視她,一字一頓,“遊戲纔剛剛開始。”

不錯,這是一場遊戲,事關生死,榮耀,家族的遊戲,也許我輸了前奏,但我卻贏了開端,奪了聲勢,將來如何,便要各憑本事了。

水沸三遍,和着上等碧螺春,衝在紫沙茶壺裡。名動天下的極品越窯綠瓷杯小心盛了,細細吹過,抿一口,正是合適。

回了宮曾去過長樂宮,本想找康賢妃,卻只看到滿眼荒涼,問了才知她竟因那日行刺牽連已被打入冷宮。

冷宮,冷落的讓人發狂的地方,多少怨妃象早謝的花夭折,多少怨妃老死牀上,又有多少怨妃在夜裡用三尺白綾結束那恐怖的孤獨,更何況無助如她。望見她時,她已骨瘦如柴,連掙扎的力氣也已經用盡,蜷縮在角落裡,聽到有人走動的聲音,便瑟瑟發抖。

終是不忍心求了崇賢,他只是長長嘆息,摟緊了我,“當初本是應賜她一壺毒酒讓她隨那刺客一同去了,就是怕你知道後自責不安,於是只是打進冷宮而已。雪憐啊,你就是這般心善得讓人心疼,如碧波中的白蓮,讓人想捧在手心好好呵護着,不讓它沾染塵世。”

我垂下頭,靜靜靠在他懷中,卻止不住心頭繚繞的哀愁。

縱使明淨如白蓮,到底還是離不開人間,塵世,註定沾染了。

再見康賢妃時,她已是一具屍體,靜靜躺在牀上,嘴角殘留的血絲襯着慘白的臉,觸目驚心。

望着那槁枯而又安詳的面容,我詫異於自己的平靜。

也許這纔是她最好的歸宿,活着,對她來說只是折磨,所以我差人送來了那杯酒,只希望如有下輩子,她別再與帝王家有牽連。

鳳臨殿也喚人全新打掃過,捧出一大堆的小小衣物,寶藍色的錦衣,祥瑞的香囊,繡着麒麟的鞋子……那麼多,一件又一件,手指撫摩過每一條繡紋,每一處針腳。

終是叫菱兒支起火爐,看着一件件化爲灰燼,心頭某個地方也隨着空了,永遠無法彌補。

“雪憐在想什麼想得如此入神?”

被擁入一個熟悉的懷抱,我輕輕靠着,望着不遠處枝頭上纏綿的白雪,笑了笑,“只是些舊事罷了。”

他沒有作聲,只是緊了懷抱,熱度透着衣裳陣陣傳來,襯得手指越發冷了。

已近年前,與突厥戰事卻僵持不下,本應不該出現的局面,只因衝冠一怒爲紅顏。朝裡朝外,言語紛紛。

“娘娘,如今皇上也只有您的話他才聽得進,您就爲了江山社稷勸勸皇上吧。”

聽着這些,我不禁苦笑。崇賢聽我的不過因爲我所說的都是他能聽得進的,他所聽不進的我自然不會去說。

“懇請娘娘爲我□□社稷懇勸皇上,老夫在此叩謝娘娘。”

看着徐耀欲當場下跪叩拜,我一驚,趕緊伸了手制止他。

望着衆人殷切的目光,只得長嘆,“本宮答應便是。”

到御書房時恰逢崇賢正與朝中幾位大臣商議事情,隱隱聽得爭執聲,物體落地聲。

待人通報後推門而入,只瞧得地上散落的奏摺,面帶薄怒的崇賢,和無奈的諸位大臣。

“你怎麼來了?”崇賢揉了揉眉心,話語中仍殘留着不悅。

“聽李公公說皇上今兒個都沒怎麼好好用膳,臣妾特地讓御膳房做了些點心。”示意了下手中的食盒。

“先放着吧。”

我依言將食盒放在了几案上,掃了眼滿地的奏摺和幾位望着我或隱約皺眉或沉思的大臣。

使了眼色,終是有人明白地率先告退,其餘人縱使疑惑,不甘,也別無他法,長長嘆了口氣退下。

默默走過去拾着滿地的奏摺,“崇賢爲何事如此生氣?氣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他沒有說話,只是有些氣懣地回身坐在了龍椅中,隻手支額,閉上眼。

將懷裡的奏摺放好,順手翻開一本,“是爲邊關軍情麼?”

等了半晌不見回答,擡眼望去卻正好與他望着我的目光相接。他慢慢站起走了過來,將我圈在懷中,頭埋在了我肩窩處,聲音透過髮絲隱隱傳來,“決不原諒,所有傷害雪憐的人決不原諒!”

心中一窒,一股說不出的傷感瀰漫開來。

“知道麼,曾經父皇對我說,‘作了這麼多年的皇帝,朕才明白,坐在這皇位上的從來都只是一個祭品,一個把人生的所有都獻祭給這個國家的祭品,包括生命中的……愛……,等你坐在了這個位置,記得不要去愛,愛會讓一個帝王變成一個普通男人,所以帝王從不能去愛。當你累了時,養一個好兒子,然後,把他奉獻給這個國家。’那時朕不明白父皇的意思,可如今明白了卻又不甘心,就因爲朕是皇帝所以就註定得不到生命中的愛麼?難道朕連保護自己心愛女人的權利也沒有麼?朕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望着交疊的他的手臂,突然覺得黯然神傷,薄弱地說道,“只因帝王情在天下,德澤四海。”

感覺到他身體一僵,我隱隱嘆息,“所以帝王只有天理公情,若專注於私情,便是昏君了。想古往今來,朝代替換,無長久之位,除了先祖光彩掩盡後繼者的功績,令他們難越其上之外,也因後代多半是溫室而出,心志不堅,易流於私情。一旦專情於一物,而君王權傾天下,羣臣莫敢相諫……後世,便稱之爲玩物喪志。”

掙開他的懷抱,迴轉身,望着他,“崇賢希望後世提到昭瑞時如何評價?又希望史冊上如何記載軒轅崇賢?”

“情在天下?德澤四海?”他望着我,突然笑了,大笑着轉身立在窗口,背對我,笑得整個人不住地顫抖,“專注私情?玩物喪志?哈哈哈哈……真是好笑,原來雪憐竟是這樣認爲的?”

“我……”

“心志不堅,權傾天下,羣臣莫敢相諫……原來在雪憐心目中我軒轅崇賢竟是如此。何苦呢,何苦呢?!”

我胸口微窒,不知爲何,淚欲涌出,深深吸氣,硬是壓制住那忽來難受,“雪憐並無此意思,只是……”

“只是如何?”他轉過頭,望着我,恢復了一貫的平靜和威嚴,那是他平日對臣子的表情,只是面色略顯蒼白,“只是希望朕收回成命,恢復那人官階,甚至再嘉獎番,權當朕之前所做一切皆爲兒戲?還是希望朕詔罪以謝天下?”

“我……”

“皇上金口玉言,一律千金,這可是雪憐教朕的。出爾反爾,拿皇權當兒戲,日後史冊將如何記載?後世又會如何評論?這也是雪憐教朕考慮的。現在雪憐又要教朕什麼?教朕如何當皇帝?”

“雪憐不敢也不會這麼做,雪憐別的不懂,只知道這世上有種東西叫無奈,更有種東西叫束縛,責任,犧牲。當我們站在現在這個位置,我們就要爲它去擔當,去承受它所相應帶來的無奈,束縛,責任和犧牲。雪憐只不過這漫漫深宮一介宮人,皇上所說的君王作爲雪憐不懂,軍政大事雪憐也不懂,雪憐只是不希望皇上日後追悔今日所做之事,不希望因此時的意氣影響皇上的聖明。昭瑞崇賢,□□盛世,雪憐只是希望天下人都記得皇上,後人永遠稱頌而已。”

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爲崇賢會拂袖而去,可最終他只是坐在了那裡,望着我,眼神閃爍。

書房裡安靜得有些可怕,我與他就那麼對視着,或許很久,或許只是一瞬,他閉上眼,長嘆了一口氣,“你先下去吧。”

不知自己如何出的御書房,也不知自己如何回的鳳臨殿,當我清醒過來時,已是站在窗邊良久。

冷冷西風凍得臉龐麻木毫無知覺,僵硬着,身上菱兒披來的裘衣抵不住陣陣寒意。

“小姐,該用晚膳了,還是要等皇上?”

頓了頓,“大概是不必了,撤了吧,我不餓。”

“可是小姐——”

“無妨,餓時我自會吩咐你準備膳食。”

攏了攏裘麾,走到書桌旁拿起一本書卷,手卻凍得拿不穩,掉落下來。

望着躺在地上被風吹着亂翻的書卷,我禁一瞬間忘了自己該如何去做,只是愣愣地瞧着書頁一頁翻過一頁,腦中一片空白。

直至它被一雙手拾起,遞到我面前。

“崇賢!”心頭一動,擡起頭,卻只看見菱兒疑惑地望着我,手中,捧着那本書卷。

自嘲笑笑,“我真傻,竟奢望他能原諒我……”

一個人爲你捧出真心,甚至爲了你不惜違背原旨,到頭來卻只換來你的唾棄,何等的痛心,何等的傷悽。我何德何能還能奢望他的原諒?

“小姐?”

“沒事,我沒事,你先下去吧。”

扶着椅沿慢慢坐下,隻手支頤,眼睛卻透過窗戶望到了天邊。

漫黑的夜空中白點茫茫。

望着,一笑,畢竟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

撲棱棱一陣飛騰聲,一隻白色小鷹停在了桌上,不住地跳躍着。

從鷹腿上解下一個小小的竹桶,倒出一條細絹來。

看完,我好整以瑕的笑笑,將細絹湊上燭火,直至火燙上手指才扔在了地。

其實不過是些瑣碎事情罷了,只是事關文清揚,不想借菱兒之手,是故直接吩咐冬兒將所得情況藉由雪鷹傳與我知。

回宮前特地數次與他碰面,不爲其他,只爲他眼中日漸濃烈的感情。

文清揚自始至終都是以爲我因與他相約之事被家人得知而被關於府中,而冬兒則扮演起了偷偷傳信人的角色,倒似了那紅娘,只是她傳的消息全是我用雪鷹所吩咐的而已。

只不過被逼婚嫁與高官,望君努力諸如此類極爲俗套的話,卻是世世代代慣用的促人奮發的手段,而且百試不爽,爲何?不過人性造成,攀附的人性,爲愛執着的人性。世代不同,江山不同,可人性總是存在,且不曾變過。

文清揚,你怨不得我,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只怪你姓了文而我姓安,只怪你出現的太晚,只怪你我有緣無分。

第二日天一改灰濛晴朗了起來,見着陽光溫暖喚了菱兒搬了琴到院子裡。

調好琴絃,有一搭沒一搭地隨意撥弄着,清冷冷的音亂竄。

“菱兒是不是好久沒聽我彈琴了?”手下滑過一個婉轉的音。

她怔了怔,“確實好久了。”

“今日情景倒使我想起了剛進宮那會,天天彈彈琴,做做畫,閒適的緊。那種日子,我想是再不會有了……”微嘆一口氣,手下一轉,一串調子流淌出來,“不如今日我彈唱一首如何?進了宮後就不曾唱過了呢。”我輕笑。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多希望一切能像那日一樣,他就這麼進了來,然後讓我彈琴給他聽。

“綠草萋萋,白霧迷離,有位佳人,靠水而居……”多希望他此時能突然出現,拍着手笑讚道“好一個‘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終究一切只是希望,直至曲終音停,風捲着地上殘葉飄旋,院子裡仍只是清音伴着我。

自嘲地笑了。

望着天空有些失神,終是嘆了口氣。突然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竟也變成了這深宮中只爲一人而活的女人,想要得到他的愛與萬千寵愛。

這樣的自己又與昔日那德妃,與過往深宮中幽怨的靈魂有何區別?

不,這不是我,我是安雪憐,我怎可將下輩子的希望寄託在他人身上?每個人都爲自己而活,不能指望別人,更不要把旁人當作依靠,自己的依靠,只在自己心裡。

一凜,整了整神色,喚了菱兒準備了番,然後出了鳳臨殿。

“小姐準備去哪?”

“隨便走走吧。”如此回答道,腳下卻向着佟淑妃的臨月閣而去。

遠遠看見水月洲時又忍不住頓了腳步,望着,良久,終是別過頭。

要不起的帝王愛情還是不要奢望的好。

佟淑妃望見我時掩飾不去的驚訝,我卻只是笑了笑。

看望了灩兒,半年未見,小丫頭日漸顯出美人風範,舉手投足都吸引着他人目光。

“等再大些便奏請皇上賞賜個封號。”望着她黑如點漆分外靈動的眼眸,我笑道。

佟淑妃一臉驚喜,“臣妾謝過皇后娘娘。”

“瑾月這樣豈不見外了。”

放下灩兒讓奶媽丫鬟們帶了去玩,“前些日子多虧瑾月了,我與父親都會記得的。”

“哪裡,都是瑾月應該做的。”

我望了眼一旁有些侷促不安的佟淑妃,有些訝異,“瑾月怕我?”

“怎會,只是……只是……”

我莞爾,“無妨,我明白的。我來只是想詢問一下瑾月,前些日子宮裡具體發生了什麼事麼?比如文貴妃那,比如皇上那?”回宮這麼多日子竟沒找着機會好好詢問番。

“瑾月不敢相瞞,只是瑾月並不知曉娘娘究竟想知道何時之後的事?”

還真會繞圈子,我一笑,“就從我被行刺那日之後說起吧。”

“其實娘娘走後文貴妃的日子並不好過,大家都明白娘娘遭的劫難是爲何,只是缺個把柄而已。皇上更是對文貴妃格外冷淡,甚至瑾月覺得皇上恨着文貴妃,真的,有時皇上望着她的眼神冷得連瑾月都禁不住打個哆嗦。不僅這樣,皇上還減了永福宮的貢餉,禁了永福宮的很多活動,永福宮的宮人不許出宮,如無必要連永福宮也不許出,甚至還派了近衛軍把守永福宮。……有時候瑾月真的很羨慕娘娘……”

一怔,搶眼望去,卻只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幽怨。

“哎呀看瑾月都說到哪去了。”她忽而一笑,卻仍是些微紅了眼眶。她整了整神色,望着我,“其實皇上對娘娘的心宮裡每個人都看得清楚,那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愛,娘娘——”

擡手製止了她繼續說下去,“我明白。”

“那爲何……”她突然意識到什麼,吞回了後面的話。

“爲何什麼?”

“沒,沒什麼……”

望着她垂下頭,我恍然想到,“是不是昨夜皇上來了臨月閣?”

她驚訝擡頭,望着我,半晌說不出話。

苦笑,“果然如此,是不是皇上告訴了你什麼?”

“沒有……是瑾月自己猜的。昨夜皇上很不開心,來了後只是叫臣妾拿出竹葉青,看着皇上那樣不顧一切地拼命灌着酒,臣妾……臣妾很是難過,可不管臣妾說什麼皇上都不聽,還把臣妾趕得遠遠地,最後醉倒了嘴裡還是不停反反覆覆地念着娘娘的名字……”

“……”

“臣妾不知道娘娘和皇上之間發生了什麼,只是臣妾希望,希望……希望娘娘多疼些皇上的心,瑾月求娘娘了。”

撲通一聲,她竟跪在了我面前,望着我,淚眼婆娑。

“其實娘娘離宮的當日瑾月便已知曉,只因皇上來了臨月閣,卻是獨自坐在夜風中哭了一夜!曾經那麼驕傲的皇上,睥睨所有的皇上,那夜竟是瑾月從未見過的痛苦與無助。瑾月自知今生已無法得到皇上的愛,瑾月也不敢要求什麼,只想多看到皇上的笑容瑾月便知足了,娘娘,瑾月求您了……”

心痛,痛得無以復加,望着她,我竟覺得自己分外殘忍。

可我能如何,我又該如何?他終究是高高在上聖明天子,日後要史載長青,而我,只是這幽幽深宮中一介女流,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便叫你如花美眷,亦敵不過那似水流年。彼時我又該如何自處?

終,踉蹌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