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兩人大吃一驚。尚錕一躍而起,正要呼叫警衛,一道黑影如風捲入,勢如猛虎向他撲去。尚錕是武將出身,鎮定的後退一步,後腿實,前腿虛,兩腿膝蓋微屈,雙手握拳凝神戒備。哪知來人這一撲卻是虛勢。一見尚錕採取了守勢,他急速一折,一把就將梳妝檯上的妙妙抓到手裡!
尚錕臉色大變,急道:“不要亂來!放了妙妙,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突然侵入者正是徐簡。他還沒出言要挾,尚錕卻已自動認輸。徐簡奇道:“尚老兒,想不到你居然是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角色!”
尚錕慘然道:“尚某武士出身,幾十年來殺人如麻。這條命根本就是撿來的。三年前,我參與江輿的叛亂,本來保命就是僥倖,哪知居然反被升官。這三年來位極人臣,享受得也算夠了。做皇帝也就是個虛名,我還沒那麼笨。只求在溫柔鄉中得個安樂死!妙妙是我今生唯一慰藉,只要有她,其他的我全可放棄!”
“情種,情種啊!”徐簡一翹大拇指,“既然如此,那一切都好辦了。我要的很簡單,無非兵權而已。但是現在情況不妙,你的政敵恐怕已經連夜佈置,不到天亮就要取你人頭。不知你有什麼反擊的手段?”
“政敵?”尚錕眉頭一皺道,“是婁彬,還是褚良?”
徐簡讚道:“反應挺快。不過形勢很不利。現在是婁彬和褚良聯手,太僕寺範仁在其中穿針引線,還借到了女王關珊珊的名義,靠你的幾百私兵能抵擋否?”
一談到兵事,尚錕就象變了個人。他挺直身軀,微微冷笑道:“婁、褚、範三家聯手,私兵超過三千,還可開啓武庫用兵甲、強弩來武裝。我府內只有一千一百人,其中三百官配的衛兵還不可靠。但打仗不靠人多,不然三年前江輿的三萬大軍如何會一敗塗地?”
徐簡道:“計將安出?”
尚錕坦誠道:“我這個太尉只有掌兵權,沒有調兵權。西雅國只有國君纔可隨意調兵。否則只有在遭遇攻擊時,由政事堂三相也即是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一致同意方可臨時調兵。國內三城,北方坎水城,南方艮嶽城,王都離騷城。王都實際又分爲騷城和離城。騷城是真正的首都,離城在前方十里,是一座衛城。兩城由離水聯接,水運便利。騷城只有五千守軍,離城有八千,坎水城和艮嶽城各有一萬。每城都各轄城堡鎮戍十餘,獨立承擔攻防任務。每個城守都相當於各自戰區的總管。實際權力遠比我這個太尉要大。坎水城守是婁彬門生,艮嶽城守是褚良姻親。而離城的劉堅乃是我的死敵!所以說,婁彬可反,褚良可反,而我卻是最沒辦法造反的!”
徐簡冷笑道:“既然你純粹是個虛架子,這兩人何必忍到今天?恐怕早就可以一刀將你砍成兩段,然後他們再來個火拼爭雄!”
尚錕傲然道:“我三歲習武,七歲殺狼。半輩子殺生可用千計。十七歲升爲校尉,領兵破陣不下百餘,但我身上總共只有五條傷疤,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爲什麼?”
“因爲我自武道上悟透了陰、陽、表、裡、虛、實六個字!以之應用,無往不利!就這裡而言,他們文官和監察官既然可以主攻軍界,我這個太尉又憑什麼不能反攻官場?”
“所以你強力攻下吏部尚書,在文官系統的中下層遍插黨羽?”徐簡飛快的了悟了他的反擊策略。
尚錕自得道:“糧草、薪餉、裝備這一塊,我奪不過來。但軍中官兵升遷卻在我的一枝筆下!將這一級我動不了,但校、尉、士,要想出頭,豈能跳過我太尉府的掌控?文官系統同樣如此。財稅、軍工、牧監我插不了手。但戶籍、刑獄、驛傳、工程營造乃至國民福利的發放,卻掌握在我的手中!”
“這麼說,你還是有點實力的!”徐簡道,“那麼來點實在的,說說你怎麼破眼前的局吧!”
尚錕突然眨眨眼道:“恐怕這個問題不該問我!”
“爲什麼?”徐簡頗爲驚訝,立即將手中的人質拉到身前。
尚錕臉上變色,厲喝道:“出手!”
轟的一聲,徐簡身後的牆壁和頂上的木板同時碎裂,數道人影帶着風聲急射過來。人還沒到,勁風已颳得徐簡肌膚生疼。
徐簡正要將人質掉過來擋架。然而身後的攻擊快得超乎想象!他身剛半轉,一道銳力已割破後背衣服,森然寒氣刺激得毛髮皆豎。徐簡大驚之下,立刻撒手,矮身向側前方急躥。身子剛越過妙妙,腿後跟就是一挑,將妙妙挑得騰空數尺,恰好擋住後背。而他自己卻向前方的尚錕猛撲過去。
伏兵到位,尚錕精神大振。他自恃武勇,其實並沒怎麼把徐簡這個小白臉樣的傢伙放在眼裡。只是宦海浮沉久了,性格自然謹慎,輕易不會弄險。如今外援已至,一個照面就殺得對方丟掉人質,尚錕哪裡還把徐簡放在眼裡!他臉現譏笑,看準敵人一拳打去,嘴裡道:“無知——”
話沒說完,眼前的敵人在衝刺中突然加速。他只覺眼前一花,臉上、胸口、小腹已連挨兩拳一腳。劇痛中身子猛然一縮,脖子已被徐簡屈臂扼住。徐簡一招制住尚錕,立刻將他提起擋在身前,嘴裡喝道:“全都後退,不然我立刻殺人!”他一邊說,一邊提起右拳,將骨節上的尖刺展現給各人看清!
這種交流很有必要。畢竟光憑臂力要扼死一個人費時良久,以這些伏兵的出手速度,先死的必然是徐簡。可若是徐簡用尖刺猛戳要害,殺死尚錕只在頃刻間。果然一見主子被抓,頂上和後方的殺手紛紛收招。燭光之下但見寒芒閃爍、劍氣縱橫,一陣嗖嗖聲後,室內多了五個劍客,從三個方向將徐簡圍住。徐簡滿頭大汗,一邊將尖刺對照尚錕的太陽穴,一邊防備身後又有伏兵殺出。
尚錕被人抓住,吃驚之餘,態度仍很沉着。
“剛纔我話沒說完。軍權我確實抓不住。但我爲將幾十年,手下豈能沒幾個劍士高手。現在這五個,只是第二流的宗師級。這樣的好手,我府中超過二十。除宗師以外,我還蒐羅了十三個當世一流的武者,每一個都可以一當百。其武技堪稱超凡入聖,所以我稱他們爲武聖!”
“武聖?”徐簡調侃道,“我還號稱情聖呢。剛纔對你老婆放了那麼久的電,照道理她早該投懷送抱。可似乎效果不佳啊!你這些批發來的武聖恐怕跟我這情聖半斤八兩!”徐簡經過生化改造,速度、力量、判斷力都已達到“非人”的高度。可面對這五個劍士,他感覺毫無勝算。尚錕號稱有十三個超過這五人的高手,徐簡豈能輕信!
尚錕也不動氣,只是微笑道:“閣下已經展示了實力,我願跟你交易!假若你見好就收,大家還能和氣收場!”
這番話說得毫無力度。然而徐簡卻皺起眉頭。想了一陣,他忽然放開手道:“好,我跟你交易!”
尚錕極爲驚訝。他慢慢走開幾步,兩個劍士急速插上,將他與徐簡隔開。尚錕轉過身來,乾笑幾聲道:“閣下這是自信,還是幼稚?”
徐簡瞳孔微縮,淡然道:“我是信你的承諾。你是一國太尉,你敢說,我就敢信!”
他拍拍手,旁若無人道:“這兒可不是做交易的地方,咱們換個地方談話!”
尚錕做了半輩子官,閱人無數。然而卻從沒見過這種類型的。明明身在險地,好容易控制了重要人質,卻輕信人言,說放就放。這是底氣十足,還是爲人二逼?
一時間尚錕反倒緊張起來。他用眼角掃了掃室內的五大劍士,幾次欲下令格殺,最終他還是強行忍住:“果然是貴格天生的領袖人物!好,這筆交易我尚錕跟你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