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靜悄悄的,連最不會看人眼色的傻妞都閉上了嘴。
她以前也打碎過東西,不光有自家的,還有別人家的。打碎了自家的,娘要打她。打碎了別人家的,自家得賠人家,賠完了娘還是會打她。
茯苓打碎了姑娘屋裡的東西,肯定也要捱打吧?
想到這兒,傻妞很是同情她。捱打不好受。
小英很快回來了,胡媽媽也跟着一起過來了,跟又林說:“奶奶說了,不過是件小事,姑娘自己處置就行了。還問姑娘屋裡有不可心的地方,晚上想吃點兒什麼,讓廚房給做。”
“有勞胡媽媽還特意走這一趟,小英,快把沏好的茶倒一杯來。”
胡媽媽連說不敢。
屋裡頭幾個的反應各不相同。傻妞鬆了口氣,讓姑娘處置,茯苓應該不會捱打了。白芷還是微微垂着頭,不過輕輕的鬆了一口氣。只有翠玉十分失望——她本來以爲奶奶的處置會嚴厲得多,最起碼不會讓茯苓在姑娘身邊近身服侍。這麼一來,茯苓對她的威脅就小了。
白芷是個不急先的,但是茯苓卻處處力求表現,讓翠玉感到十分不安。
又林果然並沒有重罰,只是扣月錢,每個月扣一半,要扣半年。其實不管是又林還是屋裡的幾個丫頭,都知道這扣出來的錢還不夠那打碎瓶子的一半。
晚上服侍又林睡下,看着正屋燈已經熄了,幾個丫鬟才收拾了睡下。白芷去倒了洗腳水,吹熄了燈,摸黑爬到鋪上,茯苓往裡讓讓。白芷也躺了下來。
外頭月亮很好,照得窗紙上一片白。
白芷睡不着,她知道茯苓肯定也沒睡着。
“你白天……怎麼沒和姑娘說?要是瓶子放得好好的。怎麼會輕輕一碰就掉下來呢?”
茯苓輕聲說:“就算說了,姑娘也不一定信。翠玉服侍姑娘多少年了?我們纔來了多長時間?”
“姑娘是個明事理的人,你要是說了。姑娘肯定是另一番道理。”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是家生子兒。孃老子都在莊子上,我憑什麼和她吵呢?就是姑娘那裡,剛從外頭回來,肯定也不願意生事生氣。”
白芷頓了一下,輕聲說:“你說的也對……可是這月錢一扣就要半年,你怎麼辦?你一直都把月錢補貼了家裡,突然沒了這份兒錢送回去。家裡頭也會擔心吧?”
茯苓不作聲,白芷嘆了口氣。
就算說,翠玉也沒留下什麼把柄,茯苓要替自己分辯也沒有憑據,反而會讓人覺得她是在推卸責任,主動生事。
兩人一時都睡不着,只有傻妞,沒心沒肺的,裹着被子呼呼的睡得正香。
茯苓並沒象白芷想的那樣憂慮。
正因爲奶奶和姑娘都是明白人,她纔沒有多說話。她相信奶奶和姑娘都能看出其中的蹊蹺來。瓶子決不是自己開個窗子袖子擦過去的那一點力氣就能帶倒打碎了的。
翠玉爲了算計自己。打碎姑娘的東西……只要姑娘心裡明白這一點,就足夠了。
以前在家時爹就常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她眼下看,是吃了虧。可是翠玉也並沒落着什麼好。
來日方長,只要自己還留在院子裡沒被趕出去,翠玉肯定不會罷休,總有她露出馬腳的一天。
後院兒裡沒有什麼秘密,這個瓶子惹出來的風波李老太太也聽到了。上了年紀的人覺淺,李老太太誦完經,翠芝服侍她洗漱,拆開了髮髻將頭髮梳順。李老太太的頭髮已經花白,翠芝用梳子蘸了一點頭油,把有些乾枯的髮梢梳得順滑一些。
“你和翠玉、翠香她們幾個人,是一起進來的吧?”
翠芝應了一聲:“可不是麼,到今年秋天就有五年了吧?一起進來了四個人呢。”
“翠紅那孩子是個聰明的,只是身子骨不好。”
“是啊,我們時常唸叨起來,都替她可惜。誰能想到一場風寒就要了她的命呢。”
“翠玉也有點小聰明。”
翠芝沒敢擡頭,輕聲說:“她哪聰明啊,當初胡媽媽教我們打絡子的時候,就數她笨,一個蝴蝶絡子兩天都沒學會。”
李老太太微微一笑,沒有再說。
翠芝服侍李老太太睡下,自己纔在外間和衣臥着。
老太太平時很少提起這些事情,翠玉這一回……實在有點自作聰明。僕婢間傾軋爭勢是常有的事,主人家一般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廚房裡的婆子鬥嘴,小廝們你揪我一下我打你一拳的,這些都沒什麼。可是翠玉真不應該拿姑娘屋裡的事情做筏啊。本來四奶奶就覺得她心眼兒太活,不太喜歡她,又加上這件事情——雖然姑娘那裡並沒深究,把這件事輕輕的抹了過去,可是看四奶奶和老太太的意思,翠玉玩的這點小把戲哪裡瞞得過她們?
翠玉那點小聰明,其實落在四奶奶她們眼裡,顯得那樣拙劣和愚蠢。
翠芝輕輕的吁了口氣。
翠玉這是自己找事,怨不了別人。她們一起進來的四個人,翠芝在老太太身邊,翠香在四奶奶身邊,翠玉就到了姑娘屋裡。還有翠紅……當初大家都說翠紅生得好,說不定會給四爺做通房丫頭的。翠紅自己也偷偷的打算着,甚至偷着想做個荷包……荷包才做了一半翠紅得了風寒,病一天比一天重,竟然沒有熬過那一年的冬天。李家對她倒是仁至義盡,請郎中,吃藥。她去了之後,還賞了她家人不少銀錢——
大概屋裡有點冷,翠芝打了個寒噤,把被子裹緊了一些。
天氣一天天冷了,秋天來得又疾又快。
翠玉要是出去了,她爹孃也就這一個閨女,肯定會給她尋一個好婆家。
又林一回來,四奶奶頓時覺得事情輕省了許多。別看又林年紀不大,算賬是一把好手,家裡頭的大事小情,四奶奶顧不過來的,全靠她幫手。家裡的僕傭原來並不太服氣這位姑娘管事,只覺得她年紀小,經的少見得少,能懂多少?可是連着有兩次採買出了紕漏想矇混過去時,又林只在他*?們的那兩地賬上用指甲劃了條印,讓退回去重寫。這些人才慢慢收斂起來,不敢再有小覷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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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斷斷續續的,又加重了,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