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點穿,只頓了片刻後道:“我的店已經經營了三年有餘,開店之初便該有的手續都辦妥的,既然是做餐飲類,沒衛生許可證肯定開不起來。”
小周微笑着點頭道:“也是。我堂哥那人愛妻如命,見堂嫂進醫院就急了,主要還有我那小侄子吃不消這樣上吐下瀉,所以這事有些難辦。”
聽完她這話我也不禁笑了,坦然而道:“沒什麼難辦的,既然昨天你堂哥已經向衛生局投訴了,衛生局派了人過來取樣抽檢,等檢查結果出來就行。如果在結果出來前後你堂哥仍然執意要告我,那你就按規矩辦事走正常程序,該審查的照辦便是。”
小周想了想道:“賈如姐,我還是先回去跟東哥商量一下吧,堂哥那我再勸勸。”
在小周出門離開時剛好周瑜推門進來,兩人照面周瑜沒留意她,她卻頓了頓步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數秒後,纔出門離開。
周瑜來到跟前時我的視線依舊凝在門外,聽見他問:“那是你客人嗎?今天上午的生意很清淡啊。”我收回目光,略一沉吟便沒瞞他,“是法院的律師,昨天投訴的顧客請了她過來談判,可能要對我提出訴訟。昨天我便給你機會撤銷加盟合作的,你不同意,今天你想反悔就晚了,假如當真鬧到打官司的地步,怕是不但這個店暫時沒法經營,就連‘巴山夜雨’的牌子也會砸了。”
他挑挑眉:“所以呢?”
“所以在你走錯第一步後,勸你不要再走錯第二步了。”
他氣惱地瞪我:“你這是又想反悔了?我可是昨天回去翻查資料,把你出的那首詩給好好研究了一番,今天過來就想給你說那意思來着。”
我靜了一瞬,道:“說說看。”
“大致意思用白話來說就是:你問我什麼時候歸來我沒確定的日子,此刻巴山的夜雨漲滿了秋天的河池;不知何時才能和你一起在西窗下剪燭夜談,敘說今天的巴山夜雨呢?”
我給以評價:“確實很白話。”
周瑜笑了笑,臉皮很厚地回道:“我這不是儘量能讓你聽懂嘛,這其實是一首情詩,詩中一對愛人相隔兩地,藉着那巴山夜雨來傾訴思念之情。瞭解了你這名字的出處後,更覺得適合咱們這個書吧了,我比較喜歡後兩句——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默默聽之,心裡邊有什麼在翻攪,壓抑着終歸沒表現在臉上。
他見我不語,話題又繞回到糾紛上而詢:“你說那叫什麼兵的要告你?”
“周兵。”我淺聲提醒。
卻聽他惱道:“我管他叫什麼呢,憑什麼一口咬定他老婆孩子吃壞肚子就是咱們飲料的問題?他還找了在法院的堂妹一起過來?這是想威嚇我們呢?哼,法院的咱也不怕,等我給你找個好律師來辯,不信搞不過他們,回頭我還要追究名譽損失。”
我忍不住乾咳兩聲,再次提醒:“周兵要告的是我,不是我們。”
周瑜聞言並沒半點尷尬,反而理所當然地道:“你我簽訂了合作合約,你就是我的合夥人了,自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這的任何損失都與我息息相關,又怎麼不是影響我們呢。”
竟找不到話來辯駁他,總之一紙合同簽名後,我有種一世英名盡毀的感覺。
不想理會他,轉身去配茶爲中午檔做準備,等我再回身時發現他站在門外打電話。他是側身而站的,所以隔着玻璃門也能看見他臉上一片沉色。
似乎,他在動怒?
等他打完電話進來時,我把一杯檸檬藍山推過去。
“給我的?”他問的同時已經端起了杯子,直接省下了我的口舌。
他在嚐了一口後就蹙眉,“你在裡面加了什麼?”
“黑糖。”
“那爲什麼味道這麼澀?”
澀?怎麼可能?加黑糖至多是加了甜度,跟澀有什麼關係?他見我不信,把杯子推到我面前而道:“不信你嘗。”
我凝了杯中一眼,略一遲疑取過旁邊的紙杯,在倒時吧檯外的人哼出了聲:“就拿我的杯子喝怎麼了?有毒啊。”我權當耳旁風吹過無痕,倒了小半杯茶後淺抿了一口,檸檬的酸、藍山的苦,還有黑糖的甜,哪裡有什麼澀味?
“你是不是舌頭打滑了?哪裡來的澀味。”
卻見他故作驚訝狀,“你沒嚐出來嗎?那爲什麼你眼神裡有酸澀?”
我怔了怔,原來他是在藉由傳話。我本可以一句話懟回去說他想多了,但目光交匯短瞬,開口卻道出了繁雜心緒:“因爲剛纔那個離開的女律師曾是我的同事。”
“你同事?”周瑜眸光一閃便反應過來,“你以前也在法院過?”
聽着這問,我才覺心頭煩悶其實就真的是澀然,點頭,“我以前是律師。”差一點就當了檢察官,只是這個夢被扼殺在搖籃裡了。
“所以剛那女的是你同事?”
“不然呢?”
他歪着頭來看我,“你是在看見她後念起從前風光時,再回看當下落魄覺得酸澀?”
毫不猶豫地懟了回去:“當下我哪裡落魄了?”
他愕了一愕,點頭同意:“也是,沒到落魄時,哪需要澀呢。那問題就出在那女人身上了,看來是她跑你眼前來添堵勾起了你以前某些往事了吧。”
算是吧。再見小周,她與以前大不同。
那時候她還因資歷不夠只能當我的助理,連律師都論不上,今天再見她,不單是言行舉止裡沒了以前的稚嫩,就是眉宇間也多了清高傲氣。
可能在我離開後肖東對她加以栽培,站在了我曾經的位置,從而便有了自信吧。
不過我倒是也想看看肖東對這件事的態度,自那天后便再沒見過他,每天十幾二十杯的外賣單卻一天不落。換作以前,我必然堅信不疑他會想盡辦法爲我奔走,但是現在,我不敢妄言揣測了。
只是自那日小周來後,便沒了動靜。情緒激憤的周兵並沒再來店裡鬧,衛生局那邊也沒有消息,小周自也沒再見。似乎這事就這麼過去了,又好像從沒發生過。
可店裡的生意卻不如從前了,平日閒淡也就罷了,就連雙休日也寥寥無幾的來了幾位常客,可以說客流量只有以前的四分之一。
相比小花與明仔的憂愁,表現得淡定的除了我外還有周瑜。
應該說周瑜見了此情況反而還高興,說既然店裡不忙,就不如隨他去書吧那邊規劃現場。
我想了想便同意了,再到現場發現裝修佈局的進度十分快,上次來還只是初具雛形,不過隔了幾天幾乎都已經完成了。最奪目的是那塊“巴山夜雨”的牌子,用一塊黑檀木所制,四個字是雕刻上去的,旁邊還刻了一些花紋,顯得很有古風韻味。
我問他準備什麼時候進駐商戶,他搖了搖頭道:“先做兒童版塊的娛樂區,因爲引進的軟材遊樂設備我怕會有氣味,必須先散散味道以保不對孩子造成傷害,而且也要監測其安全性能。再來是把各類書籍引入,也把兒童書籍分類陳展,商戶最後進場。”
我聽了後擡眸看了他一眼道:“既然你都規劃好了,還找我來作什麼?”
“當然是想聽聽你的意見啊,你可是我們兒童區域的策劃總監。”
“……”一頭黑線,何時我上升到他的策劃總監了?
他衝我笑了下,緩緩而道:“你也別謙讓,之前你做的企劃案可是連我的智囊團都做不出來的。主要原因就在於他們從商業的角度,而你是從孩子的角度,從而在需求上一定是你的方案最抓人。我原本設定這項目爲休閒商業,經過你的建議後決定把它做成娛教同樂模式,這也將會是今後的社會趨勢。”
我心中不免觸動,凝着他的眼睛忍不住問:“你自己的想法呢?”
“什麼?”他一愕,沒明白我的意思。
“如果……你有了孩子,你會希望他身處一個什麼樣的環境?”我頓了頓,又道:“一個項目出來需要不斷完善,只是個人的想法一定是片面的,我的方案只代表了我的觀念,就像你說你的智囊團提出商業角度,也並非是錯誤的。如果你想搞好這個項目,要吸取的遠遠不止是眼下幾人的個別需求,而應該是大衆需求,包括你自己在內。”
周瑜聽後斂了眉眼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