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少一的臂膀很有力,但我感受到了他內心滿滿的害怕。
我的印象中,他從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我知道人一旦有了軟肋就會變得很脆弱,但我不想成爲他的累贅。
此刻的我有些恨自己爲什麼抓着樓霆東不放,否則季少一就不會暴露,他也就
不必擔心我的安危。
我終於明白爲什麼樓霆東要我靠邊停車,爲什麼要阻止我來這棟別墅了。
如果那個叫穆斯塔法的人一直不信季少一已經死了,他如果在觀察我的動向,
我若來這裡頻繁,他就有理由懷疑季少一就在這裡!
想到此,我的心就揪了起來。
“對不起,阿一,我不知道我來這裡會暴露你。”我緊張望着他。
他卻是一笑,仍是抱緊我不鬆手:“你哥哥說的對,什麼都不告訴你,也會把
你置於危險境地,鄭垚的事……我早該警覺的。”
我驚訝看着他:“樓先生真的是我哥哥?”
他點頭,凝着我說:“那天他說要參觀酒店的時候,我警告他別靠近我的女
人,那時他就跟我坦白了。”
我想起來,怪不得那天參觀完,季少一對樓霆東的態度完全就變了!
他握了握我的手,淺聲說:“你和他的事,等他自己慢慢和你說。”
我有些回不過神來,只好點點頭。
緘默片刻,我又忍不住問他:“你確定是你在中東得罪的那個人嗎?你也沒看
到那個槍手的臉啊,看眼睛不是隻能確定那是個僱傭兵嗎?你確定就是他嗎?”
聽我這樣問,季少一的臉色有些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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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他才低聲說:“不是穆斯塔法本人,但就是他派來的人,因爲他對我說
了一句話。”
“什麼?”
“forbanna(爲了班娜)。”他的眸色略淡,“那是容也和顧若他們當難民救下
來的女人,很長一段時間一直住在我們駐紮在敘利亞阿勒頗城外的營地。這期間,
她一直不斷向她的組織透露我們的行蹤,幫助他們殺害了很多平民,包括我們的戰
友。”
我震驚問:“她爲什麼要這樣做?”
季少一抱着我,嘆息說:“聽說過‘isis聖戰士’嗎?他們以兇殘的殺人手段聞
名世界,班娜也是一名聖戰士。”
關於臭名昭著的isis我自然也看到過不少新聞,這一刻,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
麼。
季少一又說:“後來事情敗露,我們利用班娜找到了他們分支的窩點,她爲了
救自己的愛人幫他擋了一槍。穆斯塔法抱着她躲進了一間屋子,那屋子後來爆炸
了,我們都以爲他們一起死了,沒想到……”
他的眸子微縮,抱着我的手臂用了力。
我安慰地環住他略微顫抖的身體,貼着他的臉頰說:“現在沒事了,我們不會
重蹈他們的覆轍的,一定不會的。”
他終於又笑了下,回眸,將薄脣貼過來,說:“嗯,沈易在追查他們的行蹤。”
原來這就是爲什麼沈易留在香港沒有回來!
我突然想起許禾子,脫口問:“如果槍手真的和許禾子無關,那她背後給她錢
的人又是誰?”
“我們還沒有找到禾子。”他遲疑了下說。
看來許禾子是真的失蹤了,怎麼會這樣?
“不會是……是她殺了垚哥,然後躲起來了吧?”
季少一卻搖頭:“鄭垚死前沒有掙扎,應該是他認識的人做的,但卻不是禾
子。鄭垚既然在調查禾子,必然會對她有所防範。”
這樣分析似乎也有道理。
本來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但我看着季少一有些疲憊的臉色,把到嘴邊的話都
嚥了下去。
和他活着比起來,那些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至於許禾子的事是怎麼回事,想必找到了她的人,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阿一。”
“嗯。”
“我今天……可不可以不回去?”
季少一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點了頭。
我一笑傾身吻上了他的脣,他的眸華瑩亮,隨即托住了我的後腦回吻過來。
沒有再聊那些令人擔憂的事,沒有再提任何一個別人。
這一刻,只有我與季少一的久別相逢。
在他房間又待了好久,直到他睡下,我又在牀邊坐了會兒,這才起身出去。
星仔就站在門口,見我出去,忙說:“是……是樓先生讓我守着,怕你和季總有
什麼需要。”
我搖了搖頭,要走時,突然想起什麼,又回頭看向星仔。
…………
樓霆東就坐在客廳內喝茶。
我遲疑了下,走了過去,將藥箱放在了茶几上。
樓霆東擡眸看我一眼,有些吃驚。
他受傷的傷果然沒有處理過,我直接打開了藥箱給他清理。
他縮了縮手,笑着說:“大男人何懼這點小傷。”
我拉住他的手不讓他逃。
他終於不再堅持了。
低頭處理完一切,我才收起藥箱,在他面前坐下了。
樓霆東把面前準備的蛋糕推到了我面前:“先吃點東西吧。”
我想起那次在香港,他給我買了一大堆蛋糕,還告訴我從小的願望就是把自己
的妹妹寵成弱智。
當時我還在心裡笑話他,覺得誰做他妹妹誰倒黴。
現在想來,那時他的每一句話全是暗示。
只是我沒有聽懂。
明明有很多話要問的,但臨到頭,突然緊張得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坐在我對面的人卻突然解開了釦子,直接把襯衫給脫了。
我詫異非常。
他略側過身,露出了右手臂上的紋身。
並不是印象中熟悉的黑玫瑰,是個龍紋身。
“那年我十歲,覺得有紋身很酷,儘管爸不同意,但我還是偷偷去紋了一朵黑
玫瑰,在這裡。”樓霆東伸手指了指,無奈笑道,“那是爸第一次發了大火,把我吊
在健身房裡打了半死。”
樓霆東這話,讓我瞬間想起了小時候紋了雷克薩斯標識在身上的秦默川,他也
是被他爸打了半死。
想來每一個做父母的心都是一樣的吧?
我不自覺就笑了。
樓霆東看見我笑了,心情很好:“爸說我媽臨終對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希望
我長大後跟黑道扯上任何關係,更不希望我繼承龍幫。
所以第二天他就扭着我去洗紋身,你知道,那時候洗紋身的方法沒有現在那麼
先進,大多都是直接把紋身燙掉。
去的那日,正好有個在洗紋身的,一個大男人都難忍得哭了。
爸念我還小就不忍心了,於是逼着又讓人紋了個龍圖騰,用來遮住龍幫的這個
標識。”
我順着樓霆東圈出的圖案看過去,果然依稀可以看出黑玫瑰的影子,是後來用
龍圖騰巧妙的遮住了。
他要不說,我還真的看不出來。
“那次之後我就被送進了國際學校,16歲就離開江城去了香港,從此爸不再允
許我回江城來看他。
我很聽他的話,十幾年沒有回來看過他,包括我媽媽那邊的親戚,也從來沒有
往來。”
我吃了一驚:“那你上次說來探親……”
他的目光朝我看來:“爸生病了,帕金森,他想我幫忙找一個人。”他頓了下,
說,“你媽媽。”
我的眼睛微微撐大。
樓霆東又側臉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紋身,說:“你可能不知道,這朵本不該是
黑玫瑰,應該是薔薇花。因爲你媽媽名字裡有個薇字,只可惜爸分不清薔薇和玫
瑰,據說當時選錯了花。”
說到此,他自己都忍不住笑出聲來了。
我跟着笑了,卻又很震驚,從未想過龍幫的這朵黑玫瑰還有這樣的意思。
“可是,他爲什麼要這樣做?我媽……根本就不認識他!”
“她是不認識。”樓霆東點頭說,“當年他被人下了藥,想讓他和另一個幫派老
大的女人抓姦在牀,是你媽媽當時誤闖了爸的房間,爸說她是龍幫的恩人,這個紋
身是爲了不忘當年她的犧牲。”
我媽卻還以爲當初和她在一起的是李慎之,也恨了我那麼多年。
我忍不住就紅了眼眶:“可是,他怎麼知道我是他的女兒?”
“他並不知道,也不知道他有個女兒,否則你以爲他怎麼可能這麼多年都對你
不聞不問?”
我被他問得呆住了。
樓霆東輕笑着說,“當時我回江城是想去看你媽媽,爸的意思,如果你媽媽需
要幫助,不管什麼他都會做到。這些年他沒有聯繫她,是怕打亂她正常的生活,但
現在因爲他病了,他想在自己還記得這件事之前,看看你媽媽是不是需要幫助。
誰曾想事情就是這麼巧,我去醫院看少一,聽到了你媽媽和李慎之的對話,就
在樓梯間。
後來去你病房,想拿走一根你的頭髮易如反掌。”
怪不得那天他得知我就是沈凌止的時候態度立馬就變了。
是了,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他一直在不留餘力地幫我。
原來根本不是因爲他和季少一的關係,一切都是因爲我。
當時正值我失去孩子,又和季少一陷入兄妹關係的難熬的境地。
“你當時爲什麼不認我?”我忍不住哽咽問他。
“爸他不讓。”他糾結嘆息說,“你還不知道,我媽是被爸的仇人尋仇殺死的,
他不希望我因爲是他的兒子,未來的路上到處都充滿着危險,所以把我送走,讓我
改姓。他同樣不希望你因爲他將來惹上任何的危險,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