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弦站在雪地中,一身白袍如雪般潔白,整個人就好似跟身邊的雪融在了一塊兒,丰神俊秀,飄渺淡然。飄渺淡然?宮未突然有點擔心,他會不會就這樣消失在雪中?不行,剛想到這裡,宮未就走了上去,更確切的說,是跑了上去,長袍拖在雪地上,拉過一條長長的痕跡,很是醒目。
“弦兒!”
夜弦回頭,看見是宮未,他的眼眶突然就紅了,在宮未防都沒防住的時候,就撲到了她的懷裡。宮未硬生生得打了個寒顫,他的身體什麼時候又開始變得這麼冷?素手輕輕撫摸着他鬆鬆束在腦後的黑髮,安撫的拍拍他的肩膀,她知道他心裡難過。月姬從小就很疼他,他當然會很難過。
他突然擡起頭,伸手撫摸着她的眼角,在他指腹來回輕輕的撫摸下,那個蓮花印記居然也開始發生變化。宮未的眼角一陣陣舒服,她擡頭驚異得看着他,爲什麼?
他站起身來,看着她,眼神複雜,“姐姐難道沒聽說過嗎?”
“什麼?”
“每一代護神傳人都會愛上未神傳人,因爲那是一個古老的咒語。”
宮未奇怪,她知道這個,可是他究竟想要說什麼?
“但是我的父皇卻愛上了母后。”
這有什麼不對嗎?宮未愕然,但是她立刻就反應過來了,緊盯着他。眼神在問他,是真的嗎?夜弦肯定得點了點頭。
“其實我也是最後才知道,母后纔是真正的未神傳人......”
老月皇一直就知道他這一生都不會愛上別人,從被選爲護神傳人那一刻開始,只得等待未神傳人出現,護她周全,將自己的一生都獻給她。夜弦的親生母后是他的一個意外,可是令他十分困惑的是,明明未神傳人就在眼前,他卻無法抑制得愛上了另一個女子。這跟祖訓完全不一樣,那個女子,其實比未神傳人更美麗,法力也遠遠高出未神傳人,而且她還是她的妹妹。在她的心裡沒有愛情,只
有親情,他一度困惑不安。當她主動要求嫁給他的時候他才慢慢發現這裡邊隱藏的秘密,雖然他得護蓮姬周全,但是他的心仍然在月姬身上,從未曾變過。
宮未明白,那是一種怎樣的堅決,因爲她曾在鬼王殘醉的眼裡看到過。他爲了她,二話不說就留在了狼王身邊,那樣的眼神,她又怎會不明白。
宮未伸手撫摸着自己的這張臉,怪不得這麼像姨母。
“三年前你能看到我的臉的本來樣子也是因爲姨母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的法力是母后教我的。”
他捧起她的臉,目光灼灼,“那個時候我就很奇怪,明明這麼美的一張臉怎麼會被說成是醜顏呢?”
宮未的思緒卻飄向了遠方。
月姬愛姐姐,並且因爲姐姐愛自己的孩子而拒不見那個孩子。可是自己的命運卻因爲她們姐妹而從一出生就被註定了。宮未突然明白了在翡翠樓裡母后最後一個飽含歉意的眼神是什麼意思了,原來這些原本都不是自己應該承擔的。她的心真的真的好累,真的很想停靠。
一陣心疼襲來,宮未撫上心口,秀眉緊皺,藍影,他又在幹什麼?
夜弦看出了她的不對勁,關切的眼神溢於言表,將她緊緊摟在了懷裡,貼在他的胸口。宮未突然發現原來少年的胸膛也可以這麼溫暖,這麼寬闊,也可以給她遮風擋雨。
宮未跪在母后的墳前,看着面前兩個小小的黃土堆,再掃一眼身後遙遙相望的那個孤零零的小土堆,心裡無限苦澀。人爲什麼要這麼苦苦折磨自己呢?父皇愛了母后一生,到死都沒得到母后的愛;而母后愛了老狼王一生,到死都沒得到他的愛;老狼王愛了姨母一生,到死還得隔着遙遠的距離望着她......
人之所以痛苦,是在於追求錯誤的東西。
母后最後終於悔悟,但是父皇已經不再等她了。想到這裡,宮未突然恍然大悟,自己絕對不要像母后
那樣錯過,從而留有遺憾。
夜弦突然感覺到了宮未緊緊的回抱着他,這是第一次。他的眼裡,有很深的感動。
“母后走了,一直把我當親生兒子看的母后走了,我以爲,我以爲你也不要我了,就如同選美節上頭也不回的走了一般。”
宮未心裡苦澀,知道那次傷他太重,“我再也不會走了,自從知道有一個傻瓜爲了我傻傻的跑去參加十國討伐之戰,只是爲了光明正大,後來又冒死爲我擋了一劍,然後還爲我千里迢迢送來了解藥,而且”,宮未頓了頓,看着夜弦擡起的炯炯的眼神,“而且,他還跟我說,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愛你!所以,我決定再也不拋下他了!”
她怎麼能不明白這個少年心裡的想法,他不願意如蓮景一般用那種手段來得到自己,那樣未免會使自己受傷,他不願意,他一丁點傷害都不願意自己受到,所以他參加了十國之戰。三年前,他爲她大鬧蓮國跟狼國,三年來,他一直在尋找她.......這些感動,都是面前這個少年給她的。
夜弦緊緊的抱住了她,“你說的是真的?”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答應他不再拋下他,太過於喜悅,讓他的身體開始不自禁的微微顫抖。
“那假的好了,我走了。”宮未作勢要推開夜弦。
夜弦急了,“不許走,我不許你走!”長臂一伸,將宮未抱的越來越緊。
“赫,某些人變得有點霸道了呢!”
.......
而遠處,則是急急跑來但卻在看到兩人緊緊相擁的身影后呆住了的蘇煙,連手裡加急的信件“嘭”的一聲掉到雪地裡的聲音都沒有聽到,臉上喜悅的表情突然之間變得灰敗,如開過了的花,蔫了。口裡喃喃自語,你說我看不開,可是有你在他的身邊,我怎麼能看得開?
再遠處,則是緩緩自墳前站起身的飼神,看着前面的三個人,眼神複雜,心裡有了計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