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用說了,定是王得財那廝在搞鬼。”聽了自家孃親的話,貞娘有些氣憤的道。
“可不是,你姑姑心裡也有數,可問題是潤哥兒這麼大的孩子,說他懂事吧又不懂,說他不懂事吧,又懂一點,再加上父子之間總有一些割不開的血性,我瞅着呀,這事情弄不好,潤哥以後得跟咱們結仇。”趙氏有些嘆氣的道。
“結仇就結仇,我怕他!”一邊喜哥兒氣哼哼的道,平日裡他跟潤哥兒玩的極好,可這回潤哥兒結結實實的掃了他的面子,喜哥兒自是一肚子的不痛快。
“臭小子,你能的啊,我還沒教訓你呢,到處打架惹事生非的,回去仔細你的皮。”這時,趙氏又沒好氣的拍了喜哥兒幾下。
“娘,我哪有惹事生非。”喜哥兒縮了縮脖子,強辯了一句,便閉嘴了,乖乖的扶着老孃,討笑巴結。
貞娘看他那樣子便翹了嘴角,喜哥兒的性子最象老爹,有股子憊賴勁,一言不合就跟人打架,爲了這個,捱了不少趙氏的竹筍炒肉片。
笑過之後,貞娘也是有些犯愁的,潤哥兒這事情一個處理不好,還真是煩心事。
不過,她當日之事卻是行的坦坦蕩蕩的,潤哥兒便是恨她,她也是問心無愧的,再說了潤哥兒終究是要大的,只要再大一點,一些事情便能看明白了,倒也不需太過糾結。
而讓貞娘有些不明白的是,王得財這麼跟潤哥兒造謠到底所求何事?若說王得財本着父子的關心,貞娘是絲毫也不信,前世,王得財眼裡根本就沒有潤地兒,而現在王得財的行爲則必然是心有所求。
只是倒底所求什麼貞娘卻也是不明白的,很明擺着潤哥兒再怎麼鬧。李家也是不可能讓王得財回頭的,更何況王得財身邊還有蘇氏兩口子呢。
至於說打李墨的主意,可僅憑着潤哥兒也無法做到啊。
潤哥兒一來還小。二來李家六房跟墨坊根本就不沾邊。
當初出了王得財的事情,六爺爺心裡自然是慚愧的。就把他手裡僅剩的墨坊股分退了出來,如今墨坊跟李氏六房沒有任何連繫,王得財打潤哥兒的主意又能起到什麼效果呢?
難道王得財這廝就只是來噁心李家?但若是這樣的話,於李家其他人是無所謂的,最後倒黴的是潤哥兒,難不成這王得財就是巴巴的來得害潤哥兒在李家無立足之地,這也有些說不通的。
貞娘想了一會兒。腦袋一團亂麻,只得揉了揉額頭,先不管這種事情,靜觀其變吧。
如此。李家三人回到了家裡。趙氏自又跟奶奶吳氏和鄭氏聊了聊金花姑姑跟長根的事情,吳氏和鄭氏都看好,幾個就約着明天去跟七老夫人說說,畢竟上過一次當,趙氏也是得了李六老爺子所託。這次要格外謹慎一點。
至於潤哥兒意見,自然是被大家忽略了。
晚上,貞娘睡在牀上,翻來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先是想着潤哥兒這事情,再又想着羅文謙。按着他的行程應該也快到徽州了,而想到羅文謙,貞娘又不由的想到了田榮華,如今田榮華克婦這名已經在人們的嘴裡落實了。
而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在半夢半醒之間,貞娘被一陣吵鬧給驚醒了。
“起火了,起火了,快救火……”
貞娘猛的就從牀上坐了起來,心裡也突的急跳了幾下,八月秋高,正是天乾物燥,風起雲揚之季,這個時候起火,那燒起來就是一大片呢。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貞娘連忙披衣起牀,先是開了門朝着外面問:“六斤嫂,哪裡起火了?”
“貞姑娘,好象是田家。”六斤嫂在樓梯口處應道。
“田家?田家怎麼會起火了呢?”貞娘聽了一下也是猛的一驚。
田家大宅就在四寶街後面,而四寶街那一片,全是木製的房屋,再加上風大,要是燒起來,那整條四寶街都不一定能保得住啊,而李家的墨軒也在四寶街上。
貞娘這時更有些急了,連忙繫好衣服,然後用一塊藍布頭巾包了有些亂的頭髮,便一溜跑的下樓,然後跟着自家老爹和大哥一起出了門。到得四寶街的時候,就看到後面的田家大宅騰起的火苗已經映的半邊天通亮通亮的,那情形,看着就能叫人心慌慌。
“怎麼樣?”貞娘衝着守墨軒的九房二堂哥李正言問。此時,李正言帶着幾個夥計手裡都捧着桶啊盒啊的,裡面都裝滿了水,只等萬一火頭竄過來就及時撲救。
好在眼前的情形,雖然看着有些嚇人,但明顯着整個火頭一直被控制在田宅的後院,別說四寶街這邊,便是田家的主宅都沒有受到火勢的影響,看來田家的火勢控制的還不錯,儘管風大,並沒有蔓延的趨勢。
只是雖然沒有蔓延的趨勢,但田家那火卻是越燒越旺,火苗是越騰越高,而從衙門那邊調過來的水龍卻一直沒有救火的意思,這是個什麼情況?
“怎麼回事啊,衙門的水龍過來了,怎麼不救火呀?”一邊李大郎甕聲甕氣的問別人,大多數都搖頭。
就在這時,幾個人過來,隨的後一陣嗡嗡的議論聲響起。
“什麼,田三小姐自*焚殉節了!!!”人羣裡主要流傳的就是這句話。
貞娘在邊上聽得也呆了,她想到田榮華會跟她一樣背上剋夫的名頭,但沒有想到田榮華居然以這種方式來解決這些流言。
“哎喲,這是誰出的主意啊,這也太狠了。”人羣裡有人唏噓的道。
“這還用說,要麼是徐家的主意,要麼就是那春枝容不下田三小姐,逼她走這一條路的。”人羣裡又有那憤憤不平的聲音道。
“不是的,是田三小姐自己要求的,衙門那邊早就準備好了。便是烈女的旌表都已經寫好了。”這時人羣裡又有人道。
聽得這人的話,人羣裡幾個理學夫子搖頭晃腦的大讚:“英烈,忠義!!”
倒也有幾個婦人暗裡唄了一聲:“什麼狗屁的英烈忠義……”
而貞娘這時只覺得有冷。不管田榮華是被逼還是自己要求的,總之。此時貞娘覺得整個背直髮寒,當初她剛來時,也面臨着被逼殉節的場面,只不過家裡人同心協力的,最終並沒有如田夫人的意,所以,貞娘並沒能體會到這種殉節的殘酷。
便是聽到醜婆的事情。心裡感嘆,但也遠沒有面前所見的這一幕來的震撼人心。
生命很重,但有時又很輕,輕的能被流言一衝就碎。
想着。貞娘不由的握緊了拳頭,同時那指四緊扣着手掌上有肉,有些疼。
而此時,那早已燒塌的繡樓,殘櫞斷壁堆着。就象是一坐墳墓,空中萬千塵土飛揚,窒息的人不能呼吸。
就在這時,一陣短促的馬嘶自人羣中傳了過來,不知爲什麼。貞娘便朝着那邊望了過去,是在一家商戶的屋檐之下,掛着標着程記的燈籠在風中搖曳,羅文謙此時牽着馬就站在那燈籠之下,隨着燈籠的搖搖晃晃,羅文謙的臉面便明明滅滅的。而發眼神一直盯着那火光,顯得在光線的映襯下,顯得清明透亮。
這時,羅文謙手裡牽着馬,上面還有包裹,整個人風塵樸樸,顯然剛剛到。
似乎是感受到了李貞孃的目光,羅文謙突然揚起手朝着貞娘招了招。
貞娘深吸一口氣,便從人羣中走了過去。兩人不由的便緊緊的牽着手。
肩並肩的擡頭看天,天是黑沉的,而煙卻是灰色的,如霧似靄的籠着,又被夜風捲的如裙襬一般的飄揚,好似田榮華離去的身姿。貞娘轉過頭看了羅文謙認真的樣子,心裡突然的頗有些不是滋味。
貞娘才發現自己心眼其實很小。
因此,那手便從羅文謙的掌心裡掙脫了出來。便打算離開,眼不見心不煩的。
只是羅文謙卻死死的扣着她的手。
“放開。”貞娘有些惱了。
羅文謙卻死死的拉着貞娘,而看着貞孃的眼神清透內斂,那神情認真而堅持。
突然間,貞娘明白了羅文謙的意思,他拉着自己的意思,不管任何事情,我們要一世相陪。只因爲生命太過飄忽。
貞娘於是不再掙扎,而是走到羅文謙身邊,就隨興的坐在一邊的青石階上,羅文謙也在她身邊坐下,只留着馬兒在一邊打着蹄,鼻子裡不時傳出噴氣聲。
又過了一會兒,天空中的煙塵散盡,而圍觀的人也散了。而此時貞孃的眼神有些酸澀,她不喜歡這種感覺,還是回去睡他孃的一覺,希望明天晴空萬里。
“回去了。”貞孃的站了起來,只是她是坐在階梯上的,周圍是黑燈瞎火的,沒看清石階,站起來的時候一腳踩空,不由的“呀。”的痛叫一聲。
“怎麼樣,我看看。”羅文謙幾乎就是在她扭到的同時,便抄起貞孃的腰,讓她的腳離了地面,同時一臉緊張的道,隨後羅文謙扶着貞娘坐下,又用手摸了摸貞孃的腳脖子。
貞娘嘶的一聲,腳脖子生疼生疼的。
“來,我揹你回去。”羅文謙這時背衝着貞娘。
“那不是有馬嗎?”貞娘指那匹很溫順的馬道。
“我想揹你。”羅文謙很認真的道。
貞娘鼓了鼓嘴巴,隨後便不客氣的趴在了羅文謙的背上,而一趴到羅文謙的背上,便能感到從他的背上傳來的溫暖,立時驅散了之前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