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兒!”柳煥璋隱忍着怒氣,對柳乾喝道。
柳乾好像這才發現自己乾的好事。
“哎呀,對不起啊三哥,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跑的太急了,太急了……”柳乾訕訕的說:“要不,我再去倒一壺?我這就去。”說着,柳乾就拿起了地上的酒壺往外走。
“回來!”柳煥璋心裡明知柳乾是故意的,卻無法在衆人面前說穿,只好說:“算了,反正也是灑在祖宗面前的,就當是敬過酒了吧。不用麻煩了。”
目的達到,柳乾鬆了口氣,站到柳煥璋身後,乖乖的看阿黎跪拜行禮。
阿黎默默把這兩兄弟的言行全都收入眼中,卻沒有說一句話。
“聖女請繼續。”柳煥璋看上去頗爲恭敬的對阿黎說。
阿黎輕輕點頭,平靜的按照柳煥璋的指示完成了接下來的步驟。
羌狐族的歸族儀式繁瑣嚴謹,等到結束,阿黎只覺得身體都僵硬了。因爲跪的太久,腿上血液循環不暢通,阿黎起身的時候沒站穩,搖搖晃晃的就向前倒去。
柳乾下意識的就想要上前去扶起阿黎,柳煥璋卻把他擋在了身後,自己抓住了阿黎。
一站穩身子,阿黎就趕緊鬆開了柳煥璋的手。
“謝謝。”阿黎眉目如常,淡淡的說。
柳煥璋依舊面無表情:“不必謝,應該的。”說完,柳煥璋用眼角輕瞟了柳乾一眼。
柳乾知道雖然是柳煥璋欺騙自己在先,但是自己也破壞了他的計劃,因此一向聽柳煥璋話的他還是覺得心虛,不敢用正眼看柳煥璋。
“儀式已經完成,您可以回去休息了。”柳煥璋示意身邊的侍從送阿黎回去,然後瞪了柳乾一眼,嚴肅冷漠的說:“跟我過來。”
柳煥璋和柳乾親近是不假,但發火的時候,也讓柳乾心驚膽戰。
“說!誰放你出來的!是不是書馨?”柳煥璋的粗嗓門一吼,柳乾被震的渾身一抖。
雖然害怕柳煥璋,但是自己答應過書馨不會連累她,而且再怎麼說,自己是男人,就算受罰咬咬牙就過去了,絕對不能讓書馨給自己背了黑鍋。
這麼想着,柳乾一口咬定說:“是我自己砸爛了窗戶跑出去的,不關別人的事,三哥你別冤枉無辜的人。”
“是嗎?無辜的人?”柳煥璋冷笑一聲,對着門外喊道:“書馨!進來!”
書馨戰戰兢兢的從門外走進來,低着頭不敢看柳煥璋和柳乾。
“書馨,是不是你把七長老放出來的?”柳煥璋淡淡的問道,讓人聽不出半點情緒。
書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站在那裡沉默着發抖。
承認了是自己放的人,三長老肯定會很生氣,也不知道會怎麼懲罰自己,可是如果不承認,被三長老查出來,自己會死得更慘。
見書馨不說話,柳煥璋眉頭的不悅更加明顯。柳乾見狀趕緊想柳煥璋重複說道:“三哥,真的是我自己跑出去的,和書馨沒關係!她膽子小,你就別嚇唬她了!”
柳煥璋卻不相信柳乾的話,他只是緊緊盯着書馨,眸中寒光畢現:“哦?她膽子小?我看她膽子大得很!”說到這裡,柳煥璋把自己握在手裡的水杯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水花剪除來,灑了一桌子。
柳煥璋平日裡爲人嚴肅,但是也從未對她發過這麼大的火,書馨被嚇得一下子跪倒在地,結結巴巴的把實話全都說了出來:“對不起,三長老,是書馨,是書馨把七長老放出來的,是書馨膽大妄爲,書馨再也不敢了,三長老,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書馨慌不擇法,只知道一味的磕頭求饒。
柳乾雖不喜歡書馨,但是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他知道書馨是個好女孩,對自己也特別好,現在看到書馨因爲自己而這麼膽戰心驚,柳乾心裡特別不是滋味。
“三哥!是我用長老的身份威脅她的,她也只是奉命行事!你要罰就罰我好了!爲難一個小孩子算什麼!”柳乾似乎也被柳煥璋強硬的態度激怒了,他不怕死的頂嘴說:“再說,是你自己親口答應我的,不會傷害阿黎,可是你卻違背承諾!是你失信在先,我被逼無奈纔會那麼做的!”
“你……”柳煥璋被柳乾氣的掄起胳膊來就要扇他巴掌。
柳乾不但沒躲,反而仰起臉來迎了上去:“你打啊,打啊!你打死我,我也不會認錯!”
看着柳乾視死如歸的模樣,柳煥璋滿身的怒氣終是一點點消散殆盡。他無奈的放下胳膊,閉上眼睛,好像對柳乾很是頭疼:“滾!都滾!”
柳乾知道這是自己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法子奏效了,連忙起身拉着還在嘟嘟囔囔和柳煥璋懺悔罪行的書馨“滾”了出去。
“柳乾哥哥,三長老他……”書馨不放心的朝柳煥璋房間的方向看了看,怕柳乾還會被柳煥璋懲罰。
柳乾一臉輕鬆的說:“別看了,沒事的。三哥是最疼我的,他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捨不得罰我的。”
“真的沒事了嗎?你真的不會被罰?”書馨還是擔心着她的柳乾哥哥。
柳乾給書馨投去一個安心的笑容,說:“真的,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書馨脫口而出:“我當然相信你啦。”
聽到書馨的回答,柳乾狡黠一笑,拍了拍書馨的肩膀說:“好書馨,讓你受驚了。你快去好好休息吧,我找阿黎還有事,就不陪你
了。”
話音還沒落,柳乾人就已經不在眼前了,書馨對着柳乾的背影喊道:“柳乾哥哥……”可是柳乾已經走遠,哪裡還聽得見她的呼喊。
可是柳乾還沒走到阿黎那裡,就看到了自己派去通知阿黎父母的侍從回來了。
“七長老!”侍從恭敬的向柳乾行禮,柳乾點頭示意,問道:“回來了?事情可辦妥了?”
“長老,您吩咐的事情,我們是辦好了。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看到侍從爲難的表情,柳乾心裡一沉,難道出了什麼意外?
在柳乾的追問下,侍從才吞吞吐吐的說:“本來我們早就已經完成了您交代的事情,但是回來的路上缺碰到了三長老的人,他們說是封三長老之命要去把聖女的父母接來,讓我們帶路……所以我們纔回來的晚了些……”
柳乾驚訝的問:“三哥把阿黎的父母接過來了?他們已經到了這裡了嗎?”
“是,但是三長老已經給他們安排好了一切,除非有三長老的允許,否則,否則誰都不能去探望……”
說了半天,原來阿黎的父母是被三哥軟禁了!聽了侍從的話,柳乾愣在原地。
三哥到底是要做什麼?他爲什麼要軟禁阿黎的父母?阿黎不是已經答應了會幫他嗎?因爲自己最親近的三哥做出這種事情來,柳乾覺得自己和阿黎之間的距離變得更遙遠了。自己,好像一直在做對不起她的事情……柳乾的心,被愧疚之感滿滿佔據。
而現在,自己剛從三哥那裡出來,他不敢再去質問三哥。可是他真的想不明白,三哥到底是要做什麼?如果真的是像他和自己說的那樣,是爲了阻擋羌狐族即將發生的災難,所以需要阿黎這個聖女的庇護嗎?
爲什麼他心裡會隱隱覺得不安呢?可是,三哥也沒有騙自己的理由啊……腦子好亂……柳乾心煩意亂的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再說阿黎這邊,回到房間後,就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今天中午的時候,柳乾分明就是故意打翻自己要喝的酒的!而且,爲了阻止自己喝酒,他連托盤裡的都一併打翻了……那壺酒,究竟有什麼問題?
看柳煥璋的表現,那壺有問題的酒,想必是他讓人準備的了。
想起那天自己無意間聽到的話,阿黎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或許那天自己不應該那麼早就離開?柳乾喜歡自己,自己卻有了蘇青翊的孩子,而柳煥璋一心想要讓自己嫁給柳乾,那麼……
那麼他一定無法容忍自己這個孩子的存在!
阿黎狠狠敲了下自己的腦袋,暗罵自己怎麼這麼粗心大意,這麼愚蠢!今天如果不是柳乾及時趕到,破壞了柳煥璋的陰謀,自己的孩子就已經沒了!
她真是個不合格的母親!想通了一切的阿黎,後怕不已。柳煥璋一定以爲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懷孕了的事情,所以並不擔心自己會懷疑什麼。
幸好,老天讓她知道了真相。自己一定要保護好腹中的孩兒……
漸漸夜深,阿黎卻依舊心中悵然,無法入睡。窗外月圓,阿黎披上外衣,推開門,銀色的月光傾灑了一地。
那日自己被柳乾打暈帶走,也不知道穆則帕爾他……不知道,是否有人好好安葬了他……自己這個做妹妹的,到最後也沒能給他一個家。
若是日後有機會,希望還能去他墳前拜一拜。
哥哥,你這一世,活得太艱難,太孤獨,希望來世你能投胎一戶好人家,父母雙全,衣食無憂,安康順遂,一世靜好。
站在月光下,阿黎想起穆則帕爾,身上漸漸被染上濃濃的悲涼,整個人顯得那麼單薄無力。
院子裡依舊花開遍地,阿黎卻無心欣賞。
來到這兒,其實自己相當於是被變相的囚禁了。也不知道柳煥璋什麼時候纔會讓她幫忙,她現在只想做完這裡的事情,早日離開。但願,還能離開……
憂心忡忡的阿黎漫無目的的在這座房子裡遊蕩,若是有人看見,恐怕會以爲阿黎是夜裡的幽魂吧。
等到阿黎從自己的思緒裡醒過神來,她已經不知道自己來到了什麼地方。
面前時一扇古老的稍微有些破舊的大門,看上去很有些年頭了。這裡,也有人住嗎?雖然在大半夜的時候看到這麼一個詭異陰森的地方讓人心裡很是發怵,阿黎卻還是忍不住好奇,想要上前看個究竟。
就在她伸手想要推開那扇門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什麼人!”
阿黎猛然回頭,才發現原來是柳乾。
顯然,柳乾也沒想到阿黎會不睡覺半夜出來亂走。他的神情看上去十分愕然,驚訝的問道:“阿黎?怎麼是你?”
阿黎早已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她收回目光,平靜的說:“沒什麼,睡不着就出來走走,也不知道怎麼就走到了這裡。然後……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噢,這樣啊。”柳乾沒有一絲懷疑就相信了阿黎說的話,他看了看阿黎面前的那道門,眼裡充滿了濃濃的擔憂。
“這裡……地很重要的地方嗎?”阿黎看着柳乾的表情,心想自己是不是走到了不該來的地方,便問道:“我是不是不能來這裡啊……”
柳乾見阿黎誤會了,連忙解釋說:“不是不是,這裡……是族長爺爺住的地方。他已經病了很久了,一直不見好。三哥說族長爺爺需
要靜養,因此除了平日裡照顧他的人,也就是我偶爾會來。所以這邊比較冷清。”
“你很擔心族長?”雖然阿黎說的是問話,可是語氣卻十分肯定。
柳乾耷拉着腦袋說:“是啊,我很擔心族長爺爺。”說完這句話,柳乾又用阿黎聽不清楚的聲音哼哼道:“可是我更擔心你好不好……”
“你剛纔說什麼?”阿黎沒聽清楚,自然想要問問,柳乾卻擺着手說沒什麼沒什麼。
不想說算了,阿黎撇嘴道。
本想說讓柳乾送自己回去好了,可是看看身後的大門,想起柳乾說族長臥病在榻,又想起那天看到的那些長老們都一個個面帶倦容,阿黎心裡的懷疑越來越重。
也許,這個宅子裡,可能真的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柳乾,你能不能,帶我進去看看族長爺爺?”剛剛沉默下來的阿黎,突然問道。
柳乾奇怪的看着阿黎,不知道她爲何突然間想要見族長爺爺。
阿黎無奈,只好找藉口說:“我今天已經拜祭過祖先,是羌狐族真正的聖女了,可是我還沒有見過我們的族長,是不是有些於理不合?雖然,我自己的好奇心佔了更大的原因。而且,我之前有個朋友是神醫,我和他學過一點皮毛,說不定可以醫治好族長爺爺呢?”
柳乾想了想,覺得阿黎說的有道理,於是點頭同意:“好,我帶你進去。不過,最近族長爺爺總是處在昏睡之中,我怕你進去了也沒什麼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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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知道我的醫術只是個半吊子,不過,好歹先看看,萬一能幫上忙呢?也算是我爲族人盡一點心意吧。”阿黎說的誠懇,柳乾也不再多言,推開那扇古老的大門,他帶着阿黎走了進去。
小院兒裡靜悄悄黑漆漆的,幸虧今晚的月亮夠亮,阿黎纔不至於看不到路。
在推開族長所在房間的門之前,柳乾囑咐道:“族長爺爺應該也在安睡,我們進去以後,你給他把把脈,看看是否有法可醫就好。”
夜深人靜,阿黎也不願打破這份安靜,只是在輕輕點了點頭。
柳乾推開門以後,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阿黎也學着他的樣子,儘量不發出聲音來,以免打擾了老人家休息。
阿黎在族長的榻前站定,柳乾壓着嗓子說:“你等一下,我去點個小蠟燭。沒辦法,光不能太亮了,不然三哥知道了會罵人的。”
“知道了,你去吧。”阿黎也壓着嗓子說道。
柳乾轉身去找屋子裡的小蠟燭,阿黎就站在那裡等他。可是柳乾剛邁出步子,阿黎就經驚覺自己的手被一隻蒼老粗糙的手緊緊攥住了!
沒有心理準備的阿黎被嚇得差點叫出聲來,最後還是理智佔了上風,阿黎壓抑着自己着撲通撲通的心跳,努力保持者冷靜。
黑暗中,誰也看不清誰的表情。
阿黎感覺到那隻手漸漸鬆開了自己的手,然後指頭在自己的手心活動。他在寫字。可能因爲時間緊迫,他寫的很快,還帶着一點顫抖。
但是阿黎還是分辨出了他寫的字來:一個“阻”。一個“三”。
這是什麼意思?阿黎還沒反應過來,柳乾就護着一隻小蠟燭走了過來。阿黎低頭看去,族長沉沉的睡着,他的手也是放在被子裡的。
接着柳乾的微弱的燭光,阿黎將族長蓋着被子掀開一個小角,露出族長的手腕來。
阿黎裝模作樣的搭上族長的脈門,看上去若有所思。其實阿黎根本不懂半點醫術,只是爲了進來胡謅的理由。
但是在阿黎接觸到族長的手腕時,阿黎便確定了,剛纔那隻手,就是族長的!
他根本是在裝睡!可是他爲何要裝睡?又爲什麼要給自己手心裡寫那兩個字?他是在呼救嗎?難道,他連柳乾也不信任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阿黎一頭霧水。
“怎麼樣?”柳乾看阿黎從族長手腕上收回了診脈的手,連忙問道。
阿黎搖搖頭說:“這病我還真的治不了。”
柳乾眼中露出一絲失望來,說:“沒事,三哥請了那麼多代付都沒辦法,你一個姑娘家,治不了也是正常的。”
可是雖然是意料之中,柳乾之前也還是對阿黎抱着很大的希望的。他是真的希望族長爺爺能快點好起來。
給族長診完脈,阿黎臉上顯出一絲疲倦。柳乾看的分明,想想現在時間也很晚了,柳乾說道:“阿黎,我送你回去吧,這麼晚了,還是趕緊歇着吧。你身體不好,得多注意。”
說實話,阿黎現在還真的是困了,於是聽柳乾的話,起身離去。走出房門的時候,阿黎回頭看了眼躺在榻上一動不動的族長,他卻還是沒有任何動作。
阿黎低眉斂目,把門關好,隨柳乾回去。
走到阿黎房間門口的時候,阿黎和柳乾道謝,柳乾拘謹的說:“舉手之勞,客氣什麼。”
阿黎笑了笑,狀似無意的說:“我謝的,不是剛纔,而是今天白天的時候。”
聽了阿黎的話,柳乾渾身一僵,不可思議的看向阿黎。她都知道了嗎?她心裡全都明白嗎?那她……是不是會討厭自己,甚至是……恨?
看着呆呆的柳乾,阿黎又說道:“柳乾,你欠我一個解釋。”
柳乾剛想開口,阿黎又說:“我現在累了,想休息了,有話就明天說吧。只是,你需要好好想想,到底應該和我說些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