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亞等人回到府裡,下人們七手八腳上前幫忙將尤子君扶到房裡去休息,接着又都低頭站立不語,均在心中想着:侯爺莫非知道了那件事兒?那慘死的七個月大的女嬰若真是大小姐……還不知侯爺和夫人會如何呢。
夫人傷心是母庸置疑的,可侯爺更甚啊,天知道侯爺有多盼望這個女兒出生。那會兒在大小姐要被送給尤家族長的時候,侯爺幾乎是食不甘味,寢不安席。現在大小姐卻遭此橫禍,實在如……,唉!
於是侯爺府的下人們都更加憎恨那出賣侯爺的廚子了,正是因爲那廚子被賊人買通,才使得賊人喬裝打扮進入了侯爺府。雖然廚子已經送官了,可侯爺喪女的傷痛又怎麼能緩解呢?
侯爺府的氣氛緊張極了,除了尤蘭珍和秦漫兩人,幾乎所有人都聽說了那個傳言,連剛回來的常亞三人,也自熟悉人口中得知了此事,才明白侯爺是爲了何事淌下傷心淚。
但沒人敢將這件事情拿在嘴上說,也沒有流露一絲一毫這種意思。現在侯爺倒下了,如果再讓奶奶和夫人知道一一那這個家就天翻地覆了。
秦漫忙前忙後的伺候尤子君,按照尤維元的方法給尤子君擦身、熱敷。尤維元診斷過後才現,尤子君飲食不善睡眠不足,身體虛弱,且受到太大刺激而心中悲慟,纔會因體力不支而昏厥。
平日裡搶着服侍尤子君的下人們這一次都躲得遠遠的,就怕在尤蘭珍和秦漫面前露出馬腳口他們都心想對於這件事情,侯爺既然知曉了,那麼侯爺必然有侯爺自己的定奪,旁人最好不要插手。
一直到半夜時分,秦漫也沒有休息,她根本合不上眼。一想到女兒被那明萱郡主擄去生死不明,她就悲痛難忍,更勿論丈夫此刻又倒下了。
她在牀邊垂淚,怎麼想也不明白她的日子怎麼這般一波三折的。在經歷了那樣的事情後,她本已對愛情喪失了信心,以爲在這年代一輩子也不可能翻身了。可是,既然上天給她這個機會,又爲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她呢?
難道,她和子君所經歷的苦難還不夠多嗎?
手指輕輕劃過男人的眉,她不由得哽咽出聲。他好喜歡淨綿,喜歡到讓她這個做妻子的吃飛醋的地步,可是他卻失去了心愛的女兒,這叫他心裡如何承受得住?他定然是壓抑太久,現在終於支撐不住了,所以才暈倒的。
可是她卻無法安慰他,因爲她與他同樣悲傷,同樣食不下咽枕不安寢。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多難受,所以她能理解他的難受,她更是沒有立場沒有資格去勸慰他,就像她無法去勸慰娘一樣。
“子君……你要是心中難受,你怪我吧,你別折磨你自己,好不蜘……”,奏漫抓住尤子君的手,哭泣着央求。她知道他能聽見的,即使他在昏迷中,他也一定能聽到她的哀求。
牀上的男人睫毛微顫,只可惜秦漫埋在他的大手中哭泣,沒有看見。
一室的靜默中,唯有女人無法斷線的眼淚,男人無法言喻的心痛伴隨着空氣流轉。然而男人該慶幸的是,受到傷害的本該是他兩個最愛的人,如今卻被他所知只有一個。
秦漫守着尤子君一整晚,到了二日清晨,被她一直緊緊握住的手動了動,她隨即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睜着疲憊的眼睛問道:“子君,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還是想先吃點什麼?不然我去叫尤維元給你……”
然而秦漫話沒說完,尤子君便掰開了她的手,一語不的翻身下牀。一整晚,他也沒有睡,他在想着慘死的女兒、復仇的手段、對家人的保護。當清晨一絲光亮射進房間來的時候,他終於有了決定。
“子君?“秦漫訥訥站起,本就紅紅的眼眶突然再度有了霧氣。爲不……,她從他眼中看到了疏離?女兒……女兒被擄走,她也不想的啊,
尤子君仍然沒有說話,走到門口時低沉的喝了兩聲,隨即便有府裡的侍衛上得前來。他清晰且嚴厲的命令道:“從今日起,好好派人看着奶奶與夫人,沒有本侯的允許,不准她們踏出房門一步!”
“是,侯爺!”侍衛不敢有怠,急忙應聲。
侍衛自然也知道侯爺是爲何有此一着,怕是不想讓奶奶和夫人知道大小姐慘死的事情,以免在侯爺尚未恢復的時候,侯爺府再次大亂。之前他們沒用,沒現府裡有賊人闖入,實在是汗顏無地,現在侯爺不怪罪他們,他們已經是感激的五體投地了。這一次,他們一定得幫着瞞住這件事情,不讓奶奶和夫人也像侯爺一樣悲慟欲絕。
尤子君隨後離開了房門口,往院外去安排更多的事情了。而秦漫想往前追去問個清楚,卻被那幾名侍衛攔住,她頓時惱怒。
“夫人請恕罪,侯爺有令,屬下等不敢違抗。“其中一名侍衛,誠懇地說道。
“爲什麼?爲什麼要軟禁我和娘?”秦漫喃喃問道,隨即她一驚,厲聲問那幾名侍衛道:“說!外面生了什麼?侯爺爲什麼會突然暈倒?”不會這麼簡單,子君就算對她有氣,認爲她不該隨他一同鼎府,可萬萬不至於怪罪孃的。除非是子君得到了什麼消息,接受不了纔會暈厥,而現在爲了瞞住這個消息,纔要這般對待她和娘。
“夫人恕罪,屬下等實在不知。”侍衛們哪兒敢鬆口,均低頭否認。
秦漫又連續追問了許多遍,卻依舊得不到半點消息,不由得心急如焚。難道是……淨綿出了什麼事情?她從來沒見過子君這般失魂落魄的,他竟然暈厥了啊…要不是太嚴重的事情,他哪裡會到這種地步?
越想,心中越怕。
但這些侍衛是絕對不會放她出去的,對他們來說,忠伯侯的命令就是聖旨,是不可違抗的。所以她就算是硬闖,他們也寧願打昏她而不是任由她闖出院子。看來,她只有等月成跟她搭上線了。
秦漫回到房裡,想起這些令人心如刀絞的事情,不禁再次黯然落淚,最後展爲哭泣。淨綿在明萱郡主的手中,現在是否已經帶回加尤國了呢?之前常亞三人回府,卻也隻字未向她提起口她更是注意力在乎君身上,心想子君會告訴她的,便沒有刻意去問常亞他們。
如果女兒能平安,她真的不在乎女兒是否在身邊了。她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兒平安老天爺,如果你能聽到我的祈求,就放我女兒一條生路*…
而下令軟禁了尤蘭珍和秦漫兩人的尤子君,此刻正在妥善安排了侍衛將兩邊院落給包圍住後,在心中輕嘆道:對不起,娘,漫兒。在真兇未伏法之前,在沒有給淨綿報仇之前,在沒有將淨綿接回來之前,我無法告訴你們事情的真相——我說不出口。
隨後他毅然離府,直奔皇宮,身邊親信一個都沒帶。他寧願每回出事的是他尤子君,而不是他想保護的家人中任何一個!
不過,有的人,怎麼也傷害不到。譬如秦漫一一她雖然喝酒了,但卻是隻喝了三壇,前兩壇有毒的酒都被她給倒掉了,只不過是擺空壇給尤子君看的罷了。
又譬如尤子君一一想對付他的人很多,卻始終找不到機傘,找到機會卻又被他給逢凶化吉。
尤子君匆匆到了皇宮,面見皇帝。幸好那公公通情達理的很,也或許是聽到了外頭的傳言,得到了皇上的默許,知道尤子君前來面聖所爲何事,所以沒進去通傳便請尤子君進去御書房了。
尤子君一進御:“臣請皇上,準臣帶兵前去加尤國平亂,臣必將取下敵國皇帝與數名大將級!”
皇甫錦從奏章中擡起頭來,眼中竟佈滿血絲,看樣子也是幾日未曾入眠了。他自然聽到了京城的謠言,知道了那慘死的女嬰便是忠伯侯之女尤淨綿。在惋惜之餘,他也十分想替他的,亞父,報仇,所以他連日派人前去東興國與加尤國之邊界打探消息。待到確定消息之後,他方纔讓早已準備妥當的親信去謀劃之後的事情。
而今,事情已經有眉目,他安心了,而忠伯侯的大仇也得報了。他沉吟了片刻,嚴肅地說道:“忠伯侯之心,聯十分明白。不過,加尤國的事情,聯已經處置妥當,不日內忠伯侯便能得到消息了。”
“皇上………”尤子君焉能甘心?他要的,是親手替女兒報仇!而且,他會在殺了那賊婆子之後,再去找那明萱郡主算總賬!
皇甫錦微嘆:“死者已毒,活着纔可追。忠伯侯可不要因爲一個已經無法挽回的悲劇,再造成其他悲劇,那樣纔是最大的悲劇啊。”
尤子君默然,他自然知道,所以他纔不得不先瞞住這個消息——最起碼,不要讓娘和漫兒知道這樣一個殘忍的事實,他寧願以謊言騙過她們,也不願看她們痛不欲生。不過既然皇上說讓他等消息,看來加尤國一事皇上是真的處置妥當了。
“臣明白了,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