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小兒媳婦有喜的消息,大太太樂不可支,一直陰沉的臉恰如撥雲見日,一下子陽光燦爛起來。[m]大太太向來手挺緊的,這回破天荒的大方了起來,特意把自己屋裡一尊白玉觀音讓人給桃緣居送去,還交待一定要供在屋裡,可以寧神安胎的。
雖然又林對神佛之說並不篤信,但是還是誠心誠意謝過大太太。畢竟婆媳關係有所改善那是好事,別說大太太給的是白玉觀音,就是給塊石頭,又林也得恭恭敬敬的供着。
不但如此,大太太緊張得要死——畢竟又林前頭那幾個例子可都不怎麼好,大太太一想起來就覺得心驚膽戰,一點兒不敢馬虎。還特意讓範媽媽過來,把屋子裡可能犯忌諱的東西全都收了個乾淨,不但象剪子小刀針線鉤子,連好些擺設、牆上掛的畫,連牀頭掛的一對雙魚垂穗香囊都給收了,到底是犯什麼忌諱,其實連範媽媽都說不清楚,可是爲了圖個心安,愛收就讓她們收了吧。
最初的不良反應期一過,又林的胃口好得反常,早上會餓醒,晚上睡着了還是會餓醒,一天吃了五六頓,看着什麼吃的都眼睛直放光。朱慕賢先是嚇壞了,請了豐太醫來,豐太醫診過了脈,又問過了話,笑着說:“不打緊,沈人想吃就讓她吃吧,沒有妨礙。”
朱慕賢這才放下心來,轉頭就問又林:“今兒想吃什麼?”
又林有點兒難爲情——豐太醫還在邊上呢。
朱慕賢回過頭來看,也不好意思了。豐太醫識相的起來告辭——郎中嘛,就是有事的時候十萬火急的把你拽來,等用不着你的時候你最好自動消失別礙人的眼。
原哥兒手裡拖着一隻布縫的小馬的尾巴,站在門邊看了好一會兒。豐太醫笑眯眯地問他:“原哥兒在這幹什麼呢?”
原哥兒一扭身跑進了屋,一頭扎進他爹的懷裡。那隻小馬縫得活靈活現,馬眼睛是黑色的扣子,原哥兒把馬抱在懷裡,從他爹懷裡偷偷扭過臉來看豐太醫。
豐太醫覺得這孩子實在討人喜歡·連耍小脾氣都很可愛。
其實原哥兒並不認生,但是對豐太醫是例外。就因爲前一陣子他着了涼,豐太醫來過,給他開了藥。原哥兒怕苦·從此就把豐太醫這個給他吃苦藥的“壞人”給記得牢牢的。今天豐太醫一來,他就又緊張起來,生怕這人又是來給自己灌苦藥湯子的。
朱慕賢陪豐太醫出了院門:“還要勞煩你一趟,去給家母也瞧瞧。
豐太醫一口應下,去正房給大太太也診了下脈。大太太並沒有什麼大毛病,不過人上了年紀郎中交待的話都差不多,要少動氣·飲食要清淡,注意不要勞累。大太太對自己的身子不怎麼上心,逮着豐太醫問了一堆事兒,都是繞着又林打轉的,連能不能看出男女都問了,朱慕賢急忙打岔,先送了豐太醫出去。
回來之後大太太抱怨他:“你怎麼不讓我問完呢?”
朱慕賢笑:“您也太心急了,這懷的是男是女只把脈哪裡就把出來了?”
“別瞎說·我可聽人說了,那醫術好的郎中,是男是女一把就知道。你媳婦現在也有四個來月了吧?應該能看出來了。對了·我聽人說,城西有個道姑,看這個可靈啦,十拿九穩的,要不咱們也請她來給看看?”
“是男是女還不都是您孫子,何必這麼心急呢。”
“那可不一樣。”大太太說:“雖然說是孫女兒我也一樣疼,可是你才一個兒子呢,給原哥兒添個兄弟不好嗎?再說,我現在攏共就兩個孫子,良哥兒吧·一年到頭沒幾天不生病的,到現在書也不得,將來怎麼辦?你嫂子和你哥又是那個樣。我想着,要是你能再添個兒子,咱們這一房將來才能人丁興旺啊。”
“大哥房裡不是有個丫頭也有孕了嗎?”
“丫頭養的我纔不媳呢,那能有什麼出息·你看看······”大太太剛想說朱明澤那個不成才的東西,到了嘴邊又咽下去了。
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大老爺縱然綠雲罩頂面上光,大太太也難逃一個管教不力治家不嚴的過錯。老太太和老爺子當時可是各打五十大板,大老爺沒討着好,大太太也很是丟臉。
“我倒覺得女兒也好,一女一子,正湊成個好字。”他挨着大太太坐下,一邊替她捶着肩膀一邊說:“您見着原哥兒的娘,可別跟她老提這個。她心細,最近家裡事兒又多,我怕她想的太多了對身子反而不好。”
大太太哼一聲:“就你會心疼媳婦?我曉得,昨天當着她我就說了,孫子孫女一樣好,反正已經有原哥兒了,讓她別想太多呢。”
朱慕賢陪笑說:“到底是娘疼我,事事都替我想着。”
“那是,我不疼你疼誰啊。你雖然是老小,可是比你哥哥老成。就是……”大太太猶豫了下,看着旁邊也沒別人,輕聲說:“你媳婦有了身子了,你身邊不放個人伺候?要是你媳婦不答應,我去跟她說。哪家的爺們兒屋裡沒兩三個人的?她反正是明媒正娶的,又生了原哥兒,誰也越不過她去,很不必吃這樣的乾醋。”
“娘。”朱慕賢按住大太太的手:“這是我自己的主意,不是她的意思。”
大太太哪裡會信:“你就是脾氣好,她說什麼你就是什麼。”
“這是我自己的主意。”朱慕賢說:“您看看家裡現在出的這些亂子,都跟姨娘、丫頭脫不開關係。大哥那兒不太平,二房那邊都出了人命,還有前陣子弟弟的那事,娘,您聽我一句,丫頭們大了,不可再留在身邊,儘早都放出去成家。姨娘通房更是禍亂的根源,她們想的是自己的終身、富貴,有了孩子更要謀算家業,嘴上說一,心裡想二,百般算計······我看着她們那樣子就覺得心煩,甚至覺得有些害怕。我和原哥兒的娘兩個人一心一意的過日子就很好,實在不必在中間再夾進幾個居心不良的人來。”
大太太皺着眉頭:“你這是以偏蓋全了,哪就都象你說的這樣了?那照你說,這滿廄裡,各家的姨娘通房就沒有一個好人了?全該轟出門去纔算乾淨?”
“咱們不說別人,只說自己家。丫頭們想當姨娘爲了什麼?”
大太太雖然不滿,可是也不能違心的說丫頭們想當姨娘那是一心爲主,一點兒私心都沒有。能從奴才一躍而成爲主子,這纔是她們對做姨娘趨之若騖的原因。穿金戴銀,吃香喝辣,使奴喚婢,這些人人都向
而且細想想兒子的話,大太太也得承認他說的有理。
也許一開始她們有好吃好喝就滿足了,可是日子長了,總難免爭強好勝,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西。再有了孩子的話……
大太太沉着臉說:“隨便你吧。反正你也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了!”
朱慕賢知道大太太一時是轉不過這個圈來,不過她這麼表示,其實也就算是答應了他的要求,不給他身邊塞人了。
這當然也不是他這麼一番話就收到了奇效。前陣子家裡的事情也多,再加上妻子又有了身孕正是金貴的時候。自己再把話說得明白些,這才令大太太改變主意。
朱慕賢岔開話:“三哥又去南邊兒了?”
“是啊,前幾回也都是他去的,也熟了。”大太太難得沒挖苦這個侄兒。說起來,朱長安一向會說話,即使大太太也不討厭他。
但是朱長安出遠門的真正原因,家裡人心中都有數。不外是因爲韓氏和丹菊。連二太太都沒攔着他出門,想着出去散散心也好。總在家裡待着,總想着那些事兒,心情怎麼也好不了。沒個一年半載的,只怕他是好不起來。
朱慕賢想的卻是,堂哥原來是個風流倜儻的性子,要不然也不會成親前屋裡就有兩個人了,前次出去一趟,還弄了個劉姨娘回來。
也許經過這件事,他的性子會改變了也說不定。
朱長安一出去,後院就更冷清了。二太太索性把院子裡剩的幾個人都遷了出來,院門也鎖了。劉姨娘和另一個通房只能委委屈屈收拾東西搬了出來,兩人擠在一間房裡,待遇甚至比不過二太太身邊的大丫鬟。更讓人絕望的是朱長安這一去不定什麼時候能回來,回來後會怎麼安置她們也沒個準兒。
其實二太太也是這麼打算的,如果兒子沒出門,她也想把這兩個人打了。省得朱長安一見她們就會再想起糟心的事兒。要是願意嫁人,二太太也可以讓媒婆給她們找人家。要是願意回家,二太太一人給她們一筆銀子打她們走。只是現在朱長安不在,二太太不好擅自替他作了主。
簡直成睡神了,晚上睡個小時,午覺還能睡三個小時==(/無,彈.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