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丟了金州城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朝廷(這個時期京城周圍一些區域已經有電報了),那邊似乎有些急了,一邊聽說是派來了一隊監軍的人馬,另外奉天一帶的駐軍開始迅速往金州城北面的海城集結,準備在那裡跟日本人展開一場決戰。趙士戰收到了朝廷發來的電報,便召集了咱開一次“高層軍事委員會”,他把電報拿給了咱們傳閱了一下,我瞅了眼,文間充滿了斥責的味道,全然不顧咱打了一場痛快的伏擊戰。有些個性情耿直的士官不太樂意了,非常惱火的開始罵娘,意思很直白:英法聯軍打過來的時候,朝廷數十萬精銳步兵騎兵什麼的都上去了,不是被別人當小孩一樣給滅了,怎麼現在就認爲這日本人有這麼好對付。我琢磨了一下,問趙士戰朝廷是否知道咱們打勝仗的事情,趙士戰“嗯”了一聲,示意我待會兒留下來。
等到大家不冷不熱的開了場“自我檢討”大會之後,衆人就陸續散了,趙士戰又支開了兩旁的衛兵,房間裡就剩下我們兩個。只見趙士戰揹着手在房間裡繞了個小圈,停在了我跟前,對我說道:“你可知道岳飛是怎麼死的?”我一聽這話,有點和尚摸不着丈二頭腦,但很快又反應過來:“岳飛死於那十二道金牌啊,這個將軍不太聽朝廷的話。”然後心裡在想,這事還是你們老趙家乾的,於是臉上透露出詭異的笑容。老趙也沒有覺察到我的表情,有些憂鬱的接着說:“歷朝歷代,朝廷想的最多的是自個的江山,至於能不能打勝仗倒是其次了。這次的伏擊戰我第一時間就據實上報了,朝廷裝作沒有看見,那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朝廷裡有人壓根不想咱們打贏這場仗。”我一聽這個,有點懵逼了,果然水深莫過朝廷,居然數萬將士在這裡浴血奮戰,竟是前臺木偶戲?我迅速的在心裡過了一遍,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主帥如果想事想多了,這仗還怎麼打,於是吧我本能的迴應了:“趙老大”,既然別人私下留下我聊那就是沒有當我是外人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個人認爲,朝廷的事情最好就走流程,該咋辦咋辦,現在數萬將士在這裡浴血奮戰,你的每個念頭都決定他們生死啊!我們現在總不可能拿些軍糧到京城去送個禮吧?”趙士戰聽了我的話,沉默了片刻,又緩緩吐出幾個字:“我琢磨着麻煩會接踵而至。”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朝廷裡有人要搞鬼,那肯定就不會限於一封斥責的電報了,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於是我哈哈的笑了笑,對趙士戰說:“吉人自有天相,你別忘了,咱隊伍裡還有個衛和尚,這個人打不來架,不過他會超度亡靈,改變命數。我們找他來布場施個法試試?”“你還信這個?”趙士戰面帶疑慮,“人心若變萬事可成。”我回答到。
很快我們就叫來了衛和尚,雖然他也換上了跟咱一樣的軍服,但是一眼可見有些不同,總感覺這人有些慧根。衛和尚聽了我們的想法,眯着眼睛唸了句“阿彌陀佛”,然後就杵在那裡沒有了下文。我和趙士戰面面相覷,這什麼情況?於是我又開始說:“衛大師,佛家弟子以普度衆生爲己任,如今倭寇犯我疆土,我數萬將士來此禦敵,如你能指點一二,或許就能扭轉局面,豈非大功德一件。”衛和尚聽了我這席話,緩緩睜開了眼,沉默了數秒,吐出一句話:“我大清將士是命,日本兵也是命,我如何能厚此薄彼?”趙士戰一聽這話有些不樂意了,“你身爲大清臣民,不管是和尚還是道士,如何能對天下蒼生,數萬將士之性命不管不問,卻要爲侵略者着想?你這唸的什麼經?”我思考了一下,看來這和尚道士都一樣,你說服的了他,他就幫你,你說服不了他,他就過他那閒雲野鶴的日子。於是我問道:“衛大師,可有父母?”衛和尚看了我一眼,答到:“有。”“倘若是大師父母身在遼東,死於倭寇刺刀之下,你該當如何?”衛和尚又是沉默了一會,然後嘆了口氣,說道:“在王河鎮西南方5裡處選一間房,挑選16名強壯的兵士每4人一隊守護在離房四角20米處,在輜重部隊那裡取我袈裟,法器,我將在房內做法兩日,其間不得有人打擾,也無需餐食。此法事可借六界之力困日本兵於金州城內10天,爾等可趁機攻佔該城。法事完成之時,16名兵士將各損陽壽10年,而我會元氣盡失,圓寂於此。”
又要失去一位能幹的小夥伴,我們自然是捨不得,但這就是戰爭。所以我和趙士戰對視了一下,立馬就按照衛和尚的要求安排了法器,袈裟和16名兵士,又很快在王河鎮西南方5裡處搭建了一間木屋。趙士戰告訴了叫來的兵士實際的情況,然後許諾他們做完法事就讓他們先到旅順走水路到天津,而他會請示朝廷給予一些賞金,讓他們安度餘生。然後我方又將囤積在王河鎮的部隊分爲了五隊,面對金州城呈扇形佈陣,預防日本人在這兩天內發動攻擊。兩天的時間感覺過的異常的慢,我帶着馬大臉他們幾個外加百來號人負責在衛和尚施法的地點外守衛,以防小股日軍的襲擾,其間我隱隱約約的感覺到衛和尚呆的那間小木屋周圍的空間發生了一些扭曲。這情況我自然沒有見過,於是問馬大臉什麼情況,馬大臉也一臉懵逼,只是說原來在峨眉山學藝的時候,聽師公輩的人談起過時空轉移大法,他們描述的情景和現在衛和尚施法的情景有些相似。
可能因爲日本人雖然剛佔領了金州城,卻又遭遇了我們的伏擊戰有些謹慎,他們這兩天一直在金州城和花園口之間的區域蒐集補給,並沒有發動進攻的意圖。等到兩天的施法時間到了,我們便急不可待的去看衛和尚怎樣了。一打開木屋的門,我們便看見衛和尚盤坐在房間內,我叫了兩聲沒有迴應,於是用食指湊近了他的鼻孔,發現他已如他之前告訴我和趙士戰的那樣圓寂了。而那守在木屋旁的16名兵士,貌似虛脫的不行了,我們趕緊將他們攙扶到營地,又讓他們好好的吃上了一頓。
接下來我們需要做的就是驗證下是否真如衛和尚所說的,他的施法能困金州城內的日本兵10日。於是第二天凌晨我和趙士戰,外加幾個軍官,再帶上了大約一個營的兵力慢慢的潛伏到金州城外500米處。發現日本人已經在城外設置了一個簡易的哨所,有幾個哨兵守在那裡,而金州城看起來顯得有些異樣,也是感覺整個城所處的空間有些扭曲。我們此時埋伏在密林裡,趙士戰問我,衛和尚這樣的施法是否可靠,這畢竟關係到幾萬人的性命,馬虎不得。我一聽,心裡犯了嘀咕,老趙啊,你問我,我又該問誰?不過既然都是嘉定府出來的,想來衛和尚也不會犧牲自己的性命來逗大家一把,於是我故作神秘之狀,稍微提高了聲量好讓在場的軍官們都聽的到:“你們看的出金州城周圍空間的扭曲了麼?那表示施法成功了,日本人在城裡會行動不便,我們只要趁此良機發動進攻必然能來個甕中捉鱉,順利奪回金州城。”大夥一聽,都有些喜上眉梢。
打探完軍情,我們很快的折回了營地,然後決定所有的兩萬多人中的騎兵留守,其餘的步兵,工兵,炮兵平分爲兩部分,分別進攻金州城的南門和西門,因爲這裡北門和東門處的環境不適合於用兵。這個命令剛要下達,騎兵營的人不幹了,說怎麼幹仗把他們給撂下了,所以吧上頭又重新進行了安排,讓騎兵改成步兵衝在最後面,這個原因很簡單啊,保留了騎兵如果他日日本人再殺出城,可以利用騎兵的衝擊力做些佈置。
一場異常激烈的奪城戰就這樣開始了,首先自然還是用山炮轟擊城牆上的敵人,一輪過後,工兵和步兵就擡着雲梯上了。直觀的說,衛和尚這樣一施法好像真有點效果,感覺日本人從城牆上放的槍擊傷我軍的概率小了一些,應該和空間的扭曲有關係。而且感覺日本人的動作慢了一些,這個從他們放槍的頻率可以看得出。形勢逐漸朝着有利於我方的方向發展了。
經過了快一個時辰的鏖戰,我方雲梯上的兄弟們終於第一次登上了城樓,但很快就被四五個日本兵合圍趕下了城樓。而我們的幾輛衝車(古代攻城用於撞城門的工具)這時也推出來了,我們“臨江街管理委員會”的五個人推動着一輛直愣愣的奔着正南門去了。於大偉本來是炮兵,不過這會炮彈也打光了,所以主動請纓了,我們其他四個一看他這不滅匈奴誓不還的架勢,也只有陪他死一回了,誰叫大家是出生入死多次的兄弟呢。於是呂頌,馬大臉和我三個塊頭較大的頂在了最前面,於大偉和小白推衝車的後面兩根杆,小白一邊推還一邊唸叨着菩薩保佑。很快我們就衝到了城牆下,虧的衛和尚的法事,這短短的幾百米距離中我就感覺子彈嗖嗖的在我的臉旁,身邊呼嘯而過,那個九死一生的感覺啊讓我二十年後都記憶猶新。
我們使出了吃奶的勁推動衝車撞擊城門,而周圍其他人見狀也玩命的對着城樓上的日本兵射擊以分散他們的注意力。而這時日本人似乎意識到他們着了道,可惜的是他們毫無辦法,爲啥?因爲明治維新過後,日本人的軍隊比照德國進行了改革,騎兵,步兵,炮兵,工兵,醫療兵該有的都有了,問題通曉陰陽八卦的人卻被認爲是“迷信的產物”而淘汰出了部隊的人員配置。所以這會兒城裡的日本人中年老者中有人推測出部隊是被施了法,但也無能爲力。我們琢磨着這會兒日本人也該明白過來,這樣好的攻城機會自然要把握,要不等到他們從後援部隊那裡找到破法術的人又要事倍功半了。
我們撞門撞了約莫10分鐘,大門終於被我們撞開了,我見身邊的馬大臉正展露出潔白的牙齒憨笑,忽然反應過來不對啊,日本人兵肯定在門後等着射擊啊。於是大喊一聲“躲到旁邊去”。衆人這才反應過來,順勢往旁邊一跳,而當大家跳開片刻之後只聽身旁砰砰砰的槍聲大作,整個城門被打得跟篩子一樣,本來跟在我們身後的步兵有幾個應聲躺下了。這時於大偉,小白,馬大臉在南門城門的左側,而我,呂頌則在南門城門的右側,我迅速的給馬大臉他們比了個手勢,再使了個眼神,然後我,呂頌,馬大臉不約而同的從城門的兩側一個在地上的側身滾,滾到了被日軍打死的兄弟們跟前,儘量的撿上他們的槍,再扔給小白和於大偉,然後又是側身滾就各自換到了城門的另一側。
有了槍,咱心裡就穩了,隨後大家也想的到,日本人探頭探腦的想從城門裡出來,我們五個矮的蹲着,高的站在,從城門兩側對日本人開火,再加上其他從各個地方衝上來的兄弟的火力壓制,日本人丟下幾具屍體乖乖的退回了城內。
接下來我軍便是衆人勇往直前的衝入城門了,我們“臨江街管理委員會”的5個也隨着大部隊衝入城裡,這時我們突然感到頭有些微微的眩暈,我頓時反應過來,合計着這衛和尚的法事是對在城裡的所有人都生效啊。所以吧,我們在後面看着衝在最前面的同伴和日本人拼刺刀感覺這動作有些慢。這下可好,之前在城外體現出來的優勢頓時沒有了,雙方又回到了同一起跑線上。雖然我軍的兄弟們也是把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但日本人平日裡的刻苦訓練在此時得到了回報,經過了約莫兩個時辰的在城內的混戰,由於我軍傷亡過大,不得不鳴金收兵,當然日本人也被殺個血流成河。戰後統計我軍損失了大約1600人,而日軍則是死了1000人左右。
我軍在酉時末撤回了營地,此時的醫療小隊又開始忙乎起來,取彈頭,上草藥,包紮,付阿門跑前跑後的救護傷員,我們哥5個在一旁看着心裡都在琢磨同一件事情:早知道就學點醫術,此刻就不用上戰場了。問題絕大多數事情都不可能按照假設來發展,再說倘若能夠活着回去,咱還能把這戰場上的經歷分成段子講給兒孫輩的人聽。這次我們5個人運氣好,渾身上下居然沒有受一點傷,於是盤腿坐了一旁擺了會龍門陣,一聽見馮包子叫吃飯了,立馬飛身而起衝過去領葷素餡的包子。
隨後的9天,我軍6次嘗試攻打金州城,衛和尚的法事倒真是成了一把雙刃劍,在城外放槍,我們能佔上風,衝入城門又被日本人打出來。但你說不趁衛和尚的法事生效的十天攻城,也不現實,一個這已經是11月中下旬的遼東,基本隔天就是大雪紛飛,再往後拖我們這些外地人估計光想法扛過嚴寒都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再則雖然日本人那邊補給是成問題,但是這羣傢伙感覺跟牲口似的,啃樹皮也能生龍活虎,而且據探子信息,他們在朝鮮的駐軍已經建立了成型的物資蒐集網,所以時不時的也有補給隊過來,只是量比較少。
而我方這時的麻煩正如趙士戰所預料的那樣接踵而至了。首先由於日本人佔領了金州城,從奉天來的物資不能再到我們手裡,我們只有在周邊的村鎮上搜集一些物資,再一個非常讓人不解的是朝廷的命令又來了,說是讓咱們放棄收復金州城固守王河鎮,趙士戰接到這條命令時苦笑着送走了信使,再把紙條拿給將官看,當時就有人撩蹄子想不打了,這稍微有點軍事常識的人也不會讓兩萬來人的大軍固守一個沒有任何屏障且補給無法供給到位的一個鎮啊。於是我們就只有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