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生氣

齊姜悵然若失, 腦海裡不其然地想起了沈敘剛纔的樣子。他肯定是在生悶氣,他生悶氣的時候就是這樣子——看似在笑,實則笑意根本不達眼底。想起沈敘吃醋的模樣, 齊姜的心臟忽然一下一下地抽痛起來。

宴廳裡的人三五成羣地聚在一起, 欣賞着案上的篆刻作品, 讚歎聲、談論聲交織在一起, 這熱火朝天之象令人忽視了外邊嚴冬的寒冷。齊姜完全聽不到外界的聲音, 上一世的記憶在她的腦海中交織,裡面全是沈敘的影子。他的笑、他的吻,他的一切一切……只有她才知道, 在他沉穩的外表下,他的感情是多麼的洶涌澎湃。

許多人圍在沈敘雕刻的美人石雕前, 表達着驚歎之情。同時, 好奇、驚詫的目光在齊姜身上流連不去, 他們大概是想起了前段時間沈敘轟轟烈烈的求娶,後又歸於沉寂, 如今他又以石雕示愛——任誰都能看出這方寸之石上所表露出來的愛意。這過程波瀾起伏,又怎麼不令他們驚歎?

“想不到沈先生這麼會討人歡心,任是鐵石心腸也都會被他給軟化……”有女子嘆道。

此次前來參加篆刻名師會的有不少女子,見識到了這栩栩如生的美人石雕,石雕所刻的那個美人甚至還在眼前, 當即有女子上前找齊姜說話。出於女人的天性, 她們都想探知沈先生究竟是怎麼愛上她的, 他和她之間又是因爲什麼原因結識等等。

齊姜誰都不想理, 她只想找到沈敘, 可他去哪裡了?

安冉作爲篆刻大家,是這場宴會的焦點。許多年輕才俊圍着他向他討教篆刻的技巧, 許久他才得以脫身。他看到齊姜魂不守舍的樣子,心中略有不快。他面上不顯,笑着招呼道:“阿姜過來。”見到齊姜置若罔聞,他走了過去把她拉了過來,對着一名三十多歲的壯年男子,介紹道:“這位是南鄉郡的陳友伯,著名的南派篆刻大家。”

陳友伯的目光在齊姜的臉上打了個轉,又落到了她的手腕上——安冉此時正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腕。陳友伯神色不變,大笑道:“窮鄉僻壤的莽夫而已,見笑了。”

齊姜強自壓下心緒,微笑行禮,“陳大家謙虛了,久仰大名,今日得見實在榮幸。”

在他們談話間,有兩個年輕人走上前來寒暄。其中一名年輕人名叫陸罡,他皮膚黝黑,笑容爽朗,看上去比較討喜。安冉和陳友伯皆不認識這兩個人,在陸罡報上姓名的時候,他們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由此可知這陸罡只怕是個無名小輩。陸罡的性子比較熱情,談吐也比較討喜,但齊姜不喜歡他,他看向她的目光裡有着挑剔和審視,雖然並不明顯,但是她察覺到了。另外那個年輕人名叫陳永,他性子比較沉默,從頭到尾他都低垂着頭,沒有說過一句話。

齊姜對這兩個人的感觀並不好,是以談話間頗爲敷衍。而在談話的過程中,安冉看了陸罡和陳永好幾眼,他皺起了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想不到齊七姑娘作爲一名閨閣女子,篆刻功底如此深厚,陸某實在佩服佩服。”陸罡笑着奉承道,又問:“不知要達到齊七姑娘這種程度,要練幾年?”

齊姜有自知之明,這裡多的是篆刻大家,要說功底深厚怎麼也輪不到她。這陸罡一副沒話找話說的樣子,究竟意欲何爲?齊姜壓下了心中的怪異感,道:“閒來無事玩的,實在說不上功底深厚。”

說話間,沈敘和張營有說有笑地走進了宴廳。見到沈敘,齊姜雙眼一亮,甚至無意識地走動了兩步。只見他環視了一圈,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才一瞬又移了開去。他明明見到她了,卻裝作沒有看到她,這個認知令齊姜心頭一痛,她忽然聽不見周圍的聲音,只聽到自己的心臟激烈的跳動聲。

他生氣了……

他肯定是誤會了。可是怪不得他會誤會,她答應過他會遠離安冉,結果陽奉陰違,還被他撞了個正着。苦澀感從她心底蔓延,就連舌尖好像也沾上了苦味。她覺得跟安冉玩弄心計很累很累,有時候她真想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可是隻要一想到他從小遭受過的磨難,她就很心疼,也就不想讓他知道上一世的事了,她捨不得讓他經歷一次她曾經經歷過的苦難,她想保護他,她要保護他……

“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沈先生呀?真是見面不如聞名。”陸罡勾起嘴脣,輕慢地道,目光卻是看向齊姜。

齊姜根本沒有聽進去陸罡的話,更沒有留意到他的目光,她全副心神都在沈敘身上。

“你沒事吧?怎麼臉色那麼蒼白?”安冉眼眸裡有毫不掩飾的擔憂。齊姜此刻不想應付他,語氣淡淡地道:“可能剛纔吹了風,頭有點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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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冉想起她前些日子頭痛暈倒的情形,她這個偶爾頭痛的毛病似乎很嚴重,他蹙眉道:“這事可大可小,要不我跟張大家說一聲,讓他命人安排房間讓你去休息?”

外邊飄起了雪花,寒風吹得窗戶刮刮作響。

“不用,等會就好了。”齊姜說話的時候,目光不自覺地看向沈敘。

沈敘在跟陳友伯談話,有個人在轉身的時候不知怎的撞到了他。沈敘沒有防備,一個趔趄差點跌倒,陳友伯忙扶住他,一倒一扶之間,沈敘袖裡的一個荷包跌落在地。

撞人者說着抱歉的話,沈敘溫和地笑了笑,“不礙事。”他彎腰將荷包撿起,小心翼翼地拂去荷包上的灰塵,再將荷包裡的東西倒落掌心。只見他手心上躺着的是一隻白玉蟬,白玉溫潤,襯着他白皙的肌膚,特別引人注目。

沈敘的一番動作引來不少人的矚目,他們的目光都停留在他的掌心上,心裡都對這隻白玉蟬產生了好奇。

見到那個荷包時,齊姜心頭一跳,下意識看去容辛。容辛的注意力也在沈敘的掌心上,見到那隻白玉蟬,她搖搖欲墜,臉上有着震驚,疑惑……

有好事者見到沈敘對待白玉蟬如珠如寶的模樣,開玩笑地道:“難不成這是定情信物?”好事者說這話的時候,目光看向了齊姜,他眼中有太多的曖昧,讓周圍的人都會心一笑。

沈敘笑了笑,卻是沒有說話,更沒有分一星半點的注意力給齊姜。

齊姜心裡說不出的難受,這種難受的感覺比她和他上一輩子進行最激烈的爭吵時還要甚。她垂下眼眸,將心中的那些難過壓制住,她不知道他爲何要故意在容辛面前露出這隻玉蟬。

齊姜揉了揉太陽穴,輕嘆一聲,她心裡七上八下,總覺有不好的預感。

離宴會散席之際,雪越下越大,有變成暴風雪的趨勢,此時衆人擔憂的是馬車下山的問題。隔了一段時間,出去探路的僕從回來稟告,“山下積雪過厚,馬車恐怕過不去了。”

聽到這個消息,各種討論聲起。

張營笑着道:“既然風雪留人,那麼還請諸位多待片刻了。蔽莊準備了薄酒佳餚,請各位賞面。”

絕大多數參加宴會的人都想在天黑之前趕下山,如今有暴風雪,今天之內只怕是不可能下山的了。衆人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現實,依張營之言入席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