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表哥表姐的到來,給安王府增添了不少活力與生氣。
雖然來的只有三個人,表哥沈靜,還有兩位小表姐沈芳沈薔,但是算上他們每人帶的小廝,丫鬟,婆子——而且熱鬧這種事,通常不是一加一等於二,而是呈幾何倍數增長的。三個女人一起嘰嘰喳喳,熱鬧程度就趕得上菜市場了。
小冬只是覺得有點奇怪。
沈家三人,好象不是來串串門就走這麼簡單啊。若只是來串門,用不着帶這麼多的行李,下人。而且看起來安王府的接待規格也不一樣,若只是小住數日,還犯得着特意找福大總管開庫房找傢什器物?
一大早趙呂就跑來小冬這裡,小冬只穿了小襖短褲,還在賴牀。
“哥哥。”
他也該去上學去了,怎麼還在家。
“我來跟妹妹告個別,就去上學。”
小冬想了想,問:“表哥他們,就住在咱們家不走了?”
趙呂笑眯眯地說:“沈靜哥哥是來陪我讀書的,自然要長住了。”
小冬眼睛眨啊眨啊,雖然很多問題她礙於年齡的關係不能問出口來,否則肯定會讓人覺得駭異,但是她這麼看着人,一臉渴望求知的表情,趙呂忍不住伸手揉她小臉兒,揉得小冬不耐煩了開始撓他,他才戀戀不捨的把手收回來。
“兩位表姐當然是來和妹妹作伴了。”趙呂說:“父親不在家,我又要上學,妹妹一個人在家裡多孤單啊。所以父親前次給河東去信的時候,就寫了這事兒,兩位表姐當然是特意來陪小冬玩的。”
陪玩?
小冬抿着嘴,朝這個傻哥哥笑笑。
呃,那是她想錯了?
剛纔她還覺得——會不會這兩個沈家表姐,名義上是陪她,實際上是來陪哥哥,想那個啥呢。這年代表親變姻親的事兒太多了,有道是乾柴烈火好做飯,表哥表妹好作親嘛。
這不是不可能的,正好一舉兩得嘛。
哥哥這是多好的一個女婿人選啊,將來他肯定能襲爵,降一等也是郡王。沒有旁的兄弟,只有自己這麼一個妹妹,可以忽略不計。上頭也沒有婆婆,人口算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嫁進來就自己當家作主,而且趙呂人又聰明待人也好,這樣的好親事真是打着燈籠沒處找去,哪家不想要啊。
小冬忍不住抱着趙呂的腰小聲喊:“哥哥。”
“咦,怎麼了?”
趙呂眉開眼笑的回抱住妹妹。
不知道爲什麼,一想到哥哥要娶媳婦兒,小冬覺得心裡酸酸的。
就算不是兩位沈家的表姐,哥哥也肯定要娶別家的姑娘的。
可是小冬就是覺得不舒服,不捨得。
到時候這個傻哥哥就會變成別人家的傻夫君,嗯,還會變成個傻爸爸吧?那會兒他有自己的妻子孩子,他肯定也會這麼寶貝疼寵他的孩子……
“哥哥要永遠疼我……”
趙呂不知道妹妹怎麼突然冒出這麼句話來,但是他笑得嘴巴咧得大大的,眼睛眯了起來,拍拍她的肩膀:“當然了,哥哥當然會永遠疼小冬的。”
這句話彷彿靈丹妙藥,小冬患得患失的心情瞬間被治癒了,好奇地問:“哥哥,我什麼時候要去讀書?”
趙呂說:“嗯,小冬你還小,讀書要再過兩年,不要心急。”
小冬心說我纔不急呢,上輩子已經上了這麼多年的學了,還沒來及學以致用就一竿子穿到了這個地方。想不到穿來了之後還要上學。
“學要上很久嗎?”
趙呂笑着又想揉她的小臉兒,被小冬警覺地閃開了。
“要上到小冬將來嫁人啊。”趙呂笑眯眯地說:“和陽公主就是指婚出嫁之後纔不上學的。”
和陽公主?是誰?
胡氏端着茶進來,笑着說:“和陽公主?世子怎麼想起她來了?”
趙呂答非所問:“妹妹說她想上學啊。”
胡說,她纔沒說自己想上學呢。
胡氏說:“郡主不用心急,到明年這時候,也就差不多了。我記得和陽公主就是五歲進的學,郡主明年虛歲也就五歲了,雖然還是早了些,但有和陽公主的例子在前,也就不算什麼了。”
啊?小冬詫異。這麼早就去上學?小孩子沒有定性,哪坐得住啊。
“世子該出門了,要不然可趕不上早課,師傅要罰的。”
趙呂吐吐舌頭,趕忙地走了。
胡氏在熱水中浸過了手,替小冬穿上鞋襪,又擰了熱手巾來給她擦臉。
外頭丫鬟說:“沈姑娘來了。”
兩位表姐昨天小冬還沒來及細看,一來他們趕路累了,二來——
昨天那位明夫人也在,小冬對她不喜歡。
昨天她說了句話,那話裡的意思小冬可不太喜歡。
她說:“兩位姑娘只管放心住下,郡主年紀又小,也沒個玩伴。兩位和郡主雖不是至親,但勝似至親……”
這話說的很是……可圈可點啊。
她說這話時,小冬偷偷打量了其他人的神色。沈家兩位姑娘在明夫人面前算是晚輩,都垂着臉兒,沒看出什麼反應,她的奶孃胡氏有點緊張,先看了小冬一眼。
其實,小冬早就明白。
她和趙呂不是一個娘生的,從趙呂的稱呼裡,從王府裡下人的隻字片語中……
趙呂的娘是安王的頭一位王妃,姓沈,出身河東沈氏,所以這次來的沈靜也好,沈芳沈薔也好,都是趙呂的血親,不是她的。
她的娘姓姚。
有次胡氏和紅綾紅英說話還提起過,先頭沈王妃如何如何,姚王妃又如何如何。
她早就知道了,這事兒可算不得秘密。
但是明夫人這樣說,難免讓人覺得她別有深意。
沈芳身量高挑,生得十分清秀,臉上淡淡地掃了層胭脂,象三月裡的桃暈霞色。沈薔年紀更小些,倒是和小冬見過的六公主差不多大,一雙眼靈動慧黠,一看就是滿肚子鬼主意。
“小冬妹妹。”
小冬笑眯眯地喊:“芳姐姐,薔姐姐。”
胡氏正在替小冬梳辮子,沈薔走過來,笑着刮她的臉:“小懶貓羞不羞?這會兒了才起身。”
胡氏招呼:“兩位姑娘快請坐,紅英,倒茶來。”
她手腳麻利,已經替小冬將頭髮辮好,在妝盒裡拿出兩枚銀色的小蝴蝶夾,一左一右替她別在頭髮上。那蝴蝶翅膀是鏤空的,做得輕薄無比,小冬一動,頭上蝴蝶的翅子和鬚子就跟着顫動起來,象活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