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的桌子上,擺了好幾道幹豆腐做的菜。
尖椒幹豆腐,嗆辣紅油幹豆腐絲,蔥油幹豆腐,另外還做了一個京醬肉絲,用幹豆腐卷着吃。
每道菜都有獨特的風味和口感,家裡人吃了個痛快的同時,不由得紛紛對周小米豎起了大拇指。這菜做得太好吃了!
周小米只道:“你們說說這幹豆腐味道怎麼樣?”
“真不錯,能炒着吃,能拌着吃,還能卷着吃,吃法多,味道還好,肯定好賣。”
周小米只道:“我覺得,這幹豆腐應該拿到鎮上試試去。”
全家人一驚,“到鎮上賣?”
周小米只道:“村裡人誰見過這個?只怕買回去以後,他們都不知道怎麼做!不如把這個雲絲直接賣到鎮上去,興許酒樓裡的大師傅有識貨的,要是他們幫着咱們把雲絲的名頭打出去,那家裡以後的生意纔不愁了呢!”雲絲這個名字,可比干豆腐什麼的好聽多了,古人就是有智慧,周小米決定了,以後就管幹豆腐叫雲絲。
林氏覺得閨女的話很在道理,可是鎮上的酒樓會收他們的東西嗎?
周大海只道:“倒是可以試一試。”
“娘,明天我跟爹去鎮上,你跟三哥留在家裡挑豆子,大哥二哥照常賣豆腐,就這麼說定了!”
林氏假裝哀嘆一聲,“哎呀,你把我要說的話都說完了!”
全家人都笑了起來,對一家人的未來充滿了信心。
第二天一大早,林氏和周大海早早的起來做豆腐,周翼虎和周翼興隨後也過來幫忙了。自從家裡的豆腐作坊開張以後,周翼興的性子改了不少,平時也不跑出去瘋了,只跟在家人後頭幫忙做豆腐,他身上的這些變化讓林氏欣慰不少,覺得孩子長大了,開竅了。
豆腐沒一會兒就做成了。而做雲絲的步驟,得周小米親自上陣,她一點點的把做雲絲的手法交給林氏和周大海,不厭其煩講着裡頭的關鍵之處。
趁着雲絲還沒成形,林氏回家做了早飯,家裡人簡單的吃了幾口,便各自忙活開了。周翼虎和周翼興這小哥倆照舊挑着扁擔去賣豆腐;林氏在院子裡洗衣裳,曬豆腐包,周翼文則是要跟小兔子玩一會兒,周大海套車,把壓好的雲絲用屜布包好,裝到特製的木盒子裡,帶着周小米晃晃悠悠的往鎮上去了。
一路上,爺倆都低聲交談着,“閨女,你想把雲絲賣到哪個酒樓去啊!”
“林記啊!”周小米理所當然的答到。
林家集上,最有名的酒樓,便是林記。林家的生意有很多,像正泰興,林家鋪子,林記酒樓,林記商隊等等。
林記酒樓,在鎮上已經經營數十年了,口碑還是不錯的。雖然周小米沒有去過林記酒樓,不過她聽說,酒樓的菜式一直都在不斷的翻新,而且裝修風格也經常改變。提起林記酒樓,似乎只有讚譽聲,它的名聲很大,是合作對象的不二選擇。
“林記啊!”周大海似乎早就料到了自家閨女的想法似的,“萬一不成功呢!”林讓酒樓可不是一般地方,以前他們東家招待朋友時,都喜歡到林記去,這樣的酒樓,怕是不會那麼好說話吧!
周小米心不在焉的道:“試過才知道嘛!”
周大海不說話了,嘴邊卻帶着一抹笑意,閨女比自己有出息,敢闖有拼勁,將來肯定比自己強。
“駕!”周大海揮了揮鞭子,專心的趕起了車。
正午的太陽,晃得人眼晴都要花了。
周大海花了幾個錢,把騾車寄存到城西,揣好小木牌,抱着裝雲絲的木頭盒子,拉着周小米往城東走。
城東是富人聚集區,鎮上有錢有勢的人家,大都住在這邊。城東的街道比城西更寬敞一些,街道兩旁商鋪林立,從鋪面的大小和鋪面的裝修上就能看出,這裡的商鋪賣得都是高檔貨,十分氣派。
父女倆一路朝着林記酒樓走了過去,林記的位置很好找,根本不用打聽。
正午時分,正是用午飯的時間,林記門前熱鬧非凡,不時的有轎子在林記門前停下,小夥計們迎來送往的,十分忙碌。
周大海淡然一笑,攔着閨女的手告訴她,“小米,跟着爹,別害怕。”周大海的鎮定和從容,讓周小米微愣,她不由得仰起頭看向周大海。
陽光落在周大海的身上,彷彿給他鍍上了一層神秘的光暈,奇怪的是他明明身着布衣,穿着樸素,可是不知道爲什麼,身上卻像是有股貴氣撲面而來似的。周大海的從容和淡定把他的相貌襯托得更加出彩了幾分,周小米從沒有想過,她的父親,竟會有這般耀眼的時候。
或許,這一面,纔是他的真實內在?
來不及細想,父女二人已經來到了林記酒樓的門前。林記酒樓是一座三層樓高的木樓,這在林家集鎮上,已經算是很了不起的建築了。
一樓大廳裡熱鬧非凡,人聲鼎沸,幾乎座無虛席。收拾利落的小夥記們肩上都搭着一條白毛巾,頭上戴着方正的小帽,十分靈活的穿梭在廳裡。他們端着托盤,嘴裡唱着菜名,聲音清脆,一點也不討厭。
櫃檯前邊,有一個掌櫃的正在櫃檯後頭算帳,時不時的指揮着小夥計們上菜,看起來頗有威嚴。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着,看起來十分和諧,一副欣欣向榮的樣子。可見林記的生意,確實不錯。
父女倆沒有猶豫的走進了林記的大堂。
有小夥計迎了上來,“兩位是吃飯嗎?我們一樓散座已經沒有位置了,要不二位上二樓?”雖然周小米在小夥計的眼中看到了驚訝之色,不過他的態度很好很端正,雖然驚訝,卻並沒有一絲一毫的鄙視,這讓人很舒服。
有什麼樣的夥計,就有什麼樣的掌櫃。人們大致可以通過這些夥計的態度,看出他背後主人的素養。林記酒樓,應該不會是一個狗眼看人低的地方。
周小米暗暗的點了點頭,很滿意自己看到的。
“這位小哥,我們不是來吃飯的,我們想見一見貴店掌櫃的。”周大海不卑不亢的跟小夥計說話,沒有一點的侷促感。
小夥計看不明白了,不過他只道:“兩位,不知道是什麼事兒呢,我們掌櫃的不是很有空……”
話說得很委婉,在提醒父女倆,要是沒啥大事兒就回去吧!
周小米脆聲的道:“小哥,我們是有東西要賣,不知道你們收不收。”
“哦,是什麼啊?”
“雲絲!”周小米特意很大聲的回了一句。
要知道掌櫃的離他們並不遠,很可能已經聽到了他們方纔的對話,只不過他看起來確實很忙,如果自己的東西不能引起他的興趣的話,他很可能從頭到尾都會裝作聽不到的樣子,不理會他們。但是如果自己的東西能引起他的興趣呢?他會不會就主動找過來了?所以周小米纔會故意的大聲說出雲絲兩個字!
果不其然,掌櫃的擡起了頭,朝這邊看了一下,然後把桌面上的帳本一合,朝這邊走了過來。
“你去招呼客人吧!”
小夥計一看掌櫃的來了,當下轉身走了。
那個掌櫃的暗暗打量了周大海一眼,才道:“我就是掌櫃的,鄙人姓陳,你們有事就跟我說吧!”他的目光在周大海抱着的那個木盒子上停留了一下,才道:“這裡說話不太方便,你們跟我來。”說完便引着父女倆穿過大堂,往酒樓後面的小院子去了。
到了後院的一間小廂房裡,陳掌櫃的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方纔聽見小姑娘說,你們有云絲要賣?”如果不是因爲聽到這兩個字,他也不會放下手裡的帳不算,來接待這父女二人了。
周小米一看到陳掌櫃的這個態度,就知道自己賭對了,這個陳掌櫃果然對雲絲很感興趣,關鍵是他知道雲絲。
“是的,掌櫃的可以瞧瞧,我們把東西帶來了。”
周大海把木頭盒子放到了桌上,打開上頭包裹着的豆腐包,露出了裡頭碼得整整齊齊,帶着自然光澤的淡黃色雲絲。
陳掌櫃靠近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
雲絲他是見過的,林記酒樓在南邊有分店,因爲地域的不同,林記酒樓的菜品也不同。雲絲是南邊人研究出來的,還有紅方,豆乾等物,有熏製的,有醃製的,能做出很多菜來!雖然雲絲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但是它卻能衍生出很多菜來。南方剛研製出來的時候,這雲絲可是出過一番風頭的,就是現在,能做出雲絲的人也不是很多。
陳掌櫃當時也動過心思,奈何這做雲絲的方法都是不外傳的,南方林記酒樓賣的雲絲,也是從做豆腐的手藝人手裡買來的,自己雖然眼熱,可是也沒有辦法,這東西不能長時間存放,要是從南邊運過來,只怕還沒到地方呢就壞了。所以,陳掌櫃後來就放棄了。
他沒想到,眼前這並不起眼的父女倆,竟能做出雲絲來。
“這是你們做的?”
“對。”周大海只道:“我們家有間豆腐作坊,這雲絲是家裡研究出來的。”他想保護閨女,故而沒提這雲絲是出自周小米的手筆。
“不錯。”陳掌櫃見過雲絲,眼前這父女二人帶來的雲絲,似乎比自己見過的雲絲還要薄,透。
“我可否嚐嚐?”
“自然。”
陳掌櫃輕輕拿起一片雲絲放在嘴裡嚼了起來,雲絲很有韌勁,吃起來很筋道。其實雲絲本身沒有什麼特殊的味道,細嚼,才能吃出一股清淡的豆香,卻沒有豆腥味兒。
很好吃。
陳掌櫃覺得,如果酒樓裡推出一系列雲絲菜的話,應該比較受歡迎,天氣漸漸熱起來了,大魚大肉的菜,倒不如這些清淡爽快的小菜有銷路。
他正頭疼夏季菜譜的事兒呢,好事兒就送上門來了。
“不知怎麼稱呼?”
“我姓周。”
陳掌櫃笑了笑,自然的接口道:“周掌櫃,這雲絲你打算怎麼賣?”
周大海想起閨女的囑咐,連忙道:“六文錢一斤。”幹豆腐的成本,比大豆腐的成本略微高一些,之所以賣六文錢一斤,卻是周小米特意交待的,在北方能做出雲絲的人幾乎沒有,他們佔得了先機,自然要多賣一些,而且這個價錢還是給酒樓的批發價,零賣的話,周小米打算賣八文錢一斤。
陳掌櫃微微皺眉,六文錢,很合理,可是他是生意人,討價還價是生意人的本能,秘以周大海報完價以後,陳掌櫃並沒有表示,反而端起了桌上的茶慢條斯理的喝了起來。
他打算晾一晾周大海,壓壓價。
周大海心裡是沒底的,他本身就覺得這雲絲的價格定的有些高,陳掌櫃這麼一抻着,周大海頓時有點着急。
周小米輕輕的拉了周大海一下,意思是讓他穩住。
小半天,誰也沒說話。
周小米坐住了,拉着周大海道:“爹,陳掌櫃這麼忙,咱們就別打擾他了。”周小米起身要走,還不忘包上雲絲,抱着就要走。
陳掌櫃連忙道:“哎喲哎喲,對不住,想事情想得入神了。”陳平暗暗心驚,這小姑娘說話犀利,看起來特別有主見,可不像平常人家的孩子。
“陳掌櫃不忙啊!”周小米做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才道:“既然陳掌櫃不忙,那麼想來是對這個價格不滿意了?”
陳平看了周大海一眼,意思是你們父女倆到底誰來談這個事兒?
周大海此時也不慌了,胸有成竹的對陳平道:“掌櫃的跟小女談也是一樣的,這價格本來就是她定下的。”
周小米又道:“我爹孃做雲絲的時候,我都在一旁看着呢,用多少料,費多少工夫,我心裡可有數。我們給您的這個價格,可不是亂要的。咱們北邊還沒有云絲呢,誰先搶得這個先機,誰就獲利,掌櫃的是精明的生意人,這種事情考慮的想必比咱們還要透徹。”周小米眨了眨眼睛,臉上的從容和鎮定,根本不像一個孩子。
陳平微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