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見着小冬的第一句話也是:“瘦了些,不過精神不錯。”
趙呂和小冬端莊規矩行了禮,小冬親手給安王捧茶:“爹爹今天怎麼回來的這樣晚。”
“唔,你這些天在家歇着吧,等天氣涼爽些了再去學堂。”安王頓了一下:“天氣太熱,五公主已經病倒了。”
小冬怔了一下,和趙呂交換了一下目光。
趙芷的說法是五公主鬧着要出家,到了安王嘴裡卻成了病倒。
當然,安王這裡的肯定是官方說法,趙芷那隻能算小道消息。
可是有的時候,官方說法在真實性趣味性時效性上都遠遠不如小道消息。但是——官方消息之所以是官方消息,那是因爲無論在其它方面是不是遜色而薄弱,它的權威性是不容置疑的。
小冬乖乖地應了一聲。
“在山莊玩的可開心?”
“好玩極了。”小冬頓時來了精神,眉飛色舞地跟安王描述,鳳溪邊的風光有多好,河裡的魚有多麼活潑又有多麼鮮美,說這話的時候小冬又回憶起了烤魚的腴肥鮮嫩,口水差點兒流出來。又說起山中夜晚的一天繁星一地清涼,還有日出的壯麗與感慨……
安王含笑聽着,時不時問上一句。不過小冬絕對不會沒有眼色,說了一會兒,便把位置讓給了趙呂,自己找個理由退了出來。
小冬剛纔曾經有那麼一剎那想問問安王,他要續絃的說法是不是有那麼一眯眯的事實根據。不過她很快發現自己夠荒唐的。安王要真有這個意思,一定不會瞞着趙呂和她。
他們纔是一家人。
過了有多半月,小冬終於知道五公主是怎麼了。
她的確是遷進了萬福宮裡閉門不出,但絕不是因爲她要出家。
五公主的確病了,病的極重。
她臉上蒙着一塊布,屋裡薰着濃重的香氣,可即使如此,也遮掩不住她起了滿臉滿身的膿皰和一股讓人作嘔的腥氣。
“怎麼會這樣呢?”
小冬沒有親眼見着,可是宮中已經許多人都這樣說。
“聽說……是無名惡瘡,太醫院也沒有辦法。”
還有一種隱晦的說法,說這是遭了報應。
明貴妃爲了邀寵,虧心事也是做過的,遠的不說,只說近的,七公主的母親,那位清秀佳人原本也有可能憑身孕在後宮中博得一席之地,聽說要封個婕妤的,卻因爲明貴妃在其中作了手腳,沒得封不說,還被皇帝厭棄。生的七公主是個半傻子,自己也疾病纏身,死不死活不活的捱了幾年日子,無聲無息地死在宮中的角落。
趙芷小聲說:“七公主的娘,就是太后千秋那天沒的。我聽人說……她就是死於身上長滿瘡皰的惡疾。你說,是不是真的有報應這回事?”
“別亂說。”小冬微微沉吟:“就算有報應,也該報在明貴妃身上啊。”
“母債女償啊。”明貴妃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在她身上花費了偌大心血,現在……
她們都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趙芷小聲說:“這病……就算能好,只怕容貌也毀啦。五公主可該怎麼辦纔好?”
該怎麼辦?反正她們不知道。
皇帝女兒不愁嫁,大概……總是能嫁出去的吧。
趙芷打個哆嗦:“我家裡不讓我去學堂了……怕也染上什麼病。”
小冬怔了下,安王一早就說過不讓她去。
也是怕她沾染了吧?
趙芷聲音有點顫:“要是我得了這種病,那真是生不如死……”
小冬也打個了寒噤。
得了這種病,真是五公主的大不幸。原本她是多麼完美,生得美,人聰明,很得寵,而且有了一門好親事。
可是突然間一切都被打得粉碎。
直到這年的秋天,出去避暑的人紛紛重新回到京城,小冬她們再去學堂,五公主也沒有露面。
據說是還在養病。
這年的秋天,沈靜也來了京城。
沈三公子的名頭已經從河東一路響到嶺南,可是這些年來小冬幾乎都想不起他的樣子了。印象中,沈靜脾氣是很好的,象畫中人一樣。
美則美矣,可是,沒有什麼個性。
小冬認真回想,最深刻的記憶,就是沈靜躲在假山裡頭看俠義小說,還給那小說包上了書皮,寫上某某詩集。
那天陽光極好,從假山石的縫隙裡透進去,在地下投映出點點碎碎的光斑。
好象就是昨天的事情一樣。
沈靜的身量比趙呂要高一些,一襲學子們都穿的青衫罩在他身上,說不出的妥貼俊逸。雖然小冬總也記不清他長什麼樣子,可是遠遠看到那襲青衫,心裡就知道,是他了。
她笑盈盈地和沈靜見禮:“沈三公子,真是久仰久仰。”
沈靜聽出她在打趣,笑着應:“豈敢豈敢。”
趙呂跟着說了句:“沈三公子在河東只要坐車出門,必有人擲以鮮花鮮果,滿盈而歸。”
小冬捂着嘴笑:“幸好河東不產刺核果。”
沈靜連連拱手告饒:“人家是上陣父子兵,你們兄妹聯手對付我一個人,可有失公平。”
他笑起來很好看,原來就俊秀的面龐一下子鮮活起來,
“對了,芳姐姐薔姐姐好嗎?”
沈靜點頭說好,還把沈薔給小冬的信取出來。
雖然當時曾經朝夕相處猶如姐妹,可是因爲姚錦鳳和三皇子的事情,沈薔保住了性命,卻只能遠離了京城,這些年來只通過兩次信。
沈薔的字寫得比從前好了不知多少,很是清秀端正的簪花小楷。小冬想象不出沈薔是怎麼一筆一筆的練字,那一定既枯燥又艱辛。
沈薔說沈芳已經生了一兒一女,日子過的很順心,說自己的家居生活,一年只能出那麼幾次門,一個月只能吃那麼幾回肉,一大族人,各房面合心不合,後來爲着一些田地上的事,連面都不合了。
她問候小冬,說想念她,也懷念京城,時常把在京城時第一次出門買的那西域番錦織袋拿出來摩挲把玩。
小冬隱隱聞着紙上帶着一點香氣。
也許是沈薔寫信時沾上的脂粉香氣。
也許……是回憶中那些快活的日子,餘香猶在。
小冬也很想念。
晚上趙呂請了沈靜,接風宴洗塵酒,小冬滿心也想討口酒喝,但是現在在家,安王胡氏齊氏三座大山壓在頭頂,就算小冬敢喝,趙呂也不敢給她喝,只給她倒了葡萄汁,紅豔豔的盛在琉璃杯中,看着倒也可以假充“葡萄美酒夜光杯”了。
趙呂,秦烈,沈靜,還有羅家兄弟。小冬也把趙芷拉了來一起做伴。要是她不請趙芷,回頭趙芷知道有熱鬧不找她來,非跟小冬急眼不可。其實胡氏恰恰就不放心趙芷。這姑娘跳脫浮燥,沒她還好,有她在,想安分踏實不出事都不大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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