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他是在一個落英繽紛的午後, 暖暖的陽光,在一片花海中,劍花似雪, 人影如龍, 一招一式靈落而優美, 舉手投足丰姿綽約。
遠遠地望着, 甚至忘了跟上父母的步子。
母親看着我, 笑了,告訴我,那就是我自小定了親的表哥, 仲孫無極。
仲孫無極,心裡默默的念着, 眼睛卻是隨着他的身影, 深深刻在了心中。
這就是我的表哥, 將與我攜老的人啊。
當姨娘問我是否願意搬來飛鷹堡住時,我幾乎是毫不猶豫就點頭答應了, 惹得長輩們一陣輕笑。
但我不介意,我只知道我想與他在一起,陪着他日出日落,陪着他看盡人間繁華,直到白髮蒼蒼。
而那一年, 我十五歲。
作爲飛鷹堡的少堡主, 武林盟主的繼承人, 表哥一直是受人矚目的。他的灑脫, 他的不羈, 他的豪氣,使得他如太陽般耀眼, 吸引着衆人的崇仰目光。
我傾慕着這樣的表哥,哪怕我只能做那靠他的光賴以生存的幽月,我也無怨無悔。
我也知道這樣的表哥是多少女孩的深閨夢裡人,可他終究是我的表哥,我的未婚夫,那個將與他攜手永遠的人,只會是我。
一直如此的相信,直到三年後的那一天。
猶記得那天姨丈喊了表哥進書房,本是稀鬆平常的事,我卻看到姨娘微微蹙起的眉頭。
“真是莽撞。”姨娘只如此說了句。
我滿是疑惑,卻是懂得謹守本分,不該問的就不要去問。
然後就聽得書房傳出一陣吵鬧聲,然後表哥氣勢沖沖地跑了出來,只回頭對着屋裡喊道,“堂堂七尺男兒豈能言而無信,出爾反爾?!我決定的事決不更改!”
望着他離去的挺拔背影,我突然有種莫名的感覺,彷彿他這一去便是永遠,幾乎不受控制地,我朝着他奔了過去。
“表哥!”
我邊跑邊喊,他終是停了下來,回頭看着氣喘噓噓的我。
我卻突然不知該說什麼,只是本能地追了出來,於是有些慌亂地望着他,終只是說了聲,“小心。”
他望着我,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那是怎樣的自信,滿滿的陽光幾乎都落入了他的眼,灼得人無法直視。直至多年後,仍是常常憶起那一笑,由着它伴我走過春夏秋冬,伴我看過潮起朝落。
後來才知道,原來表哥私自接了一個朝廷中人的委託。
“當真不懂事,朝廷本就是我們江湖人惟恐避之不及的地方,怎還能插手其中的事,到底年輕氣盛了些。”坐在庭院裡看着滿樹桃花,姨娘嘆息道。
我知道姨娘是在擔心表哥,我又何嘗不是,於是我安慰着姨娘,同時也是在安慰我自己,“表哥武功那麼高,肯定不會有事的。”
“但願如此。這孩子太心高氣傲,我有怎麼會不知道他接這個委託不過是爲了證明他自己的能力呢。也許讓他得些教訓也是好的……”
姨娘望着一碧藍天,眼睛中滿是慈愛,彷彿透過那天望見了遠在千里之外的表哥。
“庭月,你今年多大了?”姨娘突然出聲詢問。
“十八。”
“都已經十八了,無極也是不小了,等他這次回來就替你們把婚事辦了吧。”
只覺臉上一熱,我低下了頭,“但憑姨娘做主。”
這一等卻是等了大半個月,而且等回來的還是表哥還要在京城多待時日處理一些事務的消息。
說不失望那是騙人的,卻又說不得什麼,只能安慰自己,三年時間都這樣過來了這麼些日子還等不得麼?
再次見到表哥已是半個月後的事,一臉的風塵僕僕,卻襯得那眼眸越發晶亮。
堡裡一下沸反盈天,姨娘姨丈皆是欣喜萬分,拉着他左看右瞧,我卻只能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視着他。
飯桌上笑語宴宴,一派和樂。
我亦微笑着聽他描述京城是怎樣的繁華,這一路又是發生了多少趣事。然後突然聽得姨娘說道,“無極你今年也有二十一了吧。”
表哥愣了愣,點點頭。
我一下明白過來,羞得趕緊低着頭扒飯。
“也不小了,前一陣我已跟你爹還有你蓮姨他們商量過了,決定等你回來就把你和庭月的婚事辦了,老這麼拖着耽誤了人家庭月不好,你覺得怎麼樣?”
桌上氣氛一下安靜下來,大家都看着表哥,我亦偷偷看着他的反應。
“不行!”
表哥突然的搶白,怔得全桌人都愣在當場。
姨娘隱隱皺了皺眉,“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表哥欲言有止,幾次三番,終是說,“我還小,業未立,娶親之事今後再說吧。”
“這什麼話,你爹像你這麼大時都已有了你這個兒子了。”
“可是那時候爹已是稱霸一方的飛鷹堡堡主,更是華山一戰力克羣雄奪得武林盟主,而我如今只是戴着少堡主的頭銜卻無所建樹,這叫孩兒如何能去想娶親之事?”
姨娘爲着表哥的話怔了怔,一旁姨丈一番沉思,“無極這番話也不是沒有道理,這娶親之事過些日子再說也妨。”
“可是總不能也讓庭月老這麼等着啊,耽誤了人家可怎麼是好?”
感覺到大家投來的目光,我只好勉力笑了笑,“我……我無妨,就按表哥說的也好。”
表哥似是舒了口氣,朝我笑了笑,我也回以微笑,心下卻是一陣傷痛。
吃罷晚飯回了庭月閣,卻是覺得心中抑鬱,於是獨自在後花園中漫步。
皎潔的月光,瀉了一地清輝,然後在這清冷的月光中,我看見了那個我日夜思念的人,正坐在亭子的扶欄上,背倚着亭柱沉思。
“表哥。”
我輕喚出聲,他似是驚訝我的出現,側頭看了我半晌終是微一點頭,“睡不着?”
“恩。”我垂眸望着前方花庭中的一方蝴蝶蘭。
“表哥……”我猶豫地望着他,“你是不是有心事?”
他顯然吃了一驚,“心事?怎麼會!”
他又擺出那副笑容,如晚飯時一般的無謂樣子。
“我……”
“時候不早了,夜水涼的很,你也快些回去,彆着涼了。”話說完,他一個縱身從亭欄上跳了下來,大踏步地離了去。
望着那抹背影,月光不知覺間融入了眼中,迷離起來。
日子看似又如往常般,但我知道還是有什麼不同了。
表哥在練功的時候時常會走神,偶爾地臉上還會浮現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然後又自覺到什麼,四下看看,若發現有人注意到他便微微咳嗽一下斂了那神情。
也有好幾次看到他一個人坐在那亭欄上沉思,總是傲氣的臉上竟是帶着些迷茫,好似在想一個無法參透的事,甚至帶着那麼些憂傷。
我開始意識到在表哥去京城的這一個多月時間裡肯定發生了什麼,我迫切地想要知道,可是又不敢問,怕他的不耐煩,怕他的嫌棄。在他的心目中,我一直是那個乖巧懂事的庭月,我不能破壞。
終究,我還是隱忍了下來,只是在暗處默默地看着他,爲着他的一舉一動而傷懷。
當六月舒清池中的蓮花滿池滿池開得正豔時,表哥又再一次離開了飛鷹堡。
第一次,我送他送到了大門口,站在那望着他策馬離去的背影,突然覺得一陣酸澀。
旁邊貼身侍女雲珠遞來了帕子,才驚覺已是淚水流。
“傻丫頭。”姨娘笑道,“今後無極接掌了這飛鷹堡,離家的時間將更多,你豈不要哭成個淚人兒?”
“讓姨娘見笑了。”我拭了淚,垂眸望着鵝黃的羣擺。
姨娘望着我,卻是一聲嘆息,“你的心情我豈能不明白,只是又能如何,始終的差別,女人啊,註定只能在背後默默的注視了。”
姨娘微微搖着頭,在丫鬟的攙扶下慢慢向着裡頭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我突然驚覺自己的不甘心。不,這不是我要的,我要與表哥一道策馬奔騰,一道去看那大江南北,我要與他攜手並立,相笑永遠。
這一次的出行表哥回來的卻極是早,不過半月餘,表哥竟已回到家中。
只是這一次,任誰都看得出他的強顏歡笑。
常是一件大家覺得很稀鬆平常的事卻能引得表哥大笑不止,衆人皆是莫名地望着他,他卻是仍自顧地笑着,直呼“好玩”。
卻當大家都爲某件趣事笑成一團時他靜靜坐在那,神思皆已出離身外,眼神定定地望着某一點,半晌不動。
我幾次想詢問,卻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七夕那夜,全家聚到了一起由姨娘帶着乞巧拜月。
看着明明滅滅的牛郎織女,我突然的感慨,“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念着,望向一旁擡頭望天默不作聲的表哥。
表哥,你可曾明白過我的心?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當真如此麼?”表哥輕輕呢喃着,漫天星光下他的眼眸是那般深邃,就如綴滿星辰的銀河,閃着迷離的光。
心下突然一窒,我揪住了自己的衣襟。
長久來的憂慮啊,竟是成了真。
那般的魂不守舍,那般的悵然若失,表哥,你竟真是喜歡上了人,而那個人,卻不是我。
我苦苦守了你三年,等了你三年,日日看着你,傾慕着你,你卻全不在心上,你的心竟是給了別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讓你如此掛心,讓你神思?
那一夜,我躺在牀上望着天空由深黑慢慢發白,任憑心底的疼痛氾濫成災。
秋去冬來,一切彷彿又如往常無二異般過着,只是表哥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了,而人也越發清瘦起來。
這半年來表哥格外認真地跟着姨丈學習打理飛鷹堡和處理江湖事務,姨丈常常拍着他的肩膀誇讚他終於懂事不少。我卻明白,他不過是在藉以忘卻心中的那份傷感,忘卻那個人。
隆冬,本是應躲在家中烤火取暖的時節,表哥卻是接下了一件差事。
本是極正常,卻因爲這件差事的兇險,連姨娘也勸他放手讓別人去做。
表哥卻只是一笑,“身爲少堡主,遇着兇險之事便丟於別人,說出去豈不丟了我們飛鷹堡的臉,將來我又如何能服衆?”
“可是——”
“如果姨娘不放心,那便讓庭月跟去照顧表哥吧。”不知哪來的勇氣,我站了出來。
“那怎麼行,這麼危險,你一個姑娘家豈不讓人更加擔心?”姨娘第一個出聲反對。
我一笑,“沒事,怎麼說我也是練過功夫的,自保應是綽綽有餘。”
“那也不行,你好好待在家裡陪着我娘。”表哥也出聲反對。
我沒接腔,只是突然一招向表哥攻了去。
大家都沒想到我會如此動作,皆呆愣在那。
“表哥接招!”我大喝一聲,整個人便如凌燕掠去。
表哥忙擡手拆招,卻都是隻守不攻。
知他是擔心傷了我,我加強手下攻勢,逼得他不得不由守轉攻。
十幾招下來,表哥已由原本的三分力轉爲七分力。
最後終是內力輸他,一記無法避免的對掌讓我敗下陣來。
我站在那,喘着氣。
衆人皆是一臉震驚,望着我,只覺不可思議。
我一笑,“自小爹孃便教庭月武功用以防身,只是從未施展過,也不知道究竟功夫如何,今日這一比較才知與表哥相比還是相差甚遠。”
“好,庭月你便跟着無極去吧。”姨娘望着我,滿眼含笑。
“謝謝姨娘!”
一陣歡呼,我歡天喜地地回了房去收拾細軟。
其實早已知道自己武功不弱,自小便是過目不忘,是故除了爹孃教的,我自己又看了多本家中珍藏的武功秘籍,也參悟了不少武學,招式早已勝過父親,只是畢竟年紀不夠,內力修爲還是差了些。
跟着表哥還有一隊影煞馬不停蹄地趕着路。
因爲不想讓自己成了表哥的拖累,所以縱使一路上自己有多累,有多苦都是強忍着,只咬了牙強迫自己趕上他們的步伐,跟着他們瘋狂地趕路。
卻終於這身子還是熬不住,在到目的地的第一天便體力透支昏了過去。
再醒來已是三日後的事,睜開眼便瞧見房裡桌上伏案而睡的表哥。
望着,竟是莫名一陣感動。
撐着身子坐了起來,本想拿牀被子替他蓋上,卻因手腳一陣無力整個人摔到地上。
表哥被驚了醒,看見我的狼狽樣,快步走了過來把我又抱到牀上坐好。
我一陣大窘,靠着被墊,只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
然後突然想了起來,“事情怎麼樣了?”
“哦,沒什麼,探子估計錯誤,不過小事罷了,已經擺平。”
我舒了一口氣,“那就好。”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看着表哥往外走的身影,我沒由來地突然心中一動,出聲喚住了他。
他回過頭望着我。
“表哥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不但幫不上什麼忙,還連累大家,我……”
他望着我,一笑,“不礙事,等你身子養好了我帶你去看雪景,這北方的雪不比我們南方,很是蒼茫一片,好看的緊。”
看着他,我終是笑了開來,欣喜地點了頭。
過了兩天等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表哥便帶着我去了城外。
策馬沿着一小山而上,不出多少時刻便已站在山頭俯瞰全勢。
那是怎樣的壯闊景色,真如表哥所說,唯有蒼茫二字可來形容。
我感慨於那樣的景色,我折服於那樣的氣勢。
沒由來地,我突然想到了表哥,也有如這萬里雪勢般氣魄的人。
偏過頭,瞧着他意氣風發地對着這白色原野慨然一笑,“人生在世,如能有得如此氣魄,便是值得了。”
聽着,我粲然一笑。
我值得了,因爲我所傾慕的人便有着如此氣魄,他是我的驕傲,世上獨一無二的仲孫無極。
那次外出回來後表哥似乎下了什麼決心,我不清楚,但隱隱覺得他變了,還是一樣晶亮的眼眸,一樣英挺的鼻,一樣薄潤的脣,一樣的俊宇非凡,卻是有什麼不同了。
對了,是氣勢,他變得越發內斂,似豹一樣將全部的力量蘊藏起來,不若以前如太陽般散發着他無窮的光輝。
這是成大事者的氣勢。
看着他的越發出色,我也暗暗下了決心,絕不能成爲他的拖累,所以我也要變強。
於是開始每天起早摸黑的練功,又每天到馬場練習騎馬,學着與別人多些交談。
一個月下來,望着鏡子中的自己,我真認不出這個臉上泛着健康紅暈的人便是當初看起來萬分柔弱的柳庭月。
雲珠說我變了,變得愛笑,人也開朗了,不若以往的憂鬱。
姨娘詫異於我的改變,卻是什麼也沒問,只拉着我的手說,“好,這樣好,這纔像我們仲孫家的媳婦。”
我一陣大窘,偷偷望向表哥,他卻是一臉平靜地望着窗外,似是不曾聽到我們的談話,徑自望着那如雲般蓋滿枝頭的櫻花。
本來以爲會就這樣一直過下去,可是世事總無法如人所願。
那一日如往常般我陪着姨娘在後花園的舒清池邊看着新開的早荷,一朵一朵很是清新雅緻。
一陣步履匆匆,擡眼望去,見是京城分舵舵主雷越。
“雷舵主,何事如此匆忙?”姨娘出聲喚道。
他微微一怔,隨即抱拳,“屬下見過夫人,柳小姐。”
“哎,自家人,還這麼見外,是尋少主麼?他有事出去了,暫時不在堡內。”
“這樣啊……”
“如果方便的話,我可以幫你轉告他,或者雷舵主稍等些時候等無極回來?”姨娘很是和顏悅色。
“那屬下還是等少主回來後再行稟告。”
“如此也好。”姨娘微頷首,繼續回頭與我話着些家常。
等了半宿,卻是見那雷越踟躇着不曾離去。
姨娘疑惑地望着他,“怎麼,雷舵主還有什麼事麼?”
“這個……屬下有一問不知當問不當問。”
“問吧。”
“不知夫人那碧鷹金鍊是否還在身邊?”
“什麼意思?”姨娘微微坐起了身,臉上神色嚴肅起來。
“幾日前屬下曾在京城見得那鏈子,特詢問夫人是否有遺失或贈於他人。”
“在京城?怎麼可能?!那鏈子自無極成年便已傳給了他,自是應該在他身上。”
雷越沉默了半晌,一恭身,“屬下明白了。”
然後轉身準備離去。
“慢着。”姨娘沉着聲喚了他回頭,“你就是爲此事尋少主?”
“正是。”
“好,那你先下去吧,這事我會告訴他的。”
“這……”姨娘冷睇過一眼,他馬上垂了頭,“屬下明白。”
見着他離去的身影,我心裡的不安越發加大,“姨娘……”
“沒事沒事,凡事有姨娘在,自會替你做主。”
我泫然垂眸望向那風中搖曳着的白荷。
表哥,你當真如此愛她麼?竟連這信物也送於了她,只是你要至我於何地,我纔是與你婚約今生的未婚妻啊。
傍晚時分表哥與姨丈一道回了來,臉上難得帶着些笑意,看來應是這次事情辦得極爲順利。
我望向姨娘,卻是見她不動分毫,一如既往的溫柔笑容。
吃罷晚飯姨娘單獨喊了表哥去,庭院裡母子二人相對坐着,品着香茗,徐徐清風吹過,撩起絲絲長髮,一派悠然。
我就站在不遠處的廊門口看着,聽不見他們在談什麼,也不知道他們的表情如何,我只能站在這裡看着。
突然間表哥站了起來,似是有些激動,對着姨娘說了一番話,然後便瞧得他朝這邊大步走來。
我心跳莫名快了起來。
他的腳步漸漸加快,近了,卻看清他臉上的怒容和隱隱的不安。
經過我身邊時,他甚至都沒看我一眼,只因疾走帶起了一陣風,吹得我的心一陣陣涼了下去。
我猛然回頭,對着那個背影大喊了一聲,“表哥!”
我不知道爲何要喊他,那一刻,完全出於女人的直覺,只是隱約覺得這一走他便不會回頭。
如此的情深,如此的意重,卻只是換來他步子的些微停頓,甚至沒有回頭,他決絕地就這樣離開了。
他離開了,我知道他去了京城,去尋找那個人。
我的心好痛,痛得我無法呼吸,於是揪着胸口,慢慢彎下了腰,看着淚珠一滴滴滑落地上,轉瞬消失無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