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那一匙酪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七公主那眼睛裡彷彿帶着小勾子一般,直盯盯的看着。
趙芷在一邊把自己那一盞朝這邊推了推,又要把手裡的銀匙遞給七公主:“嗯,這個涼,你嘗一點兒吧。”
這孩子把那盞酪一攏,還是看着小冬。
難道她還想兩盞都要?
小冬還沒回過神來,七公主飛快地伸出手來把小冬那盞酪也往自己懷裡一扒,抱着兩盞酪轉身兒就跑。
“哎?”趙芷和小冬面前空空。唔,小冬好些,她手裡的銀匙上還有剛纔舀出來的一點酪。
兩人面面相覷,過了一會兒小冬先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把手裡的銀匙朝趙芷晃晃:“你要不要?”
“要,幹嘛不要,我還一口沒吃呢。”趙芷一口吞下匙裡的酪,氣呼呼地說:“這孩子真是……”
小冬笑笑:“看歌舞吧。”
一場壽宴下來,身上的衣裳不知道讓汗溼了幾回,小冬爬上馬車,頓時覺得全身都散了架,重重地往下一倒。
車簾一掀,趙呂也鑽了進來。
“哥哥?”
小冬勉強挪了挪,讓了個位置給趙呂。車子動了起來,小冬眯着眼,抽出帕子遞給他:“擦一擦,看你這一臉的油和汗。”
趙呂接過去擦了一把,往車壁上一靠:“你和趙芷中午在亭子那裡做什麼呢?”
“本來是想乘會涼。”小冬想了想,把看到一個宮人被拖走的事說了:“雖然離得遠,可我看着象是見過。”
“見過?”
“今天七公主跑到我們席上來,有個宮人將她帶回去,沒一會兒她又跑來了——我覺得好象那個宮人。”
趙呂沉默了一會兒,坐直了身說:“七公主很可憐……剛纔出來時我聽說,她母親今天中午死了。”
小冬愣了,慢慢坐了起來。
“那,七公主怎麼辦呢?”
有親孃的話,雖然親孃總是病着,可她總是在的,怎麼也能照看。
現在娘沒了,那麼小一個孩子……
趙呂有些後悔,不該和小冬說這個。他摸摸小冬的頭:“應該會交給旁的妃嬪代爲照顧吧。”
小冬靠在趙呂身上,悶悶的不作聲。
頭隱隱的疼起來。
可能是今天天氣太熱的緣故,歇一會兒就沒事兒。
可惜她想錯了,頭越來越疼,昏昏沉沉的。趙呂輕聲問:“妹妹困了嗎?”
小冬含糊地唔了一聲。
車到門前,趙呂扶着小冬下了車,讓風一吹,小冬精神了一點兒,可是頭卻更疼了。
她隱約聽到趙呂和她說話,好象還有別人的聲音,可是眼睛睜不開,象抹了膠水一樣又沉又黏。
小冬最後看到的是,有個人走到近前,和她說了句話。
“小冬。”
她想看清楚那人是誰,可是眼前突然一黑,整個身體彷彿一下子失去了重量。
趙呂只覺得手裡一沉,膽險些沒嚇破。剛纔只顧着扶小冬下車,卻沒注意到她臉色這樣難看。
小冬想……也許她中暑了。
其實她還有點意識,進屋,躺到牀上,有人替她換衣裳,擦身,給她喂水喂藥。身邊有人在走來走去,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還有人在說話……
只是她醒不過來。
她知道自己好端端地躺在牀上,但是,她總有一種在向下陷落的錯覺,一直,一直朝下沉……身體軟綿綿的癱着。
“小冬?小冬……”
有人喊她,她聽見了……可是她醒不過來。
忽然間有什麼東西,刺刺的鑽進鼻孔,小冬只覺得好象是一枚大針頭在她腦門“卟”地戳了一下,鼻孔一瞬間酸癢刺痛得受不了,一個大大的噴嚏打了出來,淚如雨下。
然後她醒了。
趙呂忙湊過來:“妹妹覺得怎麼樣?”
小冬顧不上說話,急忙抽了他手上的帕子擦眼淚擤鼻涕,用完一塊感覺還沒擦乾淨,於是再拿一塊。
很好,雖然一塌糊塗,可是感覺剛纔堵着七竅的什麼東西一下子就散開了,整個人頓時輕鬆,感覺也在慢慢恢復。
牀邊還站着一個人,等小冬用完第二塊帕子的時候順手將帕子接了過去。
“呃……”
不是她的丫鬟。
她的丫鬟裡可沒有一個長得這麼……嗯,魁梧。
是的,和趙呂一起在牀前的竟然不是安王不是胡氏更不是她的丫鬟。
是個男子,身材高高的——小冬估計要按前世的標準算他肯定一米八往上。要按現在的標準算,那就是堂堂九尺男兒……
這人穿着一件玄石色的翻襟袍子,腰間還繫着個縫毛邊革袋。怎麼看都象是東市的買賣人——
不不,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人是誰啊?難道府裡新請了這麼粗豪一個郎中來看診?
“小冬,”粗豪的郎中關切地問:“你覺得怎麼樣?”
這聲音……這聲音……小冬眼睛越睜越大——
“秦……秦烈?”
那人笑了:“你還認得?我還怕你認不出我來了!”
她,她可真不敢認啊。
秦烈他當年離開京城時……絕對不是這個樣子的。
雖然他的相貌……在小冬的記憶裡已經有些模糊,可是,絕對絕對不是現在這樣。
“你怎麼來啦?你什麼時候來的京城?你……你長的可……夠高的。”
簡直讓小冬懷疑他是不是天天吃酵母才能發成這樣啊。
“你覺得怎麼樣?”
“啊,好多了。”小冬發現她的頭也不怎麼疼了,就是身上還沒力氣。
趙呂鬆了口氣,對秦烈說:“你剛纔用的那是什麼藥油?還真有效力。”
“我自己配的,”他伸過手來在小冬的手腕上搭了一下,過了片刻說:“沒大礙了,多喝些水,早些歇息,明天一早起來就好了。”
小冬還沒回過神兒來。
她不會是做夢吧?夢裡面秦烈不但回來了,還長成了一個很高的高個子。雖然高,可是並不顯得笨拙,當然更不單薄。他身上的袍子撐得鼓鼓滿滿的,整個人顯得非常結實——
呃,而且秦烈手裡,還拿着一塊她剛纔痛痛快快擤了一通鼻涕的手帕……那手帕是水紅的,皺巴巴的摺成一團……
小冬覺得自己的臉好象又要燒起來了。
趙呂又囑咐了小冬兩句,和秦烈一起走了出去,小冬聽見趙呂說:“……剛纔在府門前遇見我也不敢認了,你可真是全變了樣?我說,你是怎麼長這麼高的……”
啊!那塊帕子竟然忘了要下來,也給他拿走了!
小冬砰的一聲倒回牀,拉起紗被蒙着頭,恨不得嗷嗷兩嗓子抒發心中的鬱悶。
這叫怎麼回事兒啊?多難得的故人重逢,結果她給人家的見面禮就是一個大噴嚏外加一塊擤涕的手帕麼?
晚上她也沒去外面吃飯——一來是她現在的確爬不起來,二來……她實在覺得難爲情。吃過了飯,胡氏從外頭進來,端着一個大盒子:“郡主,這是秦少爺帶來的。”
小冬欠一欠身:“給我的?”
不知是什麼東西?
秦烈是有名的會玩兒,他在的時候,總是有新鮮玩意兒。比如那年冬天搞的一堆冰雪藝術品,可惜天氣回暖時,都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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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住大家,昨晚又着涼了,今天起來喉嚨腫痛腹如雷鳴,一天跑了N次廁所……
欠賬一定會還的,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