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沈桂有些愕然。他是在江西才入夥的新人,壓根兒就不知道有七公主這個角色的存在。朱由札眼中厲色一閃,突然衝上前去,擡手一掌就將沈桂抽翻。刷的一聲,他抽出腰間佩劍,一隻腳踩住這個賊道,擡手將劍刃擱上脖子,惡狠狠道:“連七公主都不認識,必是奸細無疑,留你何用?”
正要殺人立威,楊雲嬌揮了揮手,淡然道:“天王御前不宜見血,先押下去,等天王醒後處置!”
朱由札將劍一收,喝令部屬將一臉驚懼的沈桂押了下去。
御榻之前,楊雲嬌微微俯身,看着這個命垂一線的奇人。原本白皙微胖的臉,如今已黑瘦得不成人形,枯槁的毛髮凌亂不堪,其中已有半數浸染風霜。突然之間,一種傷感難以遏制的涌了上來。想到當年二哥的寬厚、友善、包容,兄妹之間不是同胞勝似同胞的情感;又想到短短兩年多來,世事變幻有如滄海桑田,聚義七兄妹陡然升上雲端,獲取了無法想象的權勢尊容,可是彼此之間卻隔閡日甚,再也不見了往昔的赤誠相待、結義之情。如今舊雨零落,新知難尋,難道自己的心已硬到容許不下一個二哥的程度?
一顆淚珠悄然劃過臉頰。楊雲嬌猝然驚覺,潛運功力,立時便將淚痕湮滅。她轉過身來,面向羣臣淡然說道:“天王乃真命天子,本來不可能染病。他這病,完全是代天下有罪的蒼生而受。如今功德已滿,天父傳我神旨,命我出手驅逐病魔,讓天王即日康復!”
不等羣臣迴應,她已經轉過身去,高舉雙手,仰天喝道:“請天父賜予我神力!”
楊雲嬌的十指在半空結着奇妙手勢。隨着十指的旋舞,空中隱隱發亮,隨即點點銀光象撲火飛蛾般從空而生,四下聚攏。將光團越點越明。到了最後,楊雲嬌的雙掌之中虛虛托起一個熾亮的光球。
羣臣正在目眩,楊雲嬌喝道:“天與地一片混沌,天父說:要有光。從此便有了光!如今天父賜我神光,命我驅除一切邪魔,照亮人間道路!”
她兩手一分,銀光如水瀉下,從洪秀全雙目之間直貫了進去。羣臣清晰的看到神光飛速的流遍全身,隨即絲絲黑氣從洪秀全的毛孔中流溢出來。突然之間,洪秀全的腹中一陣雷鳴,隨即他翻身坐了起來,大聲說道:“朕看見了,朕看見天父雙手捧着一團神光,將我全身洗了一遍,我便感覺身輕如燕——”
話沒說完,他已經看見了正在施術的楊雲嬌。楊雲嬌微微一笑,最後用手指畫了個圈,空中立刻漾起一層銀光。楊雲嬌用手向着洪秀全一指,喝道:“天父賜爾永生!”
刷的一聲,銀光象一條銀線,畫出炫目軌跡從洪秀全頭頂灌了進去。洪秀全一陣愕然。沒等他開口說話,朱由札搶先喝道:“天父授予七公主無上神通,命她溝通凡聖二界,傳達天父神旨。如今七公主已用聖光替天王驅逐病魔,功在社稷,恩加萬民。臣奏請天王下旨,冊封七公主爲金陵長公主,執掌監國大權。百官自大丞相以下無不隸屬監國府,一切軍國大事,都要監國府同意方可施行。監國長公主直接受命於天父,所以對天王的一切言行皆有監察督導教訓懲戒之權!”
這番話一出,洪秀全以下無不大驚。何震川一顆心怦然劇跳,暗道這真是前門拒虎,後門迎狼!什麼監國長公主,簡直比東王還要跋扈。東王還要啓動“天父附身”程序後才能教訓天王,這七公主倒好,乾脆以“天父代言人”的身份將天王直接置於管轄之下!
一腔忠義之氣激涌上來,何震川立刻上前一步,朗聲道:“大膽小臣,竟敢在天王之前胡言亂語,陷七公主於不義!”
朱由札見居然有不怕死的,一股惡氣陡然升起。他二話不說,疾衝到何震川身前,擡手一拳就將他打翻,隨即擡腳猛踹,幾腳下去,何震川已經牙齒漏風滿臉是血!朱由札還不肯罷休,他一把提起何震川,一邊掄圓手臂反覆抽着這個孤臣的臉,一邊大聲吼道:“還有誰?”
噼啪聲中,血花不停的飛濺出來。這種**裸的暴力與羞辱立時將君臣震住。靜默之中,天王府承宣陳承容上前一步,對天王下跪稟道:“臣附議,冊封長公主並開監國府攝行天**政全權。不過臣也要先請七公主做個承諾!”
說到這裡,他轉過身來,面向楊雲嬌跪請。楊雲嬌淡然道:“什麼承諾?”
陳承容將身子挺了一挺,矮小的身軀剎那間象是高大了數分。他朗聲道:“七公主雖然得了天父旨意,但以人間倫理來說,畢竟還是天王的妹妹。天王可以將大權託付給七公主,但‘天王爲天下共主’這一點必須得到七公主的承認和確保。七公主見天王時,要敘‘以妹見兄’之禮。一切旨意應以天王名義下達,蓋過天王璽印方爲有效。璽印由天王自掌,不可託管於他人。天王府的供應不可短缺。在天王府之內,天王的權威應予確保,不能有任何人在言語、禮儀或是事實上凌駕於天王之上!”
聽到這番話,已經明白過來的洪秀全不由精神一振,他滿懷期望的向着楊雲嬌看去。楊雲嬌卻已垂下紗巾,將臉重新遮住。朱由札將手中的何震川砰的一擲,隨即大步向陳承容走去,顯然是要給這不知死的傢伙一個深刻教訓。剛走出兩步,腳下一緊,似乎被什麼東西纏住。他低頭一看,發現滿身是血的何震川居然撲了過來,奮起餘力將他的小腿抱住。
“**找死!”狂怒之下朱由札口不擇言,提起右腳,正要一腳踹死這個腦子進水的混帳,楊雲嬌卻突然說道:“住手!”
朱由札硬生生在半空將腳收住,身子一晃,差點失去平衡。他愕然向着楊雲嬌看去,心道這可不是商定的劇情,難道這妞居然心軟,要臨時改動劇本?
只聽楊雲嬌幽幽嘆了一聲,隨即語聲平淡的說道:“有這種孤臣,也算是天國的光榮。天王畢竟是我二哥,這個哥哥,我始終是認的!對他的忠臣,我還不至於不能寬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