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着,酒喝着,。其實朱慕賢也擔心着,如果李家不允婚事怎麼辦。
身邊的人都覺得李家沒有拒絕這門婚事的理由。多好的一門親事,新郎要纔有纔要貌有貌,一表人才,家世也不錯。朱家雖然說不比從前了,可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朱大太太一回京城,那些體面又昂貴的頭面首飾衣裳,可都讓鎮上的人大開眼界。女人們整天沒有旁的事做,自然對穿着打扮特別上心。有不少人就想比着朱大太太的首飾也打些頭面首飾風光風光,不過一來是和朱大太太不熟悉,也不好張口借人家的首飾當做樣子來仿。二來,有人衡量過得失之後,放棄了這個打算。
那樣繁複的首飾,打起來造價高不說,也怕損壞,不怎麼好保養,。再說,除了過年那樣的時候,平時戴着很不合適,太不實際了。
雖然仿製不成,也不代表她們不對朱家的富貴門第動心。
再說朱慕賢還有一個好處——他是長房的,但是不是長孫。所以將來家業宗嗣不是由他繼承。宗子可不是好做的,宗婦要操心的事情就更多了。遠的不說,就說李家的那位老叔的妻子吧——這已經是第三任填房了。第一任是難產死的,續娶的那個是病亡,不過衆人都覺得那是操勞過度的緣故。這一位已經是第三位了,夫妻倆的年紀當然不怎麼般配,要差個十來歲呢。不過也許是因爲更年輕,也更體壯的原因,所以一直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這小兒子呢,現在挺受寵,將來分家別過,不用操持宗族事務,奉養長輩那也有長孫和長孫媳。朱慕賢是個有出息的,這門親事實在太做得來了。
但是朱慕賢並沒有那麼樂觀。
之前沒能和又林見一面,現在兩家一開始議親事。兩人就更不能見面了。
他不知道又林是怎麼想的。對這門親事,是樂意,還是抗拒?
其實又林自己這會兒也迷茫着呢。
朱家託了媒人上門的事兒,當然不可能再瞞過又林了。當然。這求親求的是她,可是卻不是跟她求。這事兒當然要聽家中三位長輩的意思。又林連院門都得少出——儘量不出,以示貞靜守禮。被提親的姑娘要是還滿處的亂跑,那可不象話。
她能聽到的消息,都是別人轉述的。
聽到提親的居然是朱家,又林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朱慕賢這個人……怎麼說呢,不是個壞人。應該說和一般人相比較。他稱得上君子了,。生得很好,也有才學,脾氣也不壞。
哪兒都挺好,雖然有些迂,有的時候有些天真,還有點少爺氣,但是人是不錯的。又林和他來往的時候,他也沒有象一般人那樣。看不起女子,認爲女子不該讀書識字不該有思想。
算得上是一個朋友吧。
在這個年代要有一個朋友,可不是易事。象又林和周榭這樣的交情關係畢竟是少數。其他的人,比如王芷兒,雖然也有幾分交情,可是王芷兒壓根兒不怎麼識字,在一起的時候話題很有限,除了繡花什麼的,談不了別的話題。
可要說嫁給他,又林可從來沒想過。
這時候的婚姻可是終身大事,如無什麼特別重大的意外,這一輩子就要和一個人共同生活幾十年。共牀共枕,生兒育女——
一想到同牀共枕,又林忍不住打個了哆嗦,十分不適應。
兩輩子加起來這麼些時光,她可還沒嫁過人呢,也沒試過和哪個人同牀共枕的生活。朱慕賢人是不錯。長得也不錯,可是兩個人完全沒有戀愛過,突然間就要跳過之前的所有步驟直接就洞房,這怎麼想都讓人覺得不適應,心裡頭怪怪的。
當朋友是一回事,做夫妻那是另一回事了,簡直無法想象。
又林沒有表態,當然,這種表現纔是正常的,姑娘家本來就該這樣。
小英仔細打量又林的神情,就算她的想事總比別人慢半拍,有些時候還常常想不通,可是這會兒小英覺得,她明白姑娘這會兒心情。
姑娘是挺聰明的,可是再聰明的姑娘家遇到婚姻大事上頭,也會心慌,也得害羞。
朱公子人是不錯,還有學問,。
可是小英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朱公子他原來不是有位表妹於姑娘嗎?小英可是見過她的,印象還特別的深。那位於姑娘生得是很俏麗動人,只是那脾氣太大了些。就爲了朱公子來自家撿個風箏的事情,就和他大吵一架。旁的人但凡稍微靠近一點點兒,她就象刺蝟一樣,逮誰刺誰。
那會兒可不止小英,許多人都覺得這位於姑娘肯定是朱慕賢的妻子了。兩人既是青梅竹馬,還是親上加親的。更不用說兩人彼此間又很親厚,朱慕賢對錶妹處處呵護,時時體貼。
可是現在朱家來提親,那於姑娘呢?
小英去尋人打聽,這事兒倒也不難打聽,也不是什麼秘密的大事。
原來於姑娘已經另嫁他人了。聽朱家的人的口風,於姑娘家以前一直依附朱家,巴不得於姑娘能嫁進朱家。可是現在朱家不比從前了,於家就變了副面孔,把於姑娘另許了一家。
這種嫌貧愛富,背信棄義的行徑,小英雖然是個丫頭,也很看不起的。
既然於姑娘已經另嫁,那倒不是什麼障礙了。
小英也覺得這門親事不錯。朱公子爲人挺好,聽別人說,那前程也是不可限量,將來是必定會做官的。那姑娘要是嫁了他,可不也跟着成了誥命夫人了?
就是姑娘這兩天不大說話了,也不出門,加飯都吃得少了,這可讓小英很不放心。
不但她意外,就是德林聽說這話,嘴巴也張得老大。回過神來就問四奶奶:“那朱大哥是要做我姐夫了嗎?”
四奶奶忙讓他閉口:“別胡說,只是他們家有這意思,事情還沒成呢。”
德林想了想:“這……朱大哥挺好的,又有學問,。要是姐姐要嫁人,我倒願意是他當我姐夫。”
四奶奶給他弄得哭笑不得,一旁的媽媽和丫鬟們忙勸說:“德林少爺,這話可不能亂說的。婚姻之事可是終身大事,姑娘家的名聲更加要緊。現在事兒沒成,這姐夫可不能隨便亂喊。讓人聽見了,對姑娘的名聲不好。”
德林被說得擡不起頭,怏怏不樂的應了一聲。
在他心裡,姐姐是最好的,沒什麼人配得上她。可是他也知道,這姑娘家長大了,總是要嫁人的。
認識的人裡頭,如果姐姐一定要嫁一個話,那德林倒情願是朱慕賢來做他姐夫了。其他的人更不般配。雖然表哥和自家關係更近,可是德林和他關係不算太親厚,反而對朱慕賢打心眼兒裡親近。
朱慕賢一向和他挺合得來的,從來不象別人那樣,把他當小孩兒對待。朱慕賢對他的態度,就象對待一個同年紀的人一樣,很平等也很隨和。既沒象別人那樣覺得他小就驕縱他讓着他,也沒有象對待不懂事的小孩兒一樣全不把當回事兒。而且他什麼都懂,只要德林想問的,基本上他都能答得上來。不管是一些古怪的問題,還是玩樂嬉戲,沒有他不會的。不光雜學上頭,他書讀得也好,瞧,這次整整一府的讀書人都去應試,可是頭名卻是他得了,這多了不起!
德林雖然天天去讀書,四奶奶當然捨不得他自己背書袋。替他背書袋的是德林奶孃的大兒子喜貴,比德林大四歲,生得很是壯實。他替德林揹着東西,也承擔着護衛照看的職責。
從書塾出來。德林指着前頭:“喜貴哥,我想去前頭,買些點心回家。”
喜貴盡責的勸了一句:“少爺,這天要陰了,怕會下雨的。”
“不要緊,咱們快去快回就是了。”
喜貴跟着德林過去,稱了兩樣點心,德林又買了個花裡胡哨的虎頭面具,。兩人正要往回走,德林忽然站住了腳,他看見朱慕賢了。
朱慕賢倒沒一眼看見他——這可以理解,街上人不少,德林個子還矮,很容易被別人擋住。還是和朱慕賢一起的人看見了,輕輕扯了下他的袖子,指了德林給他看。
朱家現在和李家要結親的事兒衆人都知道,這李家的哥兒可不就算是朱慕賢的小舅子麼?
身邊的人提示了這麼一下,朱慕賢才看到了德林。
他和身邊的人交待了兩句,朝這邊走了過來。
德林緊緊抓那個虎頭,朱慕賢和他是很熟的,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德林一時間連怎麼稱呼都不知道了。還喊朱大哥嗎?會不會不合適?娘說這事情還沒定,自己應該和他說話嗎?
朱慕賢倒是一如往常,含着笑問:“下學了?怎麼到這邊來了?”
德林想不出來,就把稱呼含糊過去:“嗯,過來逛逛……”
朱慕賢見他有點小別扭,原因當然是一想就想明白了。
“今天念什麼書了?”
他的態度還和過去一樣沒什麼改變,德林也漸漸放鬆下來,說:“今天先生不適,沒教新的。就寫了半天字。”
這番對答和他們平時見面也沒什麼不同。可是落在別人眼裡,就不是這麼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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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過雨到處潮乎乎的,溼冷可比干冷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