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經到這了我也只能挽住周瑜的胳膊,在婚禮的音樂聲中朝前走,穿過長長的迴廊,走上扶梯,竟是向着頂樓的那個戶外攝影棚而去。
可當我們走上樓頂卻發現哪裡還是那天拍攝婚紗照的影棚啊,短短一個月時間竟然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座空中花園,婚禮的現場是佈置在這裡的。
再看賓客席,老媽和魏叔叔一家,還有親戚們都已經到了。另半邊是周瑜的家人,我看到周爸爸與周念一家也都在列。
“請兩位新人來到我跟前好嗎?”臺上的神父正在邀請我們上前。
這是一個純西式的婚禮,在我們走至神父面前時,神父便唸了一段詞,然後詢問周瑜是否願意娶我,無論生老病死都對我不離不棄。周瑜轉過眸認真地看我,好像到這時才發覺今天的他格外的英俊,眉眼裡的深邃像一潭看不見底的深海,他說:“我願意。”
同樣的詞神父又問了我一遍,以前在看電視裡出現這樣的環節時總覺得老套,所謂的神聖感也不過是儀式。當自己站在這裡的時候才發現其實不然,儀式之所以被大衆認可,是因爲它代表了一種信念,人們偏愛以儀式感的方式來表述自己的情懷。
時光百轉千回,我站在這個人的面前,所有的等待與守候終於有了回報。
我願意……
熟悉的氣息覆蓋而來,溫軟吻住了我。
我雙手環繞過他的肩膀,輕輕將他抱住,明顯感覺他的身體頓了頓,氣息遣退,黑眸抵着我。離得太近,反而看不清裡頭的情緒變化,這時候他不應該說些什麼嗎?
不過他只是將我的頭攬進懷中,引得底下的賓客一陣噓聲。
酒席是開放式自助餐形式,得到的反響分成兩派。老媽這邊跟我暗自嘀咕,怎麼不是擺那種一桌桌的宴席,這樣端個盤子走來走去像什麼樣子;而年輕人卻覺得這個模式十分的好,不侷限於一桌之間的互動,可以與談得來的人聚在一起。
不過再西式化,敬酒也總是免不去。首先要敬的人便是周瑜的父親,若說當年我見他父親還感惴惴,此時歲月沉澱之後,我早已從容而對。
周爸爸的神態間沒有太多笑容,但也沒有對我嚴肅,在我與周瑜一同向他敬酒時,他還是以茶代酒的一干而淨,並且給了我們一人一個紅包。
周瑜直接當着他父親的面把紅包塞給了我,周爸爸只瞥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
等走開時我對周瑜懊惱地道:“不會晚些再把紅包放我這嗎?”懂不懂做人的人情世故呢,哪料他理所當然地回我:“把錢交給老婆不是天經地義嗎?”
我向天翻了翻白眼,對他的腦回路無可言表。
與周念碰杯時氣氛有些微妙,他依舊一臉的深沉若鶩,像是那年從沒有對我刁難過,也像是後來並沒有給我指過明路。反而韓靜雪一如當初的溫柔婉約,與我說話也親膩地拉着我的手,像是多年沒見的姊妹。
倒是她的兒子長大到我快認不出了,記得他的小名叫小核桃。當韓靜雪讓他叫我小嬸嬸時,少年低了頭不作聲,韓靜雪連忙跟我道歉,我見狀笑了笑說:“不要緊,孩子大了都會害羞的。”反而是米粒鑽過來找我,給兩孩子一介紹,少年居然接受了米粒,願意帶米粒玩。
我看着兩個聚在一塊的小身影,不由感慨,或許這就是他們的世界吧。
過了周家人的關我心頭也比較輕鬆了,再與人敬酒時便放開了飲,尤其周瑜那智囊團鬧着要一個個敬時我也沒懼怕的。一杯酒見底,轉過身不見周瑜在身邊,下意識地尋找他身影,在不遠處看見楊靜把他的酒杯換過,又似乎說了什麼。今天楊靜是伴娘,她一襲米色小禮服裹身,很是靚麗,只不過伴郎既不是周亮也不是棠晉,而是周瑜的全部智囊團。
周瑜再過來時我特地留意了他杯中的酒,雖然看着液體清澈,但我知道那已經不是酒了。
許是我的眼神被他瞧了去,他湊過來到我耳邊偷偷地說:“後面還有很多人呢,像你那樣喝法遲早要喝醉,放心,山人自有妙計。”
於是前半場敬酒我盡心盡力,後半場則被周瑜徹底帶偏,用着白開水衝酒跟人對扛。
等到席散時喝倒了一片,我卻清醒依舊,但看周瑜腳步虛浮搖搖晃晃,不由納悶了:“你不是沒怎麼喝嗎?”他橫了我一眼,“你懂啥,這叫演技知道不?”
好吧,算我輸了。
本來婚禮的流程是應該把賓客全部送走了,我們主人才會離開,哪料周瑜不按牌理出牌,敬完一圈酒就把我悄悄帶離了現場。下電梯時我還心繫米粒,卻被他霸道地攬在身前道:“今天你所有時間都是我的,能不能把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我身上?咱兒子你還怕被人給拐走了啊,咱媽自然會帶着了。”
我驀然而怔,以前他喚老媽也總是“咱媽咱媽”的喊。
電梯沒有直下一層,而是到了服裝層。我立即明白他意思,是要先把身上這沉重的禮服換下來,既然是爲了輕便我也沒特意選,隨意走進一家服裝店拿了件T恤和牛子褲便進了換衣間。等出來時目光搜掠了尋找周瑜,見他站在門外正在打電話。
我走近時剛好聽見他對電話裡笑道:“既然全權交給你籌辦了,自是你負責到底了啊。”
一聽這口吻,就猜到是在跟周亮說話。正要輕咳兩聲提醒他,卻聽他突然道:“老二,就讓我跟她多一點單獨相處的時間吧。”
我心神一抽,不知道要怎麼形容那一瞬的感覺,就像一腳踩空了似的。
而周瑜掛了電話迴轉頭過來看見我,眸光明顯閃了一閃,隨即挑眉而問:“你抱着那堆衣服做什麼?”低頭看了看懷中的長禮服,“總不能把它丟了吧。”
“讓營業員拿個袋子裝了擱這,回頭讓老二自己派人來收。”
於是出門時我便兩手空空了,周瑜也沒有去開那輛跑車,直接出門攔了一輛車,報的是公寓那邊的地址。
推開家門時我反而不意外了,之前他準備了這麼多,想也能想到家裡肯定乘着我不在的時候他給佈置了。不過比起那些花俏的東西,我更喜歡這個被他親手張貼了囍字,桌上放着簡單的鮮花與蛋糕的家。情不自禁地在腦中想象他弄這些時的神態,心裡不覺欣然。
“餓不餓?切蛋糕吃吧。”周瑜脫了外套隨意扔在沙發裡跟我提議。
確實挺餓的,幾乎就沒吃什麼東西,當我一刀切下時周瑜在旁嘖嘖有聲地道:“這麼精緻的蛋糕也沒見你誇兩句,我真是白費心思了。”
我順口便回了:“再精緻不也得拿來吃嗎?難不成當擺設?”
“誒,你懂不懂浪漫的啊?”
“不懂。”我把奶油抹在了他臉上。
他愣了愣,立即反應過來了大叫:“好哇,這可是你主動招惹我的。”
我想乘他抓奶油時逃進臥室,沒料一腳剛踏進門就被他給逮住了,臉上一涼被他抹了滿臉,我順手往他臉上再抹,兩人打鬧糾纏着滾到了地下。
最後他把我的手都給扣在頭頂,得意洋洋地質問:“服不服?”
“不服。”我兀自挑釁。
“不服那就……”他俯下身來,落吻而下。
關鍵時候我避開了他,“能不能把這一臉的奶油處理一下啊,聞着都是奶油味。”
他對我瞪眼,“罪魁禍首還不是你。”不過還是起了身並且拉我起來,然後他往沙發裡一坐,頤指氣使地指揮:“去,給爺絞把毛巾來。”
我懶得理會他,進了洗手間照鏡子,看見裡頭那張鬼臉不由嘴角抽搐,都這樣了他居然也能下得來口?擦拭掉後把妝也一併卸了,見頭髮上還沾了奶油,索性去拿了家居服沖澡。等清爽出來後走回客廳,發現那人竟然睡着了,臉上的奶油從眉毛到下巴,顯得特別滑稽。
這人是昨晚太興奮了一夜沒睡着,這會兒就打瞌睡了?
雖然心裡埋汰,還是用溼毛巾給他輕輕擦拭了臉,見領口處也沾到了,我正準備去脫他的襯衫,突然他嘴裡模糊嘀咕了三字,讓我渾身一僵。
靜坐良久,我起身一步步走進洗手間,將自己靠在牆上,腦中的空白漸漸有了意識。
剛纔周瑜嘴裡說的三字是——賈小如。
這個稱呼離開我有多久了?四年?不,應該算上這一年有五年了。我心心念念守在巴山夜雨,要等那個會喊我“賈小如”的人回來,後來自己說服了自己,執念終究抵不過現實,只要是他就行了,又何必再執着一個稱呼呢。
可當這一刻再一次聽見從他口中吐出這三字時,我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在渴盼,渴盼着我的周公瑾一如當初般地出現在我的生命中。
他是不是記起了一些以前的事?還是這只是他醉夢中潛意識的發音?
我不能確定。
但可以確定的是,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是一件好事不是嗎?前者意味着他曾經錯亂的記憶在漸漸恢復,後者則意味着賈小如三字刻在他內心深處。
忽而失笑,這樣的周瑜之前我居然還在懷疑他會因爲恨我而主導一場假婚禮。
怎麼會呢,他是我的周公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