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身心俱憊的向安之,被胃疼折磨了一番,徹底露出了原形,倒頭睡下去,就像死過去一樣,人事不知,連做夢的精力都沒有了。
被凱蒂叫醒時,已經是晚飯時分,她足足睡了一天。
“午飯時,我見你睡得香,就沒打擾你,可晚飯一定得吃了,不然胃裡又該難受了!”凱蒂把她扶坐起來,麻利的從衣帽架上把她的外套取下,邊遞給她,邊神秘兮兮的挑挑眉道:“今晚啊,你可是有口福了!”
向安之把外套穿上,估摸着又是萬海生下的廚,也沒甚在意,隨便附和的笑了笑。再好吃的東西,她現在也拿不出品嚐的心情,尤其還是在萬家的飯桌上。但辜負別人的好意,也不是向安之的風格,簡單洗漱了一下,她便沒精打采的出了房門。
不知是不是因爲睡的時間太長,向安之覺得整個人都暈乎乎的,下樓的時候,聽見下面高一陣低一陣的歡聲笑語肆意的撞進耳朵裡。她有些意外,萬家一向安靜,即使萬黛兒偶爾嘰嘰喳喳,也只是話多一些,還不至於喧譁,可這個聲音……
向安之慢慢往樓下走着,下面的說話聲越來越清晰,她也越聽越不對勁,除了萬海生,另一個聲音好像是……
“喲,萬家的大小姐起來了?”她剛下到樓梯口,就看到正大刺刺坐在客廳沙發裡的鬱歡堂,她也一眼便瞅見了她,笑的春光燦爛地站了起來,一襲大紅開領的毛衣,襯得他紅光滿面的,特別的喜慶。
向安之被那團紅色晃得眼花繚亂,定了好一會兒神,才確定不是出現了幻覺,眼前的這個人是貨真價實的鬱歡堂沒錯。
“安之啊,好一點沒有?”萬海生也從沙發裡轉過頭,脣角的笑紋陷得深深的,少有的愉悅。
“沒事了。”她嘴裡機械的應着,整個人木木的,腦子有些回不過彎。
“來,快過來。”萬海生笑吟吟的衝她招手,“安之啊,你跟鬱律師你們之前是認識的吧?”
“何止是認識!簡直是太認識了!”向安之還沒開腔,鬱歡堂就搶着說,一雙眼睛望着她閃啊閃的,滿眼繽紛的桃花。“對吧安之?”
若是以往,向安之一定毫不客氣的奉送他一個大大的白眼,可這次她卻沒有。不知道爲什麼,此時此刻突然看到他,她心居然有些莫名的感動。
“你怎麼來了?”她走過去,雖然沒有表現出熱情,卻也沒有拒人千里,鬱歡堂很高興,拉着她坐下來,死性不改的親熱樣:“我當然是來看萬先生的!只是沒想到,居然還有竟外收穫!”
向安之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鬱律師與我算是望年之交了,這孩子啊,不錯!是個好孩子!”萬海生讚賞的看着鬱歡堂不住點着頭,嘴邊的笑一直沒停過,大有惺惺相惜之意。“這不,今天下午來聽說你病了,晚飯都是人家親手做的,你可能不知道,鬱律師不但是柏林的金牌律師,廚藝更是了得,他做的菜,連……”
“哎萬伯父萬伯父!那些陳芝麻燦穀子的事,咱就先別說了!安之應該餓了吧,我們還是去吃飯吧!”鬱歡堂偶爾也有臉皮薄的時候,被萬海生誇得很了,也不好意思起來。
“這孩子!”萬海生笑。“好,不說了,走,吃飯去!”
向安之跟在他們後面走進餐廳,看着鬱歡堂英挺的背影,才明白過來,凱蒂之前對她說的有口福並沒有蓄意誇張,她確實是有口福了。
戴蘇城和萬黛兒晚飯不回來吃,餐桌上少了讓人彆扭的成份,增加了一個最會活躍氣氛的鬱歡堂,有他在一旁說說笑笑的,向安之這一餐倒也吃得很順心。
最起碼,這一秒是順心的。
萬海生今天的興至格也外的高,晚飯後,又突發奇想的要跟鬱歡堂殺盤象棋,凱蒂見他高興,也不怕麻煩,翻箱倒櫃的去幫他們找來了象棋,兩人就挽着袖子在客廳裡大戰起來。而向安之簡直淪爲了鬱歡堂的專用丫環,呼呼喝喝的,支使她端茶遞水,一點也不客氣,並且瞧見她臉色不好看,趁着萬海生舉棋不定的間隙,還湊過去冠冕堂皇的對她說:“我可不是有意使喚你,我是怕你剛吃完飯存了食,特意讓你活動活動的,這樣有助於消化!”
向安之皮笑肉不笑的,從牙縫裡擠出兩字:“多謝。”
“客氣客氣!”他嬉皮笑臉的,無意間瞟了棋盤一眼,快速伸手過去,只聽“啪”一聲,手起手落間江山大定。“哈哈!叫吃!萬伯父,你已經山窮水盡了,快認輸吧!”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萬海生不相信似的咕噥着,瞠大眼睛珠子在棋盤上瞅了半天,最終氣惱地哼了一聲,跟個孩子似的,指着鬱歡堂道:“你你你……你怎麼一點尊老的心都沒有!”
鬱歡堂撇撇嘴,難掩得意之色,不痛不癢的回嘴道:“古話說得好,戰場無父子!您還是乖乖認輸吧!”
“誰說他輸了?”一直盯着棋盤的向安之沉默着的冷不丁的開口,不緊不慢的動了一個棋子,整個局面瞬間扭轉,她淡淡的瞟向鬱歡堂:“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你做了什麼?”鬱歡堂難看着被霍然反轉的局面,眼珠子都差點掉下來,氣乎乎的瞪了向安之一眼:“你……觀棋不語你懂不懂!”
“哈哈哈哈!”這下換萬海生得意了,笑得前仰後合的。“鬱律師,做人可不能太囂張,一不小心,下場就會很難看的,哈哈哈哈……”又疼愛的揉了揉向安之的頭髮,對她堅了堅大拇指,“安之,好樣的!替爸爸報了一箭之仇!”
“人多欺負人少,勝之不武!”鬱歡堂在一旁故意發着酸語,眼睛裡卻是亮晶晶的,滿是笑意。
“你還不服氣啊!”萬海生站起身,讓出地方。“來安之,爸爸去抽根菸,你替爸爸下會兒,現在一對一了,我看他還有什麼話說!”萬海生摸出煙,向客廳的側門走去。
向安之怔忡的望着半盤殘棋,一時有點進不了狀態,她剛剛不過是看不慣鬱歡堂小人得志的樣子,才一時手癢,可沒想真跟他下。
“剛剛不是挺有氣魄的麼?現在怎麼傻了?”鬱歡堂手肘撐在茶几上,斜眼瞟着她,手裡拿一個棋子,隨意的丟着,儼然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
向安之皺眉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我是怕你輸得太難看!”
“輸得難看點怕什麼!”他含笑看着她,頓了頓,身體微微前傾離得她近一些,意味深長道:“總不能白辜負了萬伯父的一片好心。”
向安之本就是個一點就透的人,怎麼會聽不出鬱歡堂話裡的意思?她拿起棋子就要丟他,他本欲躲開,眸光在她後方一閃後,卻就勢握住她的手將她拉了過來,棋子嘩啦啦逃難似的滾了一地,向安之從茶几的另一邊,結結實實的撲在了他懷裡,兩人雙雙倒在沙發上。
“姐……姐?”雜亂的彈跳聲裡,傳來了一聲驚噓。
向安之掙扎着從鬱歡堂身上轉過頭,後方幾步之外的燈光璀璨處,一臉寒霜的戴蘇城和瞠目結舌的萬黛兒,並肩無聲的佇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