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日子轉眼就到了六月裡。
一個月的時間裡,周家大房的生活又有了不少的變化。家裡的豆腐生意越來越好了,送去林記酒樓的豆製品除了雲絲,還有後面研製出來的紅方和豆乾,價錢都不錯,而且特別受歡迎。許多人都得去林記酒樓預定,才能買到貨。要是碰巧趕上斷貨的時候,都不免要長嘆幾聲,畢竟這幾樣東西別人家還沒有,大夥吃個新鮮的同時,也被它們的味道征服了,已經養成了習慣,要是冷不丁的斷上幾天,還真有點接受不了。
周家大豆腐的銷量也增加了不少,他們現在早晚做兩次豆腐,基本上都能賣光。當然,除了自己村子裡的人買以外,附近幾個村子裡的村民也成了周家豆腐坊的忠實顧客,人們都說他們家的豆腐口感好,味道好,所以都樂意買他們周家的豆腐。
生意紅火自然是件讓人高興的事兒,不過更讓林氏高興的是,幾個孩子讀書很用功。周翼文天生就喜歡讀書,而且十分有天賦,他讀的好,並不出奇。難得的是周翼興這樣脫跳的性子,竟也能安安穩穩得坐下來讀書,而且讀書以後,性子也變了不少,這讓林氏欣喜不已。最重要的是,幾個孩子的認真得了到章楚的認可,像他那樣不喜歡多說話的人,都誇讚他們好幾回,實屬是難得。
還有一件挺重要的事兒,就是周家買下人了。
要說這郭掌櫃,手腳還真是挺快的,從周家回去後沒兩日,就把周家要買人的事兒安排的差不多少了,沒過兩天,竟然帶着一個伢儈,幾個下人親自上門了!當時周家人可是被嚇了一跳,誰也沒有想到郭掌櫃的動作會這麼快!郭掌櫃帶人來的那天,整個林家集都像瘋了似的跑到周家門口遠遠的圍着看熱鬧!人們都在猜測,這周家到底是掙了多少錢啊,光靠着賣豆腐,居然過起了地主的生活,現在居然開始買下人了。嘖嘖,這生活,可是整個林家集裡的頭一份兒!
豆腐坊的生意越來越好,買下人的事兒自然迫在眉睫!周小米可不想看着爹孃再繼續受累了,還有大哥,早起讀書就夠辛苦的了,再挑着擔子賣豆腐,可不就是苦上加苦了?所以郭路把人帶來的時候,周小米特別高興,一點不自在的意思也沒有,反而興致勃勃的看着那些跟着伢儈來的下人。
林氏和周大海雖然早早做了準備,可是等人真的到了他們面前,他們便又忍不住縮手縮腳了,買下人這種事情,他們想都不敢想,要不是周小米一直在給他們洗腦,他們無論如何也做不出買下人這種決定來。
人都來了,難不成還要反悔不成?這讓他們以後如何面對郭掌櫃?
所以沒辦法,林氏和周大海只能硬着頭皮挑選下人。
周小米事先跟他們說過,作坊那邊要買四個人,最好都是壯勞力,能幫着做作坊裡的活,也能去賣豆腐,腦子活絡一些,但爲人要本份點,反正他們的賣身契都是要握在自己手裡的,也不怕他們耍什麼花樣。
周小米深知想要在這個年代裡生存,就要遵守着這個年代的生存法則,所謂的人權,所謂的自由,都是這個年代最最忌諱的東西。槍打出頭鳥,她不是聖母,不想解放全人類,更不會癡心妄想要做那個推翻封建王朝的人!所以,從善如流的生活態度很重要,她想做的,就是把悶聲發點小財,一家人都過上和美的日子,便是知足了。
“娘,我看郭掌櫃幫着挑的人都不錯。”郭路看周家人的態度,就知道買人這件事兒對他們來說很艱難,不是銀錢上的艱難,面是心理上的艱難。所以他乾脆替周大海挑了四個人出來,這四個人身家清白,都是比較本份老實的人,年紀都在二十多歲左右,身體都不錯,幹農活什麼的不在話下。
林氏不會看人,尷尬的不知該如何是好,聽到女兒這麼說,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周大海倒是比較相信郭路的眼光,覺得郭掌櫃這人不錯,眼光毒辣,他挑的人應該沒有錯。
一家子人簡單的商量了幾句,當下決定買下郭路挑出來的這四個人,伢婆做成了一筆大生意,自然喜得不行。郭路還嫌不熱鬧,還問林氏要不要買兩個婆子丫鬟來侍候,嚇得林氏臉都白了。
自此以後,周大海就正式被叫升級成了“老爺”,林氏成了“夫人”,家裡的三個小子成了“公子”,周小米則是成了家裡惟一的一位“小姐”。
僅僅半年時間,周家大房的變化簡直可以用翻天覆地來形容!人家不光蓋了新的大宅,開了作坊,買了下人,還請了西席在家裡教幾個孩子讀書!這些改變都是很難做到的,不說別的,光周家那座宅子,有些人就是一輩子不吃不喝都未必能蓋起來!
全村人都在議論周家的事兒,最眼紅的,就屬老宅那些人了,他們把周家大房人的種種變化都看在眼裡,看人家日子過得紅火,他們自然恨得牙根癢癢。特別是周秀兒,恨不能撲到林氏身上狠狠的撕下幾塊肉來,一想到在她手裡吃癟的三丫如今居然被叫成了千金小姐,她就恨得不行,恨不能衝進大房的新宅子裡,把他們都趕出去,自己穿金戴銀的纔好呢!
可惜呀,她也只敢想想,周家的大門現在可不是她說進就能進的。周大海買回來的那些個下人,個個兇着哩,她和娘上門去過兩次,連周家的人都沒見着,就被趕了出來,碰了一鼻子的灰。
周秀兒越想越不甘心,恨得牙根癢癢,可憐她都十七了,還沒定親呢!當初要是不把大房他們分出去就好了,現在這房子,這下人,不就都是她的了?她不就是千金小姐了?還愁嫁!
周秀兒越想越上火,沒幾天就憋出病來了,許氏心疼的不行,更是把周大海和林氏記恨上了,天天在心裡頭罵他們。
周新貴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語,可是許氏知道他心裡不痛快,因爲最近半年家裡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把他一向看重的名聲都毀了。村裡人都說周新貴遭報應了,他虐待老大一家,致使老大跟他離了心,人家現在的日子過好了,心裡卻記恨着他們。他們不但沒得到好處,還成了村裡人嘲笑的對象,周新貴的心裡像被刀捅了一樣,會痛快纔怪了。
周家老宅整日死氣沉沉的,二房周大江整天埋頭做事,一心撲到了地裡。岳丈家裡的事兒,震驚到了他,他沒想過這些人居然把腦筋動到了自家大哥頭上,還綁了自己的侄女。周大江不理解,也覺得自己沒臉面見大哥大嫂,他知道爹孃和大舅子做得這些事兒不講究,可是他人微言輕,在家裡根本沒有話語權,他的話,根本沒有人聽。周大江心裡堵得挺害,胸口處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只有不停的幹活,讓自己忙起來,他纔不會胡思亂想。周大江對家裡的不聞不問,直接導致了劉氏要在家裡受苦受難!
許氏心裡有氣,自然而然的就把矛頭指向了劉氏。劉氏先前還挺硬氣的,想着跟許氏對抗一下,結果許氏後來一說要休了她,她立刻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整個人都老實了下來!孃家敗了,她爹又坐牢了,婆家要是休了她,她可真就沒有地方去了。所以現在的劉氏很老實,許氏和周秀兒再怎麼打罵她,她都不吭聲了,一個人默默的承受了下來。周大麥倒是沒啥變化,還是跟以前一樣,一心一意的幹活,幫着劉氏分擔家務,倒是周小麥,越來越陰沉,天天低着頭,不知道在想啥。
周家大房一家子,根本沒有人去關心老宅的人,不是他們不念親情,實在是老宅的人做事太過了,心狠手辣不留一點餘地,把大家的心都變硬了。一向軟和又好說話的周大海,也跟以前不一樣了,心被傷透了,想要彌補得跟以前一樣,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兒。況且,老宅的人根本就沒想過彌補,他們三番五次,理直氣壯來到新宅,爲的就是打秋風,爲的就是能從周家大房手裡得到好處。也虧得周大海不再吃他們這一套了,要不然,家裡也過不上太平日子。
消停日子又過了幾天,村裡便又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兒,有個外來戶,想要在林家集安家落戶。本來嘛,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是鄉下就是這個樣子,有點什麼風吹草動的事兒,都要宣揚的四下皆知,小事也變成了大事,好事也會被人傳成壞事。不久就有人放出風來,說要來林家集落戶這人是個江洋大盜,在外頭搶夠了養老錢,這才金盆洗手不幹了,想要到村裡養老。也有人說來的這人是個富甲一方的老員外,因爲無兒無女,散盡了家財,跑到林家集等死來了……
反正說什麼的都有。
周小米聽了各種流言後,微微一笑,暗想這些人真是吃飽了沒事兒幹撐得慌,居然連江洋大盜這樣的話都編得出來。
沒過幾天,一輛簡樸的小驢車,載着一老一少進了村子。不少人都出來看熱鬧,對着小驢車指指點點的。
周家大房這一家子並不太關心別人的事兒,奈何現在整個村子裡都在議論這個事兒,他們多少都會聽到一點風聲。
周小米從下人嘴裡,多少聽到一些那對老少的信息,可是她卻沒有想到,那個年少竟然與周翼虎相識。
那人姓石名巖,赫然是那日在濟仁堂門口與周翼虎說話的人,他年方二十,看着跟周翼虎差不多高,卻生得一張成熟面孔,一身的腱子肉,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這個石巖無父無母,跟着他一起來林家集落戶的那個老者,好像是他師傅。
這些也是周小米從周翼虎嘴裡聽來的。
村裡人見了石巖以後,倒是消停了不少,主要是石巖一臉的兇相,他們怕萬一說錯了什麼話,給自己惹禍,所以個個都變得十分友善起來。連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長舌婦,也變得極有眼色,不再議論這一老一少的事兒了,村子裡除了多了兩個人以外,似乎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周小米卻不這麼認爲,好像自打那個叫石巖的跟他師傅來了以後,大哥就變得有點心緒不寧的,整個人似乎都不在狀態似的,變得心事重重的。她旁敲側擊了幾日,終於發現了一些端倪,大哥身上種種不正常反應,都跟那個石巖有關係。
細想之下,周小米也就猜到了周翼虎異常的原因。石巖是個習武之人,他那個師傅看着精瘦,可是手大腳大,精神矍鑠,明明是個瘦瘦的乾巴小老頭,可是身上卻有一股子別人無法忽略的氣勢。周小米猜得出來,這個老頭應該是個會功夫的,石巖那一身的本事,都是他教的。也許正是因爲這師徒二人的到來,纔會讓周翼虎變得魂不守舍的。
他那顆向武的心,從沒有安分過,如今更是蠢蠢欲動了。
周小米覺得周翼虎不是笨人,他這般舉棋不定的猶豫着,只能是兩邊都耽誤着,到時候文不成武不就的,反而糟糕。倒不如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請高價給指點一下。
周小米口中的高人,指得自然是非章楚莫屬。周翼虎聽了周小米的話,只覺得心裡敞亮了不少,一個午後,章楚午睡後,周翼虎小心翼翼的去拜訪了他。師徒二人關起門來說了半天話,周翼虎從章楚的屋子裡走出來時,整個人神清氣爽的,如同吃了仙丹 妙藥似的。
自那以後,周翼虎整個人都沉靜了下來,白天該讀書的時候,他照樣去後罩房跟兩個弟弟一起聽章楚講課,學四書五經,學儒家聖賢之理。晚上,他會悄悄的離開家,到石巖家裡,跟着石巖的師傅學武。他雖然學的晚,可是筋骨還不錯,難得石巖的師傅看重他,不嫌棄他沒有根基,倒是細心教導,十分看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