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米軟磨硬泡。
周翼虎不爲所動。
“大哥……”周小米拉了長聲的嘟囔,要不要這麼不盡人情啊!自己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就不是同意自己上山。
周翼虎搖了搖頭,“沒用。”以前周小米這招,可以說是無往不力,可是這次,周翼虎根本就不吃她這一套。
林氏知道周翼虎素來是個有成算的,他不讓小米上山去,也是爲了她好。更何況林氏本來也不喜歡自家閨女往山上跑,所以林氏直接忽略掉了周小米那求救似的小眼神!
周小米上山無望,不由得暗暗哀嚎兩聲。
周翼虎看到自家小妹那副挫敗的模樣,不由得微微扯了扯嘴角。他心裡打定主意,明天自己先上山一趟,如果那人走了,他再讓小妹去。
不過這事兒他可沒打算跟周小米說。
第二天,周翼虎揹着揹簍,拿着砍柴的砍刀,麻繩上了山。
他不着急去看自己佈置的陷阱,也不着急去砍柴,反而朝着偏僻的地方走去,直到走到那天藏人的山洞附近,他才十分謹慎的四處望望,四下無人,一派平靜。周翼虎又低頭看了看山上的植物,見四周沒有踩壓過的痕跡,這才鬆了一口去,朝着山洞走去。
山洞裡空無一人,前幾天他留下的水壺,火石,都不見了,只有地上的灰燼,似乎能證明這裡確實住過人。
周翼虎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他心中的一塊大石卸了下去,人也輕鬆了不少,柴砍得快,下山的步子也快了不少,擔着一擔柴也不覺得費力,不一會兒就到家了。
“虎子,快擦把臉。”林氏把溫熱的手巾遞給周翼虎,嘴裡不住的道:“家裡的柴火都夠用一冬天的了,你沒事別往山上跑了,怪冷的。”天氣越來越冷,現在除了獵戶,已經沒有什麼人往山上跑了。虎子再能幹,也是個半大的孩子,累壞了身子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沒事。”
林氏接過毛巾,又給兒子倒了一杯溫水,早就晾好了,就等着周翼虎回來喝呢!
一大杯溫水進了肚,周翼虎覺得渾身上下都暖和了起來。
“陷阱裡沒有東西,看來我得重新做一個了。”
林氏心裡微酸,兒子才十二歲,卻已經開始撐着這個家了,他每天上山砍柴,挖陷阱打獵,所想的不過是讓家裡人過得好一點罷了。可是自己這個當孃的,卻什麼忙也幫不上。
她想到這裡,不由得惆悵的嘆了一聲,覺得自己真是太失職了,同時也對周大海生出幾分埋怨來,他這個一家之主把整個家都甩給了自己和孩子們,雖然裝病是迫不得已之舉,可是這個家的重量又豈是孩子們能支撐得起來的?
林氏雖然埋怨周大海,可是同樣也能體諒他的難處!親生的爹孃當他如同草芥一般,這種滋味又豈是那麼好嘗的?明明是一個好手好腳的大活人,可是卻得裝成病人躺在炕上,這種生活只怕誰也不想嘗試。才幾天的工夫,周大海整個人就瘦了一圈,他心裡堵得慌,吃不好,睡不香的,也難怪兩頰都陷了下去,看着就像是真的大病了一場似的!
林氏唉嘆一聲,越來越覺得這個院子就是個糟心的地方,如果能搬出去就好了,他們也可以過幾天隨心所欲的日子。
“行了,你好好歇歇吧!”林氏起身,外頭晾了不少地瓜幹,還有不少菜乾,都要不時的翻動着,才能保證曬得幹,這樣收起來纔不會放壞!如今家裡可是要指着這些東西過冬呢!
“娘,我跟你去。”周小米蹦到林氏身邊,拉着她的手不鬆開,看也不看周翼虎一眼,好像還在生他的氣似的。
小孩子舉動。
“好,走,三丫跟娘翻菜去。”林氏似笑非笑的看了女兒一眼,心想這小傢伙還記仇呢!
娘倆推開門,走到處家門前的空地上,把曬在秸稈簾上的地瓜幹全部翻一遍。
吳氏不知道啥時候來到了院子裡。
她是個懶的,平時有活的時候就貓在屋裡躲懶,等到家裡的活都幹完了,她保準第一個從屋裡鑽出來,四處溜達,東家長西家短的,到處在後背講究人!吳氏在林家集村有個外號,叫吳快嘴,最能惹事生非的。
吳氏笑得皮笑肉不笑的,慢慢的往大房跟前湊。
林氏假裝沒看到,周小米暗暗提防着,面上卻也不顯,仍然低着頭擺弄手裡的地瓜幹。
“大嫂,忙着吶?”吳氏自來熟,伸手拿了一塊地瓜幹,也不管味道如何,直接往嘴裡送,小口咬着。
吳氏很瘦,很貪吃,給人一種永遠也吃不飽的樣子。
“嗯。”林氏手裡的動作不停,口中輕輕的發出一個音節,對於吳氏這個弟妹,她是半點好感也沒有,奸懶饞滑這幾樣都讓她佔全了,跟這樣的人做妯娌,簡直是倒黴透頂。林氏在吳氏身上吃的虧,摞起來只怕有好幾十米高,前些日子因爲她的挑撥,自己差點被小叔子打了,而虎子也因爲這個事兒,被許氏揍了一頓,險些出了大事!
林氏是打心眼裡看不上吳氏,所以也不怎麼愛搭理她!分家這麼多天,兩人也不打過什麼照面,吳氏這個時候來,顯然是有事兒。
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周小米小心的觀察着吳氏,上次因爲她,周翼虎捱了打,差點送掉命,如果不是有神奇的仙府小築,恐怕就要救不回來了。還有,吳氏長得也不好看啊,周大河怎麼就被她迷得團團轉啊!整個人一點思考能力也沒有,吳氏說啥他就信啥。
“大嫂,前兩天劉家來人了,你瞧見沒?”吳氏眼睛裡都是八卦的光芒,幾乎要閃瞎人的眼睛。
這事兒,林氏是知道的。
“哦!”她不輕不重的應了一聲,又不接話了。
吳氏急得不行,這林氏也太不上道了,自己都說得這麼明白了,她卻不接話,難道她就不好奇嗎?
“大嫂,你猜劉家大哥來幹啥來了?”吳氏嘴裡說的劉家大哥,指的就是劉氏的大哥劉成。
林氏轉了個身,手裡不停的忙活着,頭也沒擡一下,“不知道,人家的事兒,我可不清楚。”
吳氏猛的拍了一下大腿,跟着林氏身後道:“哎呀,大嫂,劉成可不就是爲了自己那上寶貝妹妹來的嘛。”
林氏輕嘆一聲,沒作聲。
吳氏繃不住了,開始跟林氏講劉家來人的內幕。
她把聲音壓得低低的,故作神秘的跟林氏講了她知道的消息,吳氏講得口沫紛飛,簡直跟說書的似的,她神情激動,說出來的話尖酸刺耳,話裡有不少添油加醋的部分。
周小米自動過濾掉那些沒有的廢話,大概也知道了劉成的來意。
原來劉成在鎮子上無意間撞到了周翼虎,知道了周家分家的事兒後,他便迫不及待的把這事兒跟家裡人商量了。劉氏的父母是希望劉氏早點分家與周大江分出來單過的,猛的聽到兒子說周家分家了,他們便坐不住了,便特意讓劉成來打聽這個家是怎麼分的!
劉成打聽了一圈,終於把周家這點事兒打聽明白了,回去告訴給了劉屠戶。
老兩口失望有不行,同時心裡又擔心的不行。
失望的是,周家只把大房一家子分了出去,分家這事兒跟自己閨女一點關係也沒有!
擔心的是,周新貴和許氏也太狠了,竟然對自己的兒子這麼狠心,竟然讓大房一家子淨身出戶了!他們對待親兒子,親孫子尚且如此,日後對自己閨女呢?輪到自己閨女的時候,應該怎麼辦?
兩個人擔心得好幾宿都睡不着覺。
周新貴和許氏精着呢,兩家人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劉屠戶太清楚他們的爲人了!他怕自己女兒一直沒生出來兒子,會被周新貴和許氏給休掉!周大江太老實了,根本不能反駁這老兩口的話,而且自己閨女生不出兒子這是事實,確實是他們理虧。周新貴和許氏要是咬住這點不鬆口,他們也沒辦法。
所以呀,這老兩口就想出個主意來,想讓周大江和劉氏過繼一個孩子來養着。
林氏聽到這裡,不由得扭頭朝吳氏看去。
吳氏眼裡,臉上都是得意的神色,看吧,就說你會感興趣。
“過繼?”林氏心裡突然打了個突,過繼都是要在宗族裡選沒出五服的直系親戚家的孩子過繼,關係越近越好。周家是外來戶,在本地沒有親戚,二房要過繼孩子,能過繼誰家的?
吳氏得意的道:“大嫂,這個家裡,也就只有我能跟你說這個話!咱周家可是外來戶。”她往林氏身邊湊了湊,又道:“這公婆的兄弟姐妹,你我連聽都沒聽過,在林家集,老周家就咱們這一股……”
林氏心裡一哆嗦,眼睛也不由得睜大了些。
吳氏壓低聲音道:“大嫂,咱家三兄弟,只有二房沒兒子,我只有大寶一個孩兒,你可是有三個兒子。”
林氏和周小米心裡同時一顫。
林氏的臉都白了。
吳氏心裡暗暗得意,心想你以爲分出去過就能省心了?鬧騰的時候在後頭呢!她可有熱鬧瞧了。
“大嫂,我走了,這事兒你好好琢磨琢磨。”吳氏一扭一扭的轉身走了。
周小米聽懂了吳氏的暗示,劉家想讓劉氏過繼一個兒子來,這個兒子,不用說,一定要從大房裡頭挑了。三房只有周翼寶這麼一根獨苗,周大河和吳氏除非是傻了,纔會把他過繼到二房去。
“娘。”周小米拉了拉林氏的手,她的臉有點白,似乎還沒從這個晴天霹靂中回過神來。
“啊!”林氏被周小米這麼一拉,頓時有些清醒了,她的心怦怦跳,臉色由白轉紅,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這事兒她得跟周大海好好說道說道,四個孩子都是自己的心頭肉,不管是誰離開了自己,她都不能活了!想過繼她兒子,除非是她死了。
林氏把手裡的地瓜幹一摔,拉着周小米進了屋。
她想了想,便對周翼虎道:“虎子,帶你妹妹上山去溜達溜達。”這事兒還是別讓孩子們知道了,省得他們心裡有負擔。林氏以爲周小米聽不懂吳氏的話,所以想把他們支走。
周翼虎不明白孃親怎麼了,怎麼突然想把自己和妹妹支走呢!不過他看懂了林氏的眼神,知道她怕是有話要跟周大海說。
難道說剛纔三嬸跟娘說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周翼虎沉默了一小會兒,周小米發誓,大概就七八秒左右的時間,他便直接道:“好。”接着不容分說拉起周小米,給他罩了件厚實點的衣裳,拿着揹簍拉着她往山上走。
這個少年辦起事情來乾脆利落,小小年紀已經有了凌厲之勢。可惜生在了小小農家,不然就憑他這個性子,他這份沉穩,將來的前途一定不可估量。
周小米本來想陪在林氏身邊的,這個時候的林氏一定特別無助,一定會很衝動,如果自己能陪在她的身邊,她的情況一定會好很多。
可是周翼虎一直拉着她,她想留下也不太可能,想了想,也就放棄了,反正她早晚都會知道的,也不差這一時半刻的。
兄妹二人上山,快到中午了,氣溫也漸漸上來了,周小米身上微微出了一些細汗。
周翼虎突然道:“三丫,三嬸跟娘說啥話了?”孃的情緒不對,顯然是聽說了什麼,被氣的。
周小米停了下來,故作懵懂的說,“沒說啥,就說劉家來人了。”
劉家?
周翼虎若有所思,二嬸的孃家?
“來幹啥?”
周小米往山上走,周翼虎也跟着她往山上走。
“嗯,三嬸說,說劉家打聽咱們分家的事兒來着。”她只是一個七歲的孩子,說得太多,太完整,是不科學的。
周翼虎特別有耐心,一點點的往外套話,“然後呢?”劉家早就想讓二叔二嬸分出去過了,這事兒沒有啥好稀奇的。他們見自己家分出去,有點活動心思,也是正常的!可問題是三嬸跟娘說完了這話,孃的反應那麼大,可見這裡頭還有別的事兒。
“然後,然後。”周小米歪着頭想了想,只道:“好像,好像說二嬸沒兒子,要過繼什麼的。”她擡頭看周翼虎,迷茫的問道:“大哥,過繼是啥意思?”
周翼虎的腦袋嗡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