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常常約碧月吃飯,有時候童義信和葉恆永也參加。四個人都是坦坦蕩蕩的,誰也不提情感的事情,葉恆永現在的財產不再是用之不盡的了,因爲有限,經營起來也特別用心,腿的事情一公開,反而變得坦然瀟灑。只是,自顧美希死後,他從不跟我對視,也不多話。
這日貝貝跟母親在家,我們幾個約好一起喝茶。
碧月問:“怎麼老請我們吃東西,給個理由我們也好陪你。”
“因爲我孤獨。”我說。
他們聽後面面相覷,過了一會,碧月找話題說:“你上次說要讓伯母回家了?”
“嗯,我想讓她回去休息一段時間,在洛水她住的比較習慣,她回洛水,在與父親同住的地方,也會比較安心。”
“那樣也好。”葉恆永說。
童義信問我:“昨天你跟誰在零點咖啡聊天?我差點沒有認出你來,呵呵,原來你那樣打扮也很好看。”
“嗯?什麼零點咖啡?”我聽的莫名奇妙的。
“你啊,你跟一個男的,好像在談什麼事情,我本來想過去打招呼,又跟很多朋友在一起,就沒去打擾你。“”
“認錯人了吧,我沒有印象去喝什麼咖啡見什麼人。”
“如果我都能把你認錯,就沒有能認對的人了,別忘記,默之,我是注視你最多的一個人。”
碧月問:“哥,你到底喜歡默之什麼?”
童義信說:“怎麼忽然叫哥了?”
碧月低下頭喝水,偷偷笑了一下,帶了點羞澀,說:“閒來無事,列舉一下。”
童義信咳了咳嗓子,列舉起來:“首先,她從不炫耀自己擁有的一切。”
“嗯。”碧月輕應一聲,期待下文,我趕忙說:“那是因爲我兩手空空,一無長物,怎麼炫耀?”
童義信也不看我,接着對碧月說:“她是個堅韌的女性。”
我慚愧的紅了臉,把生活過成這幅樣子,也可以稱之爲堅韌?
他又說:“真正美的女人,自己並不自知,她的沉默和端莊是震懾你我的。是美之上的女人。”
碧月點點頭,說:“有道理,還有嗎?”
“這些還不夠?”童義信反問:“那你喜歡默之什麼?”
碧月眼光躲閃,顧左右而言它:“沒有理由。”
“哦,沒有理由算什麼理由,一定要說幾條。”見童義信堅持,她只好說:“她這個人,太懂事,太能委屈自己,太笨太固執,這就是我的理由。”
葉恆永只笑不參與談話。
被人愛的女人是矜貴的,我在他們的言談中忽然矜貴起來。但我心裡還在想童義信看到的究竟是誰,又對他說:“怎麼可能,我昨天沒有出門啊,休息,睡覺,跟貝貝在家玩。”
回到家,我第一件事情就是問媽媽:“我昨天出去過嗎?”
“你這話問的奇怪,你出不出去還問我?好像出去過吧,時間也不長。”
“我出去幹嗎了?”
媽媽笑了:“我怎麼知道你去做什麼了,難道我有千里眼不成?”
貝貝一聽到千里眼,又興奮了,說:“我有千里眼,我知道媽媽昨天出去了。”
“媽媽出去做什麼了?”我蹲下來問貝貝。
>
“嗯,我要喝可樂,然後才說。”貝貝現在已經學會用條件交換,她最愛喝的就是可樂。
我到了樓下便利店,才發現錢包忘記帶了,等把重新把錢包拿下來買完可樂,回到家發現自己兩手空空,東西又忘記帶回來了,這才叫真正魂不附體。我懷疑我腦子裡真的有一個漸漸變大的瘤,一點一點擠走我的記憶空間。
近日我工作上也總是出錯,上次有個重要的合同不知道被我存在哪裡,把電腦裡的文檔來來回回的搜索也沒有找到,要不是葉恆永自己有備份,差點誤了大事。
兩天後,童義信對我說,下班後去接我,要帶我去見一個人。到了下班時間我卻徑直回了家,把他的事情忘的一乾二淨的,只好第二天再約。
他把我帶到一片墓地,來到一個硬冷的石碑前,上面只簡單的寫着某某之墓。童義信擺上自己帶來的一束百合花,對着墓碑說:“媽媽,我帶默之來看你了,她是我非常珍惜的人,媽媽,你的墓只有您一個人,將來我和默之死後,我希望能跟她合葬在一起。”
我當下心中一陣抽搐,接下來是長長的靜默。
“近日來,總有不踏實的感覺。”離開墓地,他慢慢走着跟我說,忽然擡起頭來問我:“我們將來有可能葬在一起嗎?”
看着他逼問的眼睛,隱隱有些溼了,我說:“太淒涼了,不要說這些。”
他說:“如果願意,你把自己交給我好嗎,讓我來照顧你。”
“人是會變的,我很累了,且並不能帶給你幸福。”
“那你答應我,即使是維持這種朋友關係,也不要輕易的離開我,拋棄我好嗎?”
看我不回答,他說:“你要離開我嗎?”
“我是不擅長離棄的。”我說。
我走在前,他走在後,隱隱聽見一句:“我就當你答應過了。”很小的一聲,隱沒在我們細碎的腳步聲中,消失不見了。
童義信一次次微笑着走近我,拍打着我的心房之門,但是,我卻無暇顧及,起初害怕一旦將房門敞開,我就失去了報仇的動力,後來卻是因爲疲累無法有更多的迴應。
今日送母親返回洛水的火車,手裡幫她提着小小的皮箱,那麼小,卻那麼重,提在手裡,重在心上。
在她踏上火車月臺的那一瞬間,我有一種生離死別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強烈,讓我忍不住跑過去緊緊緊緊的抱住她,我靜靜的伏在母親的懷裡,小聲的說:“媽媽,請原諒我。”
“原諒你什麼?”
我的心裡在說:“如果這就是最後一面,請原諒,我無法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