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碰上早高峰堵車,林靡和楊婉趕到醫院的時候,手術已經開始了,劉亞麗的家人們等在手術室外面,就像是沒有看到林靡和楊婉一樣,連理會都沒有理會。
林靡遠遠地站着,過了一會兒慢慢的走上前,從包裡掏出來一張銀行卡遞給劉亞麗的媽媽,說,“這裡面有十萬塊錢,麗麗做手術,後期的治療還有營養都得跟上,這些錢你們先拿去,不夠了再跟我……”
話還沒說完,劉亞麗的媽媽就一把將林靡的手推開,沒好氣的說,“我們不要你的臭錢!麗麗都已經這樣了,多少錢能換的回來她一雙腿……”
說着又哽咽起來。
她身旁的一個男人,之前兩次林靡沒有見過的面孔,突然伸過手來將林靡手裡的卡抽了出去,說,“爲什麼不要,這錢我們得拿着,要我說,這十萬塊錢可不夠,我們麗麗被你們害成了什麼樣子,你們可別想着用十萬塊錢就打發了我們!”
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林靡看向他,五官普通,個子有些矮,本是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可是林靡注意到他的一雙眼睛,不大的眼睛裡放出來的那種光芒,就像是一個偷雞摸狗慣了的人才能有的那種目光,林靡從小到大見過了太多的這種目光,所以幾乎是對上那個男人的眼睛的一瞬間就覺得不太對勁。
“這是……”林靡看向劉亞麗的媽媽,可是她卻別開了頭,分明是一句話都不想跟林靡講。
那個男人見狀,擋在劉亞麗媽媽的面前,看着林靡,聲音依舊沒有多友好,他說,“我叫劉東,是麗麗的叔叔,知道麗麗出了事,昨天才趕回來的。”
林靡看了看一旁劉亞麗的爸媽,他們臉上只有對自己的厭惡,並沒有否認這個男人的說辭,心裡大概的有了數,想必這個劉東應該就是劉亞麗的親叔叔,所以剛剛他代替劉亞麗爸媽收下自己的錢也是於情於理說得過去。
林靡有些懷疑自己剛剛的直覺,劉東是麗麗的親叔叔,看起來跟劉亞麗爸媽的關係也還不錯,怎麼看也不像是能害麗麗的樣子,林靡低下頭苦笑了一下,這些天找不到插手的機會,她都變得有些神經質了,竟然會有這樣的念頭。
雖然那個劉東看起來確實不像個好人,可怎麼想都沒法將他跟麗麗的受害聯繫在一起,林靡想,也許自己多慮了。
手術一連進行了七個小時,林靡和楊婉在手術室外面等到下午四點多,劉亞麗的爸媽隨着時間的推移,臉上的情緒也開始焦急起來,倒是隻有劉東坐在一旁翹着二郎腿拿着手機不知道在看着什麼,不慌不忙,絲毫沒有爲手術室裡的侄女擔心的樣子。
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的時候,劉亞麗爸媽和林靡母女倆幾乎是同一瞬間上前詢問劉亞麗的情況,直到確認劉亞麗不會再有生命危險之後,大家都鬆了口氣,劉東這才慢悠悠的走過來,一把將胳膊打在劉亞麗爸爸的肩膀上,說,“哥,我就說吧,不會有事的。”
劉亞麗的爸爸沒有理會他,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理會他,因爲劉亞麗的病牀被從裡面推出來,劉亞麗的麻醉時間還沒過,她躺在病牀上沉睡,臉色蒼白,蓋着被子,只是下半身的被子空蕩蕩的。
手術牀很快被推了出去,劉亞麗的媽媽趴在她爸爸的肩膀上哭得不能自已,到後來身體都在顫抖,林靡看着這一幕心裡也不好受,跟着他們來到特護病房的門口,本來想進去看看劉亞麗,可是劉亞麗的父親在最後一個進去之後,帶上了門。
林靡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他們不歡迎自己和楊婉,哪怕這件事跟她並沒有什麼關係。
透過病房門的玻璃窗,林靡朝裡面看了一眼,劉亞麗依舊還沒醒,她媽媽抓着她的手坐在病牀前低泣,林靡收回目光,看着楊婉說,“媽,我們回去吧。”
楊婉點了點頭,她是懷了讓他們原諒自己的心來這裡的,沒想到最後連兩句話都沒有說上。
兩個人正要往外走,林靡突然接到了樑伯承的電話。
接起來,“喂。”
樑伯承好聽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過來,“手術怎麼樣?”
林靡早上就把今天的行程跟樑伯承說過了,對樑伯承打來電話問候並不詫異,笑了笑說,“手術很成功,只是那個孩子,以後再也站不起來了……”
林靡的聲音有些沮喪,她心裡也是難過的,自由對一個人有多麼重要,可是那個女孩卻再也站不起來了,她失去了她的雙腿,從今以後,她只能活在想象的自由裡,做什麼事都要在別人的照顧下,她再也不能自由自在的跑,跳,去她想去的地方。
纔剛上高中的女孩子,不知道以後再回想起自己做的傻事,會不會後悔。
樑伯承的聲音帶着些許安慰,說,“小靡,不是你的錯。”
即便是錯,錯的也是他。這件事,要怪的話,就只能怪他自己。樑伯承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拿着手機,目光卻在電腦上那個成分分析表上長久的駐留,幾度張嘴,到最後終究還是把話嚥了回去,現在不是告訴她的好時機。
頓了頓,樑伯承低聲說,“你們現在在哪,我去接你們。”
林靡看了眼時間嗎,愣了一下,“你下班了?”
樑伯承輕笑了一下,“公司都是我的,我想什麼時間走都可以。”
林靡才傻傻的點了點頭,說,“我跟我媽還在醫院,你過來接我們吧,我在大廳裡等你。”
樑伯承的聲音帶着笑意,好聽極了,“好。”
掛了電話,林靡跟楊婉走到樓下大廳裡找了個椅子坐下來,等樑伯承。
樑伯承將手機放在桌子上,站起來拿過一旁的外套穿上,視線在電腦的屏幕上猶豫了一下,然後關掉了電腦,大步走出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