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程家要告狀的事情,再加上李老掌櫃的還要去找齊春,共同研究一下李家的四合墨。當初齊爺給貞孃的那塊李家四合墨,李老掌櫃的研究至今,終是還有幾道難關沒破。
於是的,最終,李老掌櫃就決定暫時留在南京。而由馬師傅一家三口陪着李老夫人回徽州。
第二天清晨,萬事備好。
貞娘便跟着自家老爹和孃親,一起送李老夫人就同馬師傅一家三口出門,還要去義厚生號那邊候羅家的三叔公三叔婆一行,大家一起回徽州。
不過羅家三叔公一行在準備出行時卻又出了問題。
“不行,我要帶端兒走,這不是欺負人嗎?咱家端兒在徽州那也是識得幾個字的,可沒想到了南京,還是自家族叔這裡,居然讓他去貨行幹苦力,這不是欺負人嗎?不行,我的孩子,別人不心疼,我心疼。”說話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梳着一個低髻,短衫,長裙,腰間繫着棕色花枝裙襴,是一個有些清麗的婦人。
貞娘陪着李家一行人到了義厚一這邊,沒想到義厚生門口卻鬧着這事情,那清麗婦人此時仍死扯着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子,這清麗的婦人貞娘認得,正是羅家三叔公的兒媳,姓景,叫景春梅,他男人羅平貴是羅家三叔公的獨子,而她手裡扯着的小子正是羅平貴和景氏的兒子羅端。年後跟着羅九從徽州過來的兩個小子中的一個。
聽這景氏之前的一翻話,顯然是不滿意羅文謙給羅端安排的差事了。
一邊平安嫂一臉不屑的看好戲。而羅平安此刻卻一個勁的在扯着景氏身邊一個三十來歲漢子的衣角,兩人眉目有些相似,這人正是景氏的男人,三叔公的獨子羅平貴,跟羅平安是堂兄弟。
而此時,羅家三叔公那眼光跟刀子似的颳着羅平貴,只是那羅平貴幾次動動嘴巴,卻是硬沒說出話來。
羅家三叔公看他那樣子,便一臉的失望。
而羅文謙只是一臉平靜,好似這些事情都跟他無關似的。
這明顯是羅家的私事,貞娘雖跟羅文謙定了親,但這等事情,她自是不會去摻和,便跟自家七祖母和孃親待在一起,正準備思量着是不是先過去打個招呼,自己一行就先去碼頭等着。
就在這時,那平安嫂看到李家一行人過來,便一溜跑的過來。
“稍等一下,馬上就好。”平安嫂衝着李老夫人和趙氏行了禮,道。
“怎麼回事啊?”一些事情貞娘不好問,但是趙氏卻是想問清楚的,畢竟以後貞娘嫁進羅家,一些關係早些知道自是要好一點。
“也沒啥,還不是三叔公那媳婦兒,她家羅端是年後跟我家伍子一起來的南京,都分在貨行呢,平貴媳婦見不得她家端兒吃苦,這是鬧着要帶端哥兒帶回家裡,也不想想,這真要帶了回去,她家端兒以後能在族裡擡起頭來嗎?真是的,平貴也沒個男人樣,由着媳婦兒鬧,貨行怎麼了?我家小子就跟我說了,貨行雖然吃些苦,但學的也多,來來往往的,日子一久,整個商道都熟。而那錢莊的事情,天天坐在那裡,來來往往的點些錢,開些票的,享福是享福,但以後終難獨擋一面的。”平安嫂一嘴溜着道。
貞娘在一邊點點頭。貨行這一道,雖然要吃苦些,但上通買家,下通賣家,還要時常摸透市場的變化,真正是鍛鍊人的。
那伍子和端兒,如今正是十四五歲的年輕,又都有一股子聰明勁兒,在貨行裡只要磨它個五六年,二十出頭,便能成獨擋一面的行家裡手,便是以後不在義厚生號幹,出來了,那自己也能在商道里闖一闖的。
“端兒,爺爺問你,你是要留下還是要回家?”就在這時,羅家三叔公只轉臉瞪着被扯在景氏手裡的小子問。
“快,跟你爺爺說,咱們回家。”一邊景氏連忙的道。
端哥兒倒底還是個半大的小子,一時間竟是叫這些大人弄的沒了主張,說起來在貨行,有時苦是真苦,可有時高興也是挺高興的。
“羅端,我只問一句,你這麼回去,以後會後悔嗎?想通這個,去留你自己定。”這時羅文謙雙手抱胸,悠閒的依在門框邊上,淡定的問道。
“是啊,羅端,咱倆可是比着的,看誰先當上三掌櫃的,你要走,那可就是自動認輸了。”這時,又一個半大的小子從屋裡竄了出來,正是平安嫂的小子,羅伍子。
“臭小子,**什麼事,皮癢了,趕緊着給我滾回去,吃了飯好好做事去。”一邊平安嫂瞪着眼直揮手,將伍子趕回後院。
伍子嘿嘿笑的抓了抓腦袋,又轉身一溜子回後院了。
“娘,我不走,我要留下。”這時,羅端用力的掙脫景氏的手,梗着脖子大聲的道。
“你傻啊……”景氏氣的直擰他。被三叔公狠狠一瞪才鬆了手。
“決定了?”羅文謙盯着羅端確認。
“決定了。”羅端看着羅文謙重重點頭道,說實話,這些人的話還沒有羅伍子那一句有用,輸給誰也不能輸給羅伍子。半大小子,吃苦是小,面子是大。
“好,是我羅三的孫子。”羅家三叔公那一直繃着的臉皮終於鬆了,然後冷冷的掃了羅平貴和景氏一眼:“起程吧,別讓李家人久等了。”
“爹……”景氏還要說什麼,終歸被羅平貴扯住,羅平貴心裡明白,老爹這回火大了,回家還不知道要怎麼發作了。
如此的,一場鬧劇也就結束了。羅李兩家人便起程去碼頭,羅文謙自也是一路相送。登了船,揚帆遠去。
“叫你看笑話了。”回程的時候,羅文謙走到貞娘身邊,淡笑道。隨後便一一的把一些羅家族人的事情細細的說了一遍。
“羅家三叔公是有些權威性的,但平貴哥不行,他沒什麼主見,平貴嫂子見識又差了點,所以,三叔公把端哥兒教給我,是要我幫他把端哥兒陪養出來立門戶的。不磨礪是成不了大氣的。而平安哥,是個老實淳厚的人,平日用他是最能放心,不過,平安嫂子也是有些小心計的,不過這些無傷大雅,終歸她也是知好知歹的,平日裡跟平安嫂親近點沒什麼關係……”
羅九難得的拉拉雜雜的說了一堆徽州羅家村那邊的事情。
雖說羅村那邊他關係倒底是不太近的,但三叔公幫着他打理宗祠,這份人情欠的也是大的,再加上他做事終也是要用些族人,而以前這些東西他自不消跟貞娘說,但如今貞娘已是他的未婚妻,該讓她多瞭解一點。
“嗯,我明白的,其實平貴嫂子也沒什麼,她的想法就正常的,這種事情我李家墨莊裡也一樣有的,來的時候都是想着能仗着跟主家的關係,討個錢多事少的好差事的。可如今,被我爹全都放在煙坊裡,乾的是最苦的差事,一個個還不定怎麼怨我呢。
我爹也說了,主要是他們年紀都小,自己還不明白自己想要些什麼,所以,多磨練一下沒有壞處。等到以後性子定了,知道自己要什麼了,那若他們仍想只是過的舒坦混混日子的,那便是找個閒差養着也沒什麼,終歸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活法,誰也干涉不得的,只要不壞事就成。”貞娘道。
不由的就想着孫氏孃家的那個孫文傑,每日裡都在那叫苦,不過,自家老爹別的不行,對這樣的人那手段一是套一套的,如今那小子被自家老爹整冶的,可是什麼都叫不起來,比誰都乖。
而關於養閒漢,其實古往今來,任哪個家族再清明,亦少不了養幾個閒漢的事情,便是後世,一些家族企業裡面,也多會養一些二世祖,這些人,大體的要求也就是別來壞事情就行,愛玩自個兒一邊玩去。
“嗯,這話不錯。”羅九笑眯眯的道,其實羅端他本也是可以這樣養着的,只是不忍三叔公失望。
羅九說完,卻是緊緊的盯着貞娘看,之前認準貞娘,大體也是因爲知道貞娘被退過親,怕是親事一關是個難關,而貞娘於他有恩,再加上他對貞孃的欣賞,於是的便認準了,而今,這一翻話,卻突然有一種心靈相契的感覺。
這種感覺不是因風花雪月的感情生起的,而是生活中點點滴滴的相和而生起的。因此的,這種相契並不能讓人激盪,但卻讓人從心底裡感到溫暖。
貞娘倒是叫他灼灼的眼光看的臉一陣微紅:“對了,程三爺爺那邊你還得提醒他一下,田家一向不是規矩做生意的,他這回告狀,田家使不得也是要回敬些手段的,得注意着點。”
“我已經提醒過他了,其實這些三爺爺明白的,只是墨之道於他來說那便是人生至理,容不得半點褻瀆,神仙評判實在是他不能容之事,因此,他明知時機不對,仍然要告這一狀。所以,這個時候,我們唯有支持!!!”羅九道。
“嗯。”貞娘認同羅九的話,這或許也是一種明知不可爲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