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最後一天,恰逢週五,簡嘉算好的時間——請錢熙亞吃飯。
晚上七點,約在市區最爲繁華的南門地段的一家高級酒樓裡。
錢熙亞隨着服務員的指引走進包間,迎面就見簡嘉坐在左邊的位置上——她梳着齊耳的短髮,顯得清爽明麗,渾身自帶着職業化的幹練氣質,沒怎麼刻意化妝,卻眉清目秀,一身天藍色針織衫外套和白色牛仔褲讓她看上去知性而典雅。
“來了,坐下吧。”瞧見錢熙亞出現在門口,簡嘉指着她對面的位置笑着說,“這是我自從知道什麼是‘消費’二字那天開始,自認爲是高消費的場所了,還望錢大少別嫌棄。”
錢熙亞坐下,端詳着對坐的簡嘉,薄脣一揚:“怎麼會嫌棄?榮幸之至,我之前以爲你會請我吃大排檔。”
簡嘉笑了,露出一排小白牙:“之前確實這麼想過,但馬上改主意了,你錢大少是什麼身份,那能是去大排檔吃飯的人嗎?只怕我們才吃完,第二天就見報了,這可不是小事,所以還是我破費點吧。”
錢熙亞想裝高冷還是忍不住樂了,卻只恬淡的說了四個字:“多謝費心。”
“我已經點好菜了,”簡嘉也不繼續客套了,乾脆的說,“一會兒上了菜要是不合錢大少的胃口只管再點。”
錢熙亞挑眉,深深的眼瞳裡漾着戲謔的笑意:“這酒樓裡的許多菜系都極具特色且絕對不便宜,簡嘉,你確定任我點菜?”
簡嘉的手捏了捏口袋裡的兩張銀行卡,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咬牙說:“當然。”
錢熙亞只微揚着脣角,並不表態。
說話間,色香味俱全的幾道菜陸續上桌,服務員擺好後陸續出門。
“吃中餐,不介意吧,”簡嘉狀若不好意思的說,“錢大少要是喜歡西餐就抱歉了。”
她就是故意的,知道他喜歡西餐,她卻偏請吃中餐,好讓他以後沒法再敲她竹槓。
不料錢熙亞一臉無辜的說:“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是中國人,怎麼會喜歡吃西餐,也就你們這些小女生的浪漫情節在作祟,認爲吃西餐浪漫。”
簡嘉心下表示挫敗:這會兒成了她“崇洋媚外”、“小女生情節”了?田馨雨說的一點沒錯,這錢熙亞就是嘴欠。不理會他的嘲弄,她先拿了桌上的紅葡萄酒給雙方都滿上,然後舉杯說:“錢總裁,這一杯是我敬你的,敬你的畫技出神入化、鬼斧神工,幫了我們大忙,無以回報,一頓飯當是謝了。”然後一飲而盡杯中酒。
“客氣,舉手之勞而已,”錢熙亞不謙虛的也舉了高腳杯說,“我這也是首次把畫技用在除興趣以外的地方,沒想到能幫上。”
簡嘉覺得這男人就是嘚瑟,又是嘚瑟的讓你挑不出毛病的那種,再看着他舉止優雅的喝酒,不慌不忙,一滴酒都沒從脣邊溢出,那天婚禮上當伴郎擋酒也是這樣。
接着吃飯聊天,當錢熙亞提到那宗案子時,簡嘉只做了簡單的描述,還說被害人與他畫的挺像,特別是曾經脣裂這一項很符合,其實是“很像”,但簡嘉不想用過多的溢美之詞,她不想讓他太得意。
“錢大少沒去當畫家真是畫界的一大損失啊,”簡嘉最後略帶誇張的說,“你當初沒想過當畫家嗎?”
“沒有,”錢熙亞看着簡嘉的眼睛,非常乾脆的回答,“想畫畫又要畫的好,心態就要簡單,老是想一些名利場上的東西,只會分散了精力適得其反,這和我之前不太想幫忙的原因有點類似,越想要表現自己,越想要幫忙,反而束縛了手腳,畫不出什麼來。”
簡嘉想想有幾分道理,點頭說:“說的對,說明你沒有強迫症。”
錢熙亞微微一愣,眼底浮出淺顯的笑意:“強迫症多累啊,幹嘛不對自己好一點,順其自然不是很好嗎?”
簡嘉“哦”了一聲,她有強迫症,還挺重。接下來沉默,二人繼續吃飯,聊天,偶爾喝點小酒,他看她纖細白皙的手指曲起捏着小勺喝湯,小口啜飲,舉止優雅,而當她擡頭向他禮貌的微笑時,朱脣帶了光亮的水澤,一張臉因酒而愈發紅潤,眼睛也是亮晶晶的迷人。
錢熙亞不是沒見過喝酒的女人,但像簡嘉這樣喝了酒還能保持優雅的卻是頭回見。
“錢大少,你怎麼總喜歡看人吃東西呢,”簡嘉終於發現了不對勁,拿了手巾輕擦拭了一下嘴脣,不爽的說,“你這……好‘獨特’,但還是不要養成習慣的好。”
她儘量婉轉的說,以免傷人自尊。
“抱歉,我是在想一個問題,”錢熙亞並不以爲意,淡淡的說,“你這吃相是從小被教育的結果,還是偶爾的‘強迫症’。”
簡嘉吃不下飯了,睨一眼對面人,佯裝不悅的說:“錢大少有點風度好嗎,沒有哪個男人像你這般直白的說穿女士的一些‘小心機’的。”
“事實呢?”錢熙亞窮追不捨的笑問。
簡嘉坦白說:“我是想大快朵頤來着,但誰讓我們才認識,我平時再怎麼女漢子,這會兒也得學着淑女一點,這是禮貌問題,和強迫症沒什麼關係。”
“那就是你沒把我當朋友了?”錢熙亞好似在深究一個存在很久的問題,“一般來說一個人對另一個人越客氣只能說明兩人關係其實疏遠的。”
簡嘉無語問蒼天:才見了幾回面,話沒說上幾句,跟你怎麼“親密”的起來啊。
她只好承認跟他不熟:“你這話有一定道理,我確實跟萍水相逢的人熱絡不起來,也沒法假裝熱情,但我會盡量讓自己做的符合社交禮儀。”
然後心下猜測這麼無趣的飯局要何時才結束,錢熙亞點頭笑了笑,示意繼續吃飯,之後的那麼一會兒,包間都是安靜的,二人都吃的專心,他也沒再研究她的吃相,把“食不言、枕不語”的古訓落到實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