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是過了。那股子熱鬧勁兒還遠遠沒有過去,年節的好吃喝還有一些,娃娃們穿着新衣裳滿街筒子的瘋跑,接二連三的爆竹聲還是不斷響起,過年的氣氛還遠遠沒有散去。
京城的人們最是講究個喜正月賴二月,不怎麼勤快的人家能把二月賴成正月的尾巴,不玩鬧到進三月決不罷休。
這正月十五的花燈還沒有鬧呢,就是家裡的爺們兒歇着,也是理直氣壯,辛辛苦苦一年了,不趁着這個當口鬧騰鬧騰,實在是委屈自己了。
聽曲兒看戲,呼朋喚友的擺堂會,甚至是去堂子裡吃花酒到窩子裡耍錢,怎麼鬧騰的都有。
如今韃子也跑了,眼看着又是太平盛世朗朗乾坤,大夥兒的心氣兒也就上來了,尤其是手裡有幾個錢兒的人家,憋着勁兒的要鬧場紅火熱鬧呢。
從年前就開始籌備的花燈會終於到了時候,明天就是元宵節了,許多有頭有臉兒的大人物都出了銀子。或多或少就是那麼個意思。就是官府裡頭的那些老爺們,也表示了支持。
尤其是那些個精明到了骨子裡的大商家,對這種惠而不費的事情很上心,也花不了幾個錢,或許還能和赴死軍扯上關係呢,誰還肯不鬧騰鬧騰了?
做好的花燈已經提早懸了出來,許多帶猜透的猜謎花燈還拿紙籠着,就等着明天晚上好好的熱鬧一回哩。
按照李四本人的想法,實在沒有心思弄那些個與民同樂的勾當。可許多商家都出了銀子出了人,就算不親自參加什麼熱鬧,也應該表一下態度。
尤其是那些個晉商,按照以前的約定繳納了十萬兩的“保護費”,反而成了大爺。理直氣壯的提出這樣那樣的要求,平遙的曹老太爺親自來拜會了忠誠伯。當場就拍出五千裡銀子的典票,資助京城的花燈會。
京城裡的熱鬧,就是弄的再好看,和他曹老太爺也沒有什麼相干。對於曹老太爺這樣精明的商家來說,資助華燈會也就是說說罷了,真正的意思自然是幕後的交易。
曹家在草原上折騰的風生水起,利用蒙古的人力和資源就地加工,然後把蒙古人的東西再賣給蒙古人,換回來的利潤大的驚人。曹家的買賣老太爺已經很少詳細過問了,也就是負責個戰略性的方向而已。按照曹家的打算。這次來京一來是探探赴死軍北上的日期,再者就是看看忠誠伯有沒有興趣把戰爭擴大。
等京城裡的人們散了,老太爺和李四之間纔有了真正的交談。
“開春兒之後,大帥的北伐什麼時候開始?能有多大的規模?”這種戰略上的東西不是一個商人應該問的,可曹老太爺還是這麼直白的問了出來。
晉商八大家之中,除了一家鐵心爲滿清效力的已經被赴死軍連根拔起之外,其餘七家都涌到了北方,接着草原混戰的機會大發橫財。旁的不說,把皮革毛貨加工成戰略物資,就地倒手,這裡頭的銀子就不少,仗打到現在,很多小部落都倒欠着晉商的賬務,只能拿戰場上的東西抵債以還得維持戰爭的動力……
“哎,草原上的軍事和政治利益是我拿了,可經濟……錢財物資方面,你們得到的比我還多吧?”
曹老太爺故意做一謙卑的笑容:“託大帥的福,咱們這些個生意人也就是賺個養家餬口的小錢兒,不敢和大帥相提並論。大帥的宏圖偉業我們想也不敢想,最多是跟在大帥的馬足之後賺幾個辛苦錢兒。要是大帥能告之一二,我們也好多賺幾個銅板。我們終究是個做買賣求銀錢的,大話也不敢說,不過讓弟兄們碗裡多兩片兒肉,準時準點兒的吃上口熱飯,或者是帶路什麼的小事情,也可以稍微幫上一點兒小忙。再或者是拼着銀子不賺了,騰出點人手來幫咱們赴死軍挑挑擔擔的出點兒力氣,也勉強可以做到……”
話說的好聽,可裡頭牽着到的東西絕對不只是話裡的這點兒玩意。
“按說這種軍國大事不是我們這些做小買賣兒的能摻和的。可干係到家族子孫的飯碗子,老頭子也不得不求大帥賞點兒薄面,軍情啥的俺也不敢問,也不想知道。只是想問問大帥是直搗兩遼還是先蕩平四周……”
李四哈哈大笑,曹老太爺老臉一紅,也尷尬的趕着乾笑。
這還算是不摻和?簡直就是臉皮比城牆了。
只要知道了赴死軍的戰略動作,在後面跟着或者乾脆提前動作,足以確立在當地的商業地位。
“我說老太爺……”
“不敢,不敢,折煞老朽了……”
李四笑道:“別弄這些個矯情的玩意兒,我知道你想的是什麼?還不是把其他幾家晉商擠下去?獨攬了北邊的貿易?這種想法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話說開了,事情辦到了,能不能做的到就要看你們曹家的本事了。”
曹老太爺看李四這麼說,也就收起了謙卑的神色:“大帥說的是,要說這天底下的事情,就沒有什麼新鮮的,只要本錢下到了,和做買賣也沒有什麼分別……”
“我不是說這個,我笑的是你曹家枉爲晉商之首,眼光短淺的叫人發笑。”李四大馬金刀的坐着,笑呵呵的挖苦道:“若是曹老太爺的格局只有這麼點兒,還真是叫人不得不笑……”
曹老太爺比千年的狐狸都精明三分,還能不明白這話裡的意思?頓時就曉得赴死軍肯定是有什麼大的戰略動作,而且需要諸如曹家這樣的勢力合作。
晉商是怎麼起來的?就是通過戰爭,要是不打仗,晉商根本就無法形成現在的規模。
“敢情大帥指教,曹家上下永感大帥提攜之恩。”李四真要是說出什麼戰略新動向來,就是一字千金的來買也是便宜到家了。
“那邊的好處你們就別想了,你們幾家撈的也不少了吧?應該知足了。很多好處我也得預留出來給自己人不是?”李四掰着手指頭說道:“北邊的情形你比我清楚,連浙商都摻和進去了。再加上你們幾家,還有直隸的人手,再加上我也需要點物資,也不剩下幾個。真要是有志氣做大買賣的,別老盯着那邊。”
李四根本就不在乎曹老太爺是不是明白了,如談生意一樣的說道:“拿出你的真本事來,糧草物資人力調度都算上,你能解決多少人馬之需?”
“大帥有心提攜我曹家,我曹家上下自然是嘔血以報,四五個營頭的話,還是可以的,哪怕是戰線延伸到盛京……”曹老太爺也要算自己的賬,赴死軍的戰鬥力那是沒的說,現在的滿清又是如此虛弱。李四要是真想打的話,三幾個月就能把兩遼打穿。根本也不需要什麼樣的千軍萬馬,只要遣出一支精銳,兩遼的韃子連招架都難。這樣的戰爭不可能出現什麼持久的僵持,雖然還沒有開打,曹老太爺也知道是秋風掃落葉一般的摧枯拉朽。要是曹家集中人力物力的話,支撐三幾個月的問題不是很大。到時候的回報可就大的沒有邊兒了。
“東邊不是你們的,那邊也不需要你們,我是說西邊……”
“西方?”曹老太爺眼珠子忽然就是一亮……
赴死軍和吳三桂之間肯定要有一場爭霸大戰,一山不容二虎嘛。不管怎麼看吳三桂的實力都佔據了不小的劣勢,現在又陷在四川無法拔足,赴死軍反而有了強大到恐怖的火器新軍,強弱之勢已經擺到了明面上。這樣是打起來,可就熱鬧了。
陝西可比兩遼近的多,根本就是在晉商的門前,更重要的是在滿清追剿李闖的時候,陝西還有許多晉商的人力資源。熟門熟路又有熟人,可比在外頭折騰有把握的多。
“西邊不打也了罷了,要是打起來,一戰而下不敢說,可絕對是速戰速決。你們要看清楚風向,首鼠兩端的事情我這邊是不能容忍的。”這些個商人,爲了銀子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連滿清都能資助。就更別提吳三桂了。到了時候,兩邊下注的局面不是不可能出現,所以李四必須先把這種事情預防了。
曹老太爺面色古怪,挺大個老頭子象個扭扭捏捏的女人一樣,說話都有點不自在了:“大帥真是明察秋毫,我這就叫人停了和西邊的交易……”
可不是李四有什麼明察秋毫的本事,這種稍微想想就有答案的事情也不必費心費力的調查。晉商和吳三桂之間的關聯不是一天兩天了,之所以這麼幹也是給吳三桂一個暗示:必須在近期表明態度,否則赴死軍這邊就真的要下手了。
無論是李四還是吳三桂。都把對方看成是潛在的敵對勢力,雙方之間的戰爭也就是個時間問題而已。這種戰略層面的東西誰也瞞不了誰,如今的吳三桂主力無法回顧,正是逼迫他就範的最好時機。
雙方距離的這麼近,又都在緊緊的盯着對方,真有什麼大的風吹草動,不可能做到真正意義的欺騙,到關鍵的時候,還是雙方實力的比拼。
所以李四不大在意表露出自己的侵略意圖,或者也說不上是侵略,更準確的說是爭奪霸權。
曹老太爺一身掛了黑趁子的棉袍子,有點兒費勁的從袍子裡頭摸出一個黑玉鑲金的印璽:“這是在北邊得的,據說是漢朝的東西,也不值幾個小錢兒的玩意,是我曹家的一點兒小小意思……”
“哈哈,你們這些做生意的,就是精明,等所有事情都說開了才捨得拿出彩頭……”
“哪裡,哪裡,大帥見笑了……”
李四也沒有看那到底是什麼玩意兒,笑呵呵的送曹老太爺出來。
“大帥留步,不敢勞動大帥虎駕……”
“也不是送你,我也剛好要出門呢……”北伐已經迫在眉睫。很多的前期工作都要等待李四本人一言而決呢。
二人剛一出來,曹老太爺還謙恭着不敢上車的時候,忽然之間就是一枚勁矢當胸而至……
和李四寸步不離的七斤根本就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利箭射至之時,本能的把李四一推。
這種極是強勁的箭矢明顯是用機弩射出,直透肩窩而過,巨大的慣性帶着李四的身子撞出去好幾步……
誰也沒有看清,又是幾枚利箭飛至。
門口的護衛和幾個親兵也顧不得其他,呼啦一下子就把擋在李四身前。
七斤撕心裂肺的大叫一聲,小小的身軀一下子就把李四撲倒。
前面十幾個流民模樣的人急速而前,幾個人正丟棄了手中的機弩,抽出貼身的短刃撲了過來。 wωw.Tтkan.c o
也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幾個親兵就已經被創,厲聲叫喊着:“有刺客,有刺客……”
是起倉促,李四肩窩之下已被箭矢穿透,七斤瘋了一樣的拖着他往後跑。
親兵又倒下兩個,李四已經跑出去十來步了,七斤拔出了永遠也不離身的短刃,掩護李四進到府中。大帥府中的親兵衛隊聞聲而至,有點兒慌亂的奔了過來。
抱着腦袋縮在馬車後面的曹老太爺畢竟是見過市面的,並沒有慌亂成什麼樣子。直到看見赴死軍的衛隊大舉衝了過來,這才扯着嗓子大喊:“保護大帥,保護大帥……”
已經殺到門口的刺客當中,有一極是雄壯的大漢,看李四要進了屋子而親兵衛將至,冒着被親兵砍死的風險搶過一張極弩,“嗖”的就是一下子。
七斤剛把大帥推進房中,就感覺屁股上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瘦小的身子立刻就跌在李四身上。七斤變聲變調的叫了一聲,似乎還想着站起來,只回過了半個身子就栽倒在門檻上。
大帥讓人給偷襲了,七斤就感覺臉上着了火,半倚在門檻子上掏出了鐵黃瓜,身上的殺氣騰騰旺旺,要不是還顧忌着大帥的安危,早就殺出去了……
李四肩窩子上插着箭矢,鮮血連棉衣都浸透了。
十幾個親兵呼啦抄就把放箭圍了,刺客不刺客的先不去說,還是大帥的安危最爲緊要。
忠誠伯的親兵衛隊自然沒的說,十幾個刺客根本就不是對手,也不過是片刻的工夫就斬殺大半,剩下幾個被逼到照壁牆的前面……
“拿活口。”
要不是李四有這樣的命令,幾個刺客就真的被捅成了蜂窩。各處的衛隊還是瘋狂的奔跑過來,把這些刺客圍成鐵桶一般,四下裡是都是雪亮的叉子,刺客已經到了窮途末路。
這些個刺客一看就是滿清所遣,這麼激烈的打鬥下來,遮掩的衣帽多已下來,露出腦後的金錢鼠尾。面對四面八方的叉子和殺氣騰騰勢若狂獸的赴死軍,這些個刺客還這是悍勇,根本就不計什麼生死,或者說就是爲了送死,大吼着往叉子林中猛撞……
費了不小的力氣也只拿住兩個,其中一個還是貫穿了腹部,眼看着也要不活了。
……
大帥遇刺,這好了得?醫官慌慌張張的過來,李四已經流血甚多,臉色都變得青白,極是怕人。這些軍醫什麼樣的場面沒有見過?就是腦袋碎了肚子破了的大陣仗也見過許多,今天面對李四的這種“輕傷”反而是有點無所適從。
這可是大帥呀,不是什麼小兵。
單刃鉗把箭桿咯斷,猛然把箭矢抽了出來,雖然是有所準備,李四還是殺豬一樣的大叫起來。鮮血順着醫官的手指縫隙就流淌出來,各種金創金粉都敷了上去,糊爛泥一樣厚厚弄了一層。
或許是因爲李四的身份太過特殊,讓醫官也慌亂了,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箭鏃上是帶毒的。
“箭上有毒!”隨着醫官的一聲呼喊,這些人又七手八腳的把傷口拔開清洗,結結實實把李四狠狠折騰了一回。
毒藥,這種東西李四並不怎麼在意,這個時代的毒藥只要不是口服,問題不是很大。別的不說,赴死軍的叉子上就帶毒,也不可能就真的見血封喉了,最多是讓傷者腫脹很長時間,很難在短時間之內癒合而已。
醫官們還在手忙腳亂的分辨箭鏃上的毒性,研究着擬定解毒的方子。
“叫什麼叫?傷的是屁股,不是腦袋。”七斤的屁股上“咬”了一下,雖然已經在傷口處劃開了肌膚便於取箭,還是帶下一塊皮肉來。七斤也不過是咬着牙呻吟了一聲,卻被李四大聲呵斥,早不記的他自己剛纔叫的比殺豬還響了。
“這小子傷的怎麼樣?”李四的詢問,讓七斤差點掉下淚來,感激大聲回答:“親爹,我不礙的,是屁股又不是腦袋……”
“大帥,七斤傷了點兒骨頭,勝在年輕,養三幾個月就沒事兒了,最多半年。痊癒之後腿腳可能有點兒不便……”
一聽醫官這麼說,李四心裡還是咯噔一下子。當初的老孩兒兵已經所剩無幾,七斤又是貼身跟隨的,真要是落下什麼毛病,還能不心疼:“到底是怎麼個不便?你就直接說,是不是不能走路了?”
“不是,沒有大帥想的這麼厲害。若是恢復的好,不會落下什麼毛病,要是恢復的不好,左腳可能會有點蹩,走路是沒有問題的。”
“那就好,那就好,這我就放心了。”李四說道:“先讓七斤靜養吧,給我把腿腳養好了再說……”
“親爹,我沒事兒……”
“滾蛋,派個人專門跟着他,吃喝拉撒都照顧好了,要是這小子胡亂走動,就給我拿打棍子揍他……”
……
對於這次遇刺事件,李四本人似乎不怎麼在意,也沒有什麼明顯的動作。可合城大捕這種事情肯定是不能免的,不必交代也有人去做。韃子都鬧到大帥身邊了,這好了得?
審訊很快就有了結果,僅剩下的那個刺客姓錫爾弼叫阿巴魯,滿洲鑲紅旗人,原大名府的清軍參領。隨着很多旗人撤退到關外之後,眼看着局勢已經十分糜爛,赴死軍又堵死就和談的道路,滿洲高層不得不出此下策,希望能夠格殺李四,或許能夠出現什麼機會。
而這個錫爾弼阿巴魯本就是八旗軍官,如今他的軍隊已經沒有了,而且他的兒子小錫爾弼也是成親的時候被赴死軍七殺營刺殺,這才做了刺客。
至於如何處置這個刺客,李四也不怎麼上心,但是這次刺殺確實讓李四清醒了許多。
形勢遠遠沒有看起來那麼樂觀,現在的赴死軍看起來確實是難有敵手,可這些都是建立在李四這個個體身上。如果李四出現了什麼意外,就是赴死軍的災難。
因爲過分的追求對赴死軍的絕對控制,李四也就成了這支強悍武力的唯一核心,尤其是刻意的追求這種效果之後,已經成爲了赴死軍的靈魂。
如果這次行刺事件成功的話,李四要是這的死在刺客手上,赴死軍絕對拿出一個能夠勝任的新領導人。無論是誰,也不可能統帥赴死軍,至於駕馭,就更不可能。
赴死軍的體系從建立之初,就是一種極端的集權,要是李四真的死了,會出現什麼樣的局面還真不好說。
可以肯定的是,李四所構想的大中華肯定不會實現,這個位置奮鬥的目標很可能會成爲天下混亂的直接因素。要是再有什麼偶然事件,讓赴死軍內訌起來也不是難事。
這就是一種致命的缺陷。
一想到這裡,李四就怒火萬丈,咆哮着對赴死軍的軍官們大喊大叫:“我要做的事業別人做不成,他們也想不到,只有我……”
李四大力的拍打着桌子,真的是怒了:“在我死之前,必須實現赴死軍的目標,必須消滅所有的敵對力量和潛在的敵對力量,戰爭,我不怕戰爭……”
這些高級軍官從來也沒有見過李四發這麼大的真火:“一次刺殺就能殺了我,一支箭矢就能要了我的命。我絕對不能容忍赴死軍的大業斷送在這種事情上,所有的計劃和籌備必須提前,因爲說不準什麼時候我就會死在某個混蛋的手上,今年立夏之前必須拿下兩遼,必須把韃子清剿乾淨。”
“吳三桂必須表明態度,這就派人去陝西,若是吳三桂執迷不悟,就是戰爭。”
在座的高級軍官一個個噤若寒蟬,任憑李四一個人在那裡聲嘶力竭的大叫,誰也不敢說話。
對於吳三桂的戰略,還沒有到非打不可的時候,就算是要打,這種程度的戰爭比遠征兩遼要大的多。虛弱的韃子已經不算什麼對手,但是吳三桂可不是那麼簡單,這裡頭牽扯到的軍政資材人力物力可就多了。
作爲執掌全盤的核心,李四不可能不知道這些。之所以出現這麼大的變化也談不上是什麼以怒興兵,就算真的因爲這個原因,也沒有什麼人或者什麼勢力能夠阻擋忠誠伯。只要還是一種緊迫感。
李四所要做的事情,不是那種可以一步一步慢慢來的緩圖,尤其是牽扯到的歷史責任,不是隨便什麼樣的人物就能夠承擔的起的。所有這一切罪惡的和美好的事情,必須在這一代人身上完成,赴死軍的歷史責任和天然使命就是砸爛一切阻礙民族的東西,把一切敵人和未來的敵人掐死在搖籃裡。說起來是雄渾壯闊,可真正要做的話,充斥期間更多的還是血淋淋的戰爭和赤裸裸的掠奪。這一切,必須讓爲戰爭而存在的赴死軍來完成。
如果這次刺殺再完美一點,或者乾脆說那個刺客的箭矢再偏一點兒,李四就已經是死屍了。
李四一死,貌似強大的赴死軍就會轟然倒塌。諸如此類的刺殺行動以後肯定還會有,能不能李四給殺死誰也說不清楚。
對於時間的緊迫感從來沒有這麼強烈過,赴死軍要走的路還很長,準確的說是他李四剛剛到了根基,很多事情還沒有來得及佈置,所以必須抓緊了。
“丁乙、馬海寬,孔有德,”
“巳字營,醜字營,金字營,戌字營,還有馬步營……”
在李四調兵遣將的同時,戰爭即將開始。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忠誠伯遇刺的事情已經成了哄傳天下的大事情。蒙古部的輕騎兵晝夜兼程,送來了受到長生天祝福的“外傷聖藥”,各地軍、政官員也紛紛上書問安,朝廷那邊興武小皇帝的親筆慰旨和御醫已經到了淮西,正往這邊飛奔,還有……
就是在民間,各地也有不少的祈福活動正在舉行。
就連吳三桂那邊,也裝模作樣的表示了一下。
對於這一切,李四是閉門不見。
因爲故意封鎖消息的緣故,這次遇刺到底把忠誠伯給傷害成了什麼樣子,李四到底是重傷到了奄奄一息還是微不足道的擦不點兒皮,知道的絕對不會說,不知道的就滿世界瞎說了。
在外界紛紛表示關注的同時,各方勢力也在紛紛猜測着:李四到底怎麼樣了?
據說,也僅僅是據說,李四所中的箭矢上帶毒,而且是從遙遠的西域傳來的劇毒,用指甲挑一小點兒就能毒死一頭牛。同樣也是據說,說那種毒藥是韃子看家的寶貝,需要九九八十一道工序凝練七七四十九天,需要多少多少毒物才能練成那麼一點點。更有傳的玄乎的,說李四其實已經死了,赴死軍是秘不發喪……
李四是死是說也不敢確定,可受傷之說是一致的。不管怎麼說吧,很多人都知道李四受傷了,經過口口相傳之後,忠誠伯的傷勢已經到了最後一口氣兒的地步,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嚥氣。
謠言着那個是越傳越大,沒有幾天的工夫,就出來好幾個版本。有的說五臺山的和尚正用無上佛法在爲李四療傷,有的說白雲觀的老道在給忠誠伯禳星祈命……
五花八門的謠傳之下,李四到底如何愈發的撲朔迷離。
關心李四生死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有盼着他趕緊死去的,更有盼望忠誠伯平安無恙的。
在這些念頭之下,很多切實的行動也表現了出來。
別的不說,就是朝廷這邊也是做了兩手準備,連死後追封的名號都擬定好了,興武小皇帝緊急召見楊廷麟,君臣數人整整商議了一晚上。
忠誠伯這個掌舵拿總之人若是真的不在了,楊廷麟這個曾經的赴死軍二號人物能不能順利的晉升爲一號?能不能把赴死軍這樣的絕對武力化爲國家柱石?
雖然楊廷麟知道這種可能幾乎是沒有,可赴死軍實在是太重要了,這要是李四出了什麼三長兩短,就是冒再大的風險也值得一試。
對於外界已經傳的不像樣的風言風語,京城的赴死軍內部紋絲不動,誰也搞不明白真相,就算當日和忠誠伯相談甚歡的曹老太爺,也被扣住了,不許見任何人。
這種神秘的舉動更加助長了謠言的傳播,在人們懷着各種心思關注忠誠伯本人的時候,三個天干營,四個地支營,弓箭營等隊伍集結的消息反而無人注意。
外界之中,唯一知道真相的大概只有一個人:死狗。
死狗一聽說大帥出事兒了,腦門子都炸了,火急火燎的跑了回來,想見大帥卻見不着:大帥有令,什麼人也不見,有事情就在這裡說,大帥自有處置。
死狗的腦瓜子並不是多麼精明,也想不到李四的真實情況,可他見到七斤了,心裡的石頭也就放了下來。
七斤是貼身跟隨大帥的,這小子都躺在牀上有吃有喝,大帥肯定就更沒有事情了。要是大帥真的如外界傳言的那樣,他李七斤還能這麼躺着?
兩個少年耳語了幾句,死狗惡作劇一般狠狠的七斤屁股上捶了一拳,在死狗殺豬一般的呼痛聲中心滿意足的大笑起來。出門之後,卻是做出一幅沉痛模樣,對誰也不說話……
忠誠伯本就是風雲人物,忽然出了這麼一宗子事情,可讓京城的人們揪心的不行。
本來是要好好的熱鬧熱鬧,憋着勁兒要耍一耍紅火呢,這麼一來,什麼樣的心情也沒有了。忠誠伯這個大英雄是死是活還說不準呢,還聽個狗屁的曲兒還看哪門子的大戲?
準備了很久的花燈會也沒有耍起來,原本花大價錢請來的戲班子也歇了,這可不是唱戲的時候。尤其是隨着時間的推移,還沒有任何一個明確的消息說明大帥平安,衆人更是心急如焚。就是那些整天整天瘋跑的孩子們,看着大人們的臉色不善,也曉得是發生了什麼不祥的事情,一個一個乖的很呢。
關二奶奶把高香燒了一束又一束,漫天的神佛都請遍了,就是城隍土地小鬼判官這些上不了檯面的鬼神,也都有了香火。大帥出事了,天知道是得罪了哪路鬼神,多燒一點兒香火不算啥,萬萬要保佑大帥過了這一關吶……
關二爺火氣極盛,招呼了一幫子老少爺們就把牌樓前街的一家香燭鋪子給砸了。
也不爲別的,因爲忠誠伯出了事情,燒香祈神的人不在少數,都盼着大帥平安不是。這家香燭鋪子從來就沒有這麼火紅過。可這個作死的掌櫃不僅賣香燭,還進了一大堆的紙錢、葛麻、孝條子孝帽子都擺出來了。他說大帥萬一要是真的駕鶴西遊去了,買這些東西的人肯定很多,也好不大不小的發一筆。
這不是盼着大帥早點兒死還是什麼?關二爺可是個臉紅血熱的爺們,當時就惱了,把這間鋪子砸了個稀里嘩啦,還把那作死的掌櫃狠狠捶打了一頓。
當時看熱鬧的不少,一聽說是爲了這個,不僅沒有上前勸解的,反而齊齊下手,把掌櫃打的抱頭鼠竄。
這麼一打一砸,解氣是解氣了,可心裡的憂慮卻是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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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爺,你說大帥……”
關二爺把眼珠子一瞪,牛眼一般:“說什麼說?大帥是何等的英雄了得,千軍萬馬都趟幾個來回。多少萬的韃子都不能動了大帥一個手指頭,幾個小小的刺客還能真把大帥怎麼樣了?”
“說的也是,大帥百靈護體千佛保佑,多少大風大浪都過來了,眼看着就要把韃子料理乾淨了,這個時候也不能栽在幾個韃子刺客手裡,這不成笑話了麼,哈哈哈……”幾聲咋咋呼呼的乾笑不僅不能減少人們心中的擔憂,反而更顯得沒有底氣。
韃子的箭上可是帶毒的,韃子如此費盡心機又是如此仇恨大帥,不用想也知道要用那種最毒的毒藥。大帥要是真的平安,也該有個動靜呀。可這麼些時候都過去了,還是半點兒消息也沒有。
英雄不英雄的,有幾個能善終的?諸葛亮他老人家夠厲害了吧?算盡天下氣運隻手三分天下,最後還不是落得個秋風五丈原?什麼樣的宏圖大業也成了過眼雲煙。
“旁的不說,大帥身上的正氣沖天,那路毛神邪鬼敢索大帥的活氣兒?”關二爺這個素來不信什麼鬼神的大咧咧也開始信了:“咱們爺們兒這就去買點高香大貢,見廟就拜就神就貢。若是大帥真的平安無恙,老子拿銀子建廟修佛;若是……若是那啥了,老子可就不管那麼多了,什麼樣的廟宇什麼樣的佛像,也得砸個稀巴爛,不知道保佑好人還要他們有個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