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乎親情(一)

兩天後的深夜,爲仲道和自己擦洗乾淨了歡愉過後的身體之後,我靜靜地躺在他的懷中,將爲神愛辦滿月時的那一件趣事同他講了,又誇了年幼卻很懂事的靖之一次。

他並不接話,輕撫着我的肩頭,他卻突然問我:“福兒,我們何時走?”

我心裡一沉,知他惦念着建康城外的自由。我只裝作無事般問他:“你怎麼又提到了這事兒?難道,你近來在這宅子裡住着不好嗎?”

別有深意地看我一眼,接着他低頭嘆了一聲。放開了我,他掀開被子隨意地披上了寢衣,半坐在牀邊,他呆望着搖牀裡熟睡的神愛,神色無光。

我不再躺着,也披了寢衣,乖順地靠在了他的身邊。

房裡的火炭並不太旺,他伸臂攬過我讓我靠着自己取暖。

而後,他輕聲對我說:“其實,我的心裡很明白,你還是放不下對他的愧疚,所以,這‘愧疚’就一直在羈絆着你的離去。

福兒,倘若,我是說,倘若你最後的決定是不能棄他而選擇要繼續留在建康這裡,我是不會反對的,我尊重你的一切決定。

只是,我很心疼你啊。我不希望,你日後都會像今夜這樣帶着神愛偷偷地溜出府來與我相見。早晚,它會爲你找來非議。

而且,你有沒有想過,等到神愛她長大了,你就再也不可能帶着她來見我了。她只會把王獻之認作自己的父親,而我對她來說則只是一個陌生人。”

不,仲道,這樣遮遮掩掩的日子並不會很久。再過數年,當神愛還不懂事時,我就會病亡。我一定會及時地把神愛安全的送到你的身邊,然後,你就帶着她走,你們父女二人離開這建康。雖然,我不在了,但我會一直保佑你們平安無險。

心裡思索着說辭,我衝他傻笑了一陣,想好了說辭,纔開口問他:“我是誰啊?”

他一愣,不解地對我說:“司馬道福啊。”

我又立刻冷臉,蠻橫說:“咱們二人都認識近三十年了,我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你還不瞭解嗎?既然,我已決定了要和你帶着神愛一起離開建康,我就一定會做到的,誰都不要想阻擋我!

我來與你私會一事,府裡沒有人知道,也不會有人發現的。你什麼都不要擔心,就安心地住在這裡。等到咱們離開時,神愛應還不懂人情世故,她只會把一個人當作父親,那就是你。”

他哭笑不得地擰我的臉,又親暱道:“你呀,我豈會沒領教過你的倔強?!在洛陽、在鄴城,我哪一次沒有見識到你的倔強?”

追憶往昔,我感慨道:“洛陽,你爲了尋我差點就舍了性命;鄴城,我爲了見你便行路千里。仲道,你說,我們二人是不是永遠都分不清了?”

他緊擁住我,鄭重道:“分不清,永遠都分不清。我走了,你痛;你走了,我更痛。從我心裡有你的那一刻起,我就認定了這輩子我都會抓牢你。”

我好奇問他:“你從來都不曾與我說過,到底是哪一刻,你心裡有了我呢?”

他嗤笑,不好意思道:“這。。。。。你就莫要問我了,只要,你知道我是愛你的就足夠了。”

我又來了擰氣,追問道:“說嘛,我想知道!你對我可是一見鍾情?”

他尷尬地搖了頭,遂便躺下閉目裝睡。我不氣,撓着他的癢處,堅持要知道他是何時愛上我的。

他被我纏得緊,拜年只得開始耍賴了。強吻住了我,讓我再也張不得口了。掙扎兩下,我便放棄了,只開始享受歡愉。

也對,或許放開了心,少一些探源究根之舉,我們的幸福也並不會減少一分。

。。。。。。。。

剛爲我們講了一件她府中下人們之間的可樂之事,道華便覺得口渴了,便自己端了一杯水喝了潤嗓。

道子聽得是樂不可支,好大一會兒才能穩下情緒來說話,他對道華說:“阿妹,半月不見,我看着你倒是豐腴了不少。可是正趁着冬日在進補?”

道華順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遂害羞道:“還不是駙馬啊!他說我太瘦了,就一直讓我們府裡的庖子每一日都爲我燉煮一碗補湯,他還會親自爲我端來,我怎好推辭不吃?這才補胖了嘛!”

道子笑說:“看來,桓修對我妹子倒是很好呀。皇兄,不然,您就晉封桓修爲吏部侍郎吧?那個謝翀也沒什麼才能,不若就換了桓修吧?”

一聽說要給自己的夫君晉封,道華當然很是高興了,滿心期待地等昌明開口。但我卻是暗自搖頭,心說道子如此直白地讓昌明下旨升遷朝廷的官員,他實在是太冒進了。他們雖是親兄弟,但畢竟君臣有別,誰也不可在帝王的面前逾越了啊。

聽聞,謝翀是一個月前剛剛升爲吏部侍郎的,他無政績也是情有可原的。他是謝鐵的次子,是謝安的侄兒。謝家如今正得勢,隨意便左遷了謝家子弟的官職,這可如何使得?

我自然看向了昌明,想要知道他會怎麼回覆道子。不想,卻見昌明的面上是一副憂心忡忡之色,他正凝視着我。

注意到自己正被我看着,他慌忙地移開了視線,順口侷促地問道子:“哦,你方纔對我說什麼?”

看昌明的口氣並無不悅,道子便笑着又對他說了一遍。

昌明是一個睿智的皇帝,他是最爲清楚如今朝廷裡局勢的人了。我以爲他不會同意,但是,他聽道子說完話之後卻回答說:“唔,承祖的才能別說是任‘吏部侍郎’了,就是任‘吏部尚書’也是綽綽有餘啊。

謝翀嘛,他不僅年少於承祖,且至今還無大作爲,若不是謝安舉薦了他,我是不願賞給他這個‘侍郎’的。那,就罷了他吧,我再賞他個別的官職。眼下就快要過年了,一到了新年,我就給承祖升官。道華,這樣你滿意嗎?”

道華忙離席跪地千恩萬謝,昌明又特意地叮囑她不可先將此事說了出去,到時候他自會有聖旨頒下,道華說‘謹遵聖諭’。

一聽說昌明的決定,道子便得意極了。我立時就猜到了,他一定是在趁機整治謝翀。說不定啊,謝翀不知是哪裡得罪了道子或是得罪了一直都巴結着道子的王恂,才爲他自己種下了禍根。

現在,對這些朝廷裡的政治過招和士族間的明爭暗鬥,我早已就無心再管了。我一直‘籌謀’的,便是到時候如何將仲道和神愛安全送出建康。

面上隨意地笑了笑,我心說要是謝安氣不過他大可以爲自己的侄子來向昌明討一個說法,我還是眼不見心爲靜吧。

這時,昌明無端蹙眉問我:“阿姊,你。。。。。。自你數月前生下了甥女。。。。。你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