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周亮我能隨意質詢,但面對周念就提了心,哪怕這次他們回國出席我跟周瑜的婚禮,從頭至尾也沒對我表達有何不滿之處。
我先問了第一個問題:“爲什麼你和周亮會在我們抵達麗江的第二天就趕過去了?”
“麗江的氣溫變化大,尤其是你們爬的雪山普通人還會起高原反應。老三的體質在那年車禍之後就變得不太好,染了重感就會高燒不退,事實上我們趕到的時候果然如此。小如,相信老二應該之前有提醒過你,不要讓老三輕易感冒,爲何你一點都沒重視呢?”
從周唸的話中我嗅到一絲不尋常:“他如果生病了會怎樣?”
周念輕笑:“你希望看着老三高燒40度遲遲不退?”
我沉默。
頓了片刻後周念才又道:“小如,我也不瞞你,老三那年的情景你也親眼見過的。說我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吧,總之我不想老三再來一次那樣的痛苦了。”
“你的意思是他小到一個感冒發燒,都會對他那個遺傳病症有影響?他還會再復發?”
“誰知道呢?”周唸的語調很輕,“那一年他將我們這些最親近的人都摒棄在外,即使後面他熬過來了,仍然有很長一段的治療時間。”
我心中一緊,剛想再問突聽周亮在喚:“老大,老爺子來了。”
手機語聲突然中斷,不知是周念無心還是聽見他父親過去了一緊張而將電話掛斷了。我這纔想起沒有問周瑜到底在哪家醫院,不想再胡亂東奔西跑卻無獲,等喝完粥後我又一次打了周亮的手機,卻得知周瑜已經從醫院出來了,他們正在往家的路上而來。
我很是怔愣了下,這麼快就出院了?
收拾廚房時莫名的焦躁,最終還是放下了手裡的抹布,快步走出去拿了手機和鑰匙下樓。站在公寓樓下的路邊,探首遙望,剋制是因爲心中有惱,可是再惱也抵不過對某個人的關切。
終於見路的盡頭熟悉的車子在駛來,但車子停下了卻不見有動靜。我那原本醞釀好的情緒霎時煙消雲散,掉轉頭便往公寓內走,不過只走出十多步就聽見身後腳步聲緊隨而來,很快我的胳膊被拽住,“走這麼快乾嘛?”
我回轉過頭,目光一觸及那張還顯蒼白的臉心便軟了。
看了眼已經在慢慢駛離的車,視線定在他的領口處不去看他,嘴裡卻問:“爲什麼這麼快就出院?”周瑜乘機走近半步把長臂環過我肩膀:“你都回來A市了,我還待那醫院作什麼?也就老大他們緊張,根本就只要在麗江門診那掛個水的,害得咱們的蜜月旅行都泡湯了。不行,我得看看機票,還想帶你去看洱海呢。”
“就你現在這狀態還去洱海?省省吧。”我沒好氣地道。
周瑜立即不服:“我這狀態怎麼了?還不允許人起高原反應的啊,洱海又不是雪山上了,走,上樓去我給你看照片有多美,你肯定也想去。”
我沒有接他的話,但還是與他一同走進公寓樓內。
回到樓上時他進門就問:“有沒有吃的東西,我好餓。”
“廚房有白粥。”
他二話沒說就走進廚房,很快端了一大碗的粥出來,還附帶把冰箱裡的肉鬆也拿出來了。
“老婆,我的筆記本你有給我帶回來嗎?我來給你找洱海的照片啊。”他邊吃邊問我。
但我沒有動,只搖搖頭道:“我不去雲南。”
“怎麼了?雲南挺好的啊,除了麗江還有大理的蒼山洱海,還有香格里拉、普者黑那許多好地方咱們都沒去呢,你別因爲我得了次小感冒就打消了念頭啊。”
周瑜本想遊說,但忽然想到了什麼又仔細來看我臉色,過了一會皺眉而問:“你的臉色怎麼這麼不好?不會是被我感冒過了吧,還是也有高原反應?”
我不想瞞他:“回來了A市我就昏睡了一天一夜,滴水未進。”
他聽後立即緊張地起身,拉住我的手追問:“有沒有怎樣?吃藥了嗎?去醫院沒?不行,你肯定是沒去醫院,走,我帶你去給醫生瞧瞧。”
“周瑜,”我喚住他,目光凝定他的眼一字一句道:“我的身體我自個清楚,但是你呢?你能對我說實話嗎?”他的眼神裡露出困惑:“我要說什麼?是不是這次老大跟老二把你一個人丟在麗江你生氣了?我那會真的病得糊塗了,要是知道一定不會這麼做的。”
“他們爲什麼會對你生病如此緊張?是不是你以前曾發生過類似的情形,導致你的記憶再次紛亂,或者是像那年一樣排斥見到家人?”
周念用隱晦的言語表述的意思,我想大抵就是如此吧。而且有一件事不得不被我重視,就是周瑜的體質確實要比以前弱了,以前把他說成是牛都不爲過,從小到大幾乎沒怎麼感冒過,如今卻短短几個月就重感了兩次,而且兩次都發高燒不退。
以我的醫學常識知道如果人體保持在一個高溫不退的話,對腦子會產生極大的影響,而他的家族遺傳病也是與腦子有關。所以周念他們擔憂的只可能是這。
周瑜聽我詢問沒有立即就答,而是認真在回想,“我不太記得了,可能有過吧,但是腦子裡沒什麼印象。就像之前聽你說的那段,我想了很久也沒想出來。不過肯定是他們在杞人憂天,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啊,你大可以不必去理會他們。”
我狐疑地看看着他,半信半疑,心裡打了個鼓,總之今後肯定不會再這麼大意了。
就如一碗粥下肚,他又當真找來了洱海的相關旅行筆記給我看,問是不是很令人嚮往。被我一口否決了,短期之內不考慮再出行,至於剩下的假期要麼銷假要麼就在家好好呆着。
不過事實上也沒餘暇空出來,棠晉接了一個離婚案,但他在京城有案暫時放不開手,所裡的兩人也各自有案在身,所以打電話給了我。聽我一口應下此案後,周瑜一臉的不樂意。
即便是這樣,我也沒有立即就回事務所,而是留在家密切關注周瑜的情況。他見我並沒立即去上班,這才露了滿意。
算是被他逮着機會可以差遣我了,整日裡他就跟個大爺似的,各種指派我。看在他是病患的份上我也懶得和他計較,因爲他的燒是退了,卻時會咳嗽,而且臉色也一直不太好,我給他買了雪梨與川貝回來燉煮了喝。
那天所裡小胡來電,稱離婚案的申訴人約了下午過來談,我這纔不得不回所裡去。
提出離婚的是位與我年齡相當的年輕女士,叫李柔,人如其名第一眼給人感覺就很柔靜。我把她請到辦公室後讓她細述過程,她看着我片刻後開口卻是:“我的丈夫叫陳歡。”
我神色未變,輕點了下頭說:“請繼續。”
“你爲什麼一點都不覺得驚異?”李柔問我。
對她淺笑了下,“李女士,在你向我們事務所報備案子的時候會有相關資料,既然我是你的律師,在接手你這件案子的時候肯定會將你的資料先過目瞭解。”所以,在李柔的丈夫欄上,名字是陳歡這件事我已經知道。
更何況之前就調查過陳歡的婚姻狀況,當然也知道他的妻子叫李柔了。
而棠晉會把此案移交給我,想來也是裡頭有與我的私人關係在,就留待我自己處理了。
李柔怔愣了好一會才嘴角溢出苦笑了道:“還以爲你得知這件事後多少會有驚訝的,畢竟當年……”我截斷了她:“李女士,我們言歸正傳,還是談正事吧。”
她的眼神縮了縮,卻問:“你又怎知我與你現在講的與我們的離婚無關呢?”
聞言我聳聳肩,示意她繼續。
李柔垂了眸雙手捧住倒了水的紙杯,這是一種心緒焦慮緊張的表現。沉默了足有一分鐘之久,她纔開口:“你或許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早到那年你與陳歡離婚時。我與他是大學裡認識的,可是隻戀愛了一年就分手了,再遇見他時我的視線無法從他身上離開,哪怕他已經與你領證結婚,正在籌備婚禮。他不快樂,與我訴說了許多你與他之間的事,說你們即使要成爲夫妻了,可是心卻走不到一塊。”
我牽了牽嘴角,對於李柔所述是心中毫無波瀾。不過我看了看手機時間,心想這時候應該督促周瑜喝梨水了,於是我開口:“抱歉,打斷你兩分鐘,我要出去打個電話。”
李柔怔了怔,面露尷尬地點了點頭。
我走到門外撥了周瑜的號,他的手機自然重買了一部,原先號碼只要重新申請補回就行了。電話一接通就聽見周瑜質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這邊事情還沒結束,廚房有弄好的梨水,你放爐子上熱一下記得吃。”
他在那邊輕哼:“你有這功夫監督我喝那苦的要命的梨水,還不如現在立刻回來。到底什麼人啊,有事沒事的鬧離婚,早幹嘛去了。”
“那是人家的自由。”
“哼,她離婚是她自由,但妨礙了我們夫妻生活就是她不對。”
這人胡攪蠻纏起來很廢事,不想讓李柔等太久,又叮囑他喝梨水後就準備掛電話,卻聽他突然喊我:“老婆,明兒我可能要出差一趟,你回來給我整理行李啊。”
愣了愣,沒聽他提過這事啊,“去哪出差?爲了什麼事?”
“你回來再告訴你。”
聽着某人傲嬌的語氣,我不禁磨牙,“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