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漫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該怎麼對地說,但她確定自己是一定要將這件事情告訴他的。只不過,她得慢慢說,想個能讓他接受的方式說。
尤子君見她之前很堅定,這會兒卻猶猶豫豫地彷彿不知從何說起,便試探着叫了聲:“夫人?”
秦漫又看了他了一會兒,纔算是想出從何處着手了。以前看過“狸貓換太子’的電視劇,她得學着那說話的順序吶。先說故事,讓他感動感動,然後再說故事裡的主角是誰。
秦漫心裡一想通,便選了個很舒服的姿勢躺着了,輕輕柔柔地說道:“夫君啊,我給你說個故事吧。”
“夫人請說。”尤子君沒想到她卻是要說故事,便耐着性子等待着。不過,他倒是發現每次她與他特別親近的時候,便不會”妾身’‘妾身’的了,而他也很喜歡她與他親近。
秦漫便說起故事來:“有一個性格很溫順的女子,嫁入了官老爺家爲妾,也很受官老爺的寵愛。她與官老爺的正室夫人同時懷孕,官老爺便給她們一人贈送了一塊玉佩。後來,兩人在同一晚臨盆,她得了女兒,正室夫人得了兒子。從此以後官老爺就開始冷落她了,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正室夫人的身上。”
想到尤姨太所受的苦,她忍不住停下來嘆了幾聲,才繼續說道:“但這個女子卻意外發現,官老爺送給她的那塊玉佩已經不是原來屬於她的那一塊了。她懷疑她的孩子也被掉了包,但因爲沒有證據,她也鬥不過正室夫人,只得隱忍在心。三十幾年來,她一直偷偷注意着那個孩子的動靜,幾次暗中幫助那個孩子,甚至救他於危難之時…”
尤子君拍了揉她的肩膀,打斷的話問道:“她怎麼知道玉佩不是原來那一塊了?”
“因爲….”秦漫頓了頓,緩緩說了出來:“她的玉佩上刻有‘羽’字,而正窒夫人的玉佩上刻有‘珍’字!”
尤子君猛地生起身來,緊緊的叮着她,好半晌才蹦出一句:‘你想說什麼?”他當然不會不知道,他的母親名字中正是有一個“珍’字!而父親的姨太太們名字中有”羽’字的,只有尤姨太!
秦漫也沒正面回答他的話,單看他反應她就知道不能太過着急。她便也撐着身子坐了起來,幸而尤子君還體貼的將被褥疊好放在了她身後讓她靠着,她這才笑了笑道:“夫君也認爲,百善孝爲先,是嗎?我只是在想,那個孩子的生母同時失去了丈夫的疼愛與兒子的孝順,受了這麼多年的苦,是否應該有人還她一個公道?”
尤子君沒有出聲,他心裡隱隱已經有了預感:夫人這番話絕對不會只是在單純的說故事!夫人先前便現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看來……這件事情不小。
“可悲的是,那正室夫人搶了人家的兒子,卻不知善待如親子。”秦漫吐了一口氣,心裡頗爲尤子君感到不值:“她不僅害得他年過三十還未有一子,更與他幾位夫人死傷的事情有莫大關聯。夫君你說,這件事情該不該揭發出來?”
“夫人說了這麼多,無非是要我做好心理準備罷了。我準備好了,夫人直說吧。”尤子君苦笑了下,不過他承認,他比較願意接受這種方式。他卻不願自己去猜想,既然夫人能對他說出這個故事,想必已經是胸有成竹了,所以他要她來告訴他。
秦漫笑了笑,便如他所願:“我懷疑,當年母親與尤姨太同一晚臨盆,有人將她們的孩子掉了包!母親生的,其實是女兒,而夫君一一很有可能是尤姨太所生!”
尤子君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也笑了:“夫人可記得上回尤姑娘臨盆之時,有多少人守在她房外?夫人又是否知道,此次夫人臨盆,老太太與父親等人均候在門外,直到孩子出生也未曾離去?”
尤子君的疑惑並沒有錯,就算是尤夫人與尤姨太太同時臨盆,尤府裡的人手忙腳亂,那尤夫人房前也必定有衆人等待,不可能這般容易的讓一個孩子被帶出去,另一個孩子被帶進來。
秦漫尷尬的連咳幾聲,其實她以前看電視的時候最疑惑就是這一點啦。那‘狸貓換太子’裡,兩位貴妃生孩子,怎麼可能沒有大批宮女太監候在兩座宮殿外呢?那孩子要被換出來,簡直是難如登天嘛。
不過她覺得,皇宮裡難如登天,尤府裡卻並非那般困難。如果說趁亂或是別的什麼,那也是有可能的。她嘆了聲,也許是她有了先入爲主的觀念吧,總希望自己猜測的是真的,那麼她就可以告別尤夫人這個噩夢了。
“具體情況如何,只有當年的老太太及父親最爲清楚了。若是有疏漏之處,他們必定能夠想起。”秦漫也拿不出證據,只得此說道
尤子君搖了搖頭,嘆道:“夫人啊,此刻若不是我,你與別人說起這事,早已可以論罪行罰了。你自己也說‘百善孝爲先’,又怎能無憑無據的懷疑母親,讓人捉住把柄呢?倘若事情並非夫人所想,你可知你與我都要遭受懲處?”
“可是夫君,若我猜的並沒有錯呢?尤姨太若真是你的親生母親,難道你就不認生母,任她繼續孤苦下去了?”秦漫也知道自己的猜想太過大膽,可是尤姨太的所作所爲無不說明尤子君是她的兒子,而尤老爺當時的神情也說明了一切,教她怎能不懷疑呢?
尤子君語塞,當初得知尤姨太是藥神的女兒,他匆忙之下去找她求藥,沒想到她竟那般輕易的就答應他了,甚至沒有否認過自己藥神之女的身份。再加上此次她救了夫人,也阻止了他犯下大錯,連他都心生疑惑,也難怪夫人會這般想了。
他也不知道,若尤姨太真是他的生母,他該如何一這件事惜若是傳了出去,皇甫正必定藉機打壓,在外界來說也是一項醜聞。不過這都是後話,問題是如今要如何證明母親與尤姨太的孩子當年的確被掉包過7
“倘若她真是我的生身之母,我自當與她相認,這是身爲一個兒子所應該做的事情。只是,連她自己也沒有證據,我又如何能讓母親承認,當年的確將她的女兒與尤姨太的兒子掉了包,而我就是那個被掉包的尤姨太的兒子?”尤子君冷靜的分析道,私心裡來說,他也較爲喜歡尤姨太一些。不過就算他是尤姨太的兒子,那也得奉尤夫人爲母,他是不可能叫尤姨太一聲“母親’的。
“這…·”秦漫倒被他問住了,一時之間也答不上來。他說的沒錯,如今只有兩塊玉佩爲證,而當時接生的劉穩婆也已經死了,哪裡還能找到什麼證據?尤夫人大可以說兩人的玉佩是在何時何時不小心拿錯了,而並非是在兩人生孩子的當天才調換的。
秦漫咬着嘴脣,苦苦的思索着,卻依舊想不出更有力的證據來。突然,她眼睛一亮,急忙問道:“夫君,母親房裡的下人琴英,跟了母親多少年了?”
尤子君知道她心裡打的什麼算盤,便搖了搖頭道:“夫人不必妄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消息,據我所知,琴英是當年母親嫁過來時帶來的下人。若當年景親的確將尤姨太的兒子換了過來,那麼琴英必定知情,甚至可能是參與者,只是她絕對不會對旁人說半個字。夫人請想,她與母親的關係,就如同月成與你的關係,而月成有可能背叛你麼?”
“那這麼說來,什麼辦法都沒有了,尤姨太豈不是要傷心一輩子?”秦漫心有不甘心說道。有時她覺得古代的忠僕很可敬,有時又覺得他們很可惡。倘若是義膽忠肝的忠僕,自然值得敬佩。可若是助紂爲虐的愚忠型忠僕,那就令人憎恨了!
尤子君沉默了,他表面看着平靜,其實內心卻掙扎無比。他實在是想不到,自己言聽計從孝順了三十幾年的母親,竟然有可能不是他的生母!而他所受的一切苦難,竟都有可能是這位”母親’所賜!
若這件事是真的,他不知自己再以何種態度面對“母親’,他又能將她如何?一切的一切,都在他心裡變成了沉甸甸的包袱。
他有千百種手段可以探得他想要的情報,卻無法將這些手段用在他的家人身上。
“就算她不是我母親,她也還是尤夫人,還是族長的過繼女兒,她的母親——一還是族長的親妹妹。夫人,你切記:莫要妄動啊……”尤子君按捺住心中的波濤洶涌,對如今最使他擔憂的夫人叮囑道。
秦漫當然知道在沒有萬全準備的情況下,她是不可以去捋虎鬚的。莫說尤夫人背後不知還有一個什麼人在獻謀劃策,就是尤夫人上邊的族長大人,也不會看着她將尤夫人扳倒的。她點點頭,應道:“夫君放,,我不會莽撞的。”只不過,她也會想辦法讓尤夫人承認。不然,對尤姨太不公舉,對她自己也不利
“夜深了,休息吧,明天我想看兒子,還沒給他取名呢。”尤子君微笑道,硬生生的壓住了心頭的那些事。他不想讓夫人太過操勞,也不想她太過擔心。
“嗯,我也等着他睜眼呢,我想看看他的眼睛到底會不會比較像我。”秦漫很期待的說道,也搭着他的力道躺了下去。
尤子君失笑,很多時候她像個歷經風霜的世故之人,有時卻又助稚的像個孩子。心裡這般想着,他也躺在了她身邊,在這種早已熟悉的氛圍中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