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鳶此人心高氣傲, 一般男子,她根本就不放在眼中,即便沒了京都那個男人, 原身那樣的條件,她也是看不上的。
但她有一個致命的缺點, 那就是在旁人眼中,她守寡且帶着一個孩子。
如果只是守寡, 顧清鳶有信心憑藉她的姿色才情, 照樣可以讓許多優秀的男子爲她傾折,但在帶着元孃的情況下,即便那些男人愛她,迷戀她, 也不會光明正大娶她進門。
至少她看得上的那些男人不會。
尤其在民風守舊的地方, 女兒的存在,限制了她的很多選擇。
京都那裡遲遲沒人聯繫,加上手中的銀錢逐漸耗盡, 顧清鳶的心中難免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覺得自己應該尋找一個新的依靠, 要不然,她們娘倆肯定活不下去。
曾經的原身在她眼中頂多算是一個備選。
在這個貧瘠的小村莊裡, 原身念過十幾年書,外表還算俊朗, 村長還是他大伯,比起那些髒臭的種地漢子,原身這樣半吊子的讀書人不會讓她連將就都覺得噁心, 難以忍受。
但這已經算是最差的打算, 所以她從來也不曾真正給過原身什麼肯定的回答, 一直都只是吊着對方,適當時候給一些甜頭。
跟他,那只是萬不得已的結果。
一方面,她不斷給京都那兒去信,等待迴音,另一方面,她比以往更頻繁地出入在一些售賣昂貴物品的商鋪中,試圖物色更好的目標。
這一世,宋辰過來後引發了不小的變動,他在顧清鳶眼中的價值自然也不同了。
他考中了秀才,不再是白身,並且做起了生意,在村裡人的估算中,每個月保守能掙幾十兩,這筆收入,勉強能應付她們娘倆現在的花銷。
最主要的,現在的他長着一張能讓任何女子都心動的面容。
雖說還是心有不甘,但在京都那邊完全失去聯繫的情況下,宋辰已經是她能接觸到的最好的男人,而且她不覺得,一個出生鄉野的男子能從她的手心掙脫。
顧清鳶見過宋辰明媒正娶的那個娘子。
卑賤的屠戶家的姑娘,肥胖,粗俗,愚笨不堪。
顧清鳶覺得自己完全能理解宋辰的心境,以前宋家需要仰仗朱家,所以需要容忍朱滿珠這個和他處處不般配的娘子,可現在宋家早就已經不需要朱家的扶持,此時看着那個處處配不上自己的娘子,宋辰心裡一定有諸多不甘吧。
這一世的顧清鳶,顯然比之前的故事裡主動了許多。
一次是在宋辰去私塾接多金放學的時候,隔壁小院裡傳來了悠揚的琴聲,一些調皮點的男孩甚至爬到了小院的牆頭上,探頭探腦打量着院子裡的女人。
從門口經過的男人直接放緩了走路的步伐,倒是女人們,對此很不樂意,她們不覺得琴棋書畫是大家閨秀才有的技能,只覺得小院裡這個寡婦彈奏這種靡靡之音,就是不正經,勾引村裡男人的表現。
“今天的課業學的怎麼樣?”
人羣裡,只有宋辰父子倆的腳步沒有被琴聲耽擱。
“爹天資有限,考上秀才就已經是僥倖了,這個家的未來,終究還是得靠你。”
每天一劑雞血,保準孩子健康有活力。
“學會了。”
多金圓乎乎的小腦袋重重的點了點。
“爹爹,今天晚上要是能吃上一盤紅燒肉,我覺得我還能多背一篇文章。”
自從開始賣肉湯後,家裡就不缺肉吃了,每一桶肉湯宋辰都讓買家在提供豬骨的同時還要提供五斤肉,實際上煲湯根本用不了那麼多肉,絕大部分多餘的肉都被他拿到了廚神空間裡面,還有一部分自家消化,一家老小連帶着老虎都胖了不少。
自從將醬油賣給林隨之後,宋辰也不避諱開始在家裡用醬油烹飪一些美食,目前爲止,濃油赤醬的紅燒肉是最受歡迎的。
“好!”
宋辰毫不猶豫的應下,反正這紅燒肉也不用他來做。
經過他的刻苦研究,又抓住了外掛的一個BUG。
空間規定,只能將空間裡的調味料帶出,空間裡的食材並不能出現在當前世界中,於是宋辰選擇將這個世界的食材帶入空間裡,讓金手指老爺爺處理完後再帶出來。
食材是自己的,調味料是空間自帶的,兩者結合後的產物,自然也是可以帶出空間的。
之前大部分拿進空間裡的鮮肉,都已經變成了肉乾,肉鬆之類的產物,目前還囤在空間裡。
金手指老爺爺已經完全自暴自棄了,爲了自己在空間裡的日子不那麼寂寞無聊,乾脆成了宋辰的專用大廚,可能是被KTV習慣了,現在隔三差五幫忙做菜,聽到這小子的幾句誇獎,成就感一下子就上來了。
廚神出手,宋家的伙食一下子高了無數個檔次。
就這樣,父子倆一問一答,徑直從顧清鳶家的小院外走過,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
還有一次,宋辰從鎮上回來,在離村口不遠處,意外遇到了牽着女兒元娘準備去鎮上的顧清鳶。
就是那麼巧,對方臉上單薄的面紗突然被風吹走,緩緩落在宋辰前面不遠的空地上。
顧清鳶的臉上既嬌且羞,因爲嬌弱有些蒼白的臉頰上兩抹淡淡的紅暈,纖纖玉指半遮着嬌媚的容顏,微側着臉,眼眸低垂,配合她那嫵媚風流的身姿,換做其他男人,恐怕骨頭都要酥了。
一般人,這會兒都會選擇撿起地上掉落的面紗,交還到這個楚楚可憐的小寡婦手中,還會藉此和她搭訕。
可偏偏,宋辰就像是沒看見一樣,在走到面紗前面的時候,直接大跨步,從面紗上面跨了過去,眼神毫不斜視,徑直從顧清鳶娘倆的身側經過。
顧清鳶:???
她這樣的美麗,宋辰竟然絲毫不爲所動。
這樣一來,顧清鳶原本覺得自己配宋辰還顯得委屈了的心境發生了變化,她的好勝心被激發出來。
她不信,自己會輸給朱滿珠這樣的女人。
*****
心態一旦發生了變化,行爲上,也就不那麼受控制。
也就小半個月的功夫,村裡那些眼尖的婆娘都看出了小寡婦的不老實,以前除了去鎮上、縣城買東西幾乎不怎麼出門的小寡婦,頻繁的出現在秀才公的身邊,小院裡的琴聲越發悠揚纏綿了,深怕別人不知道她那點小心思。
也是,現在宋老二家的日子眼看越來越紅火了,小寡婦還年輕,想要攀附這樣一個男人很正常。
但畢竟大豐村裡以前也沒出過什麼能人,大家都是普普通通的莊稼漢,也沒有過納妾的先例,小寡婦想勾搭秀才公給人家當小,還是叫村裡的女人看不上。
她們甚至還升起了警惕心,覺得小寡婦今天能看上秀才公,明天就能看上她們家的漢子,有這樣一個狐狸精生活在身邊,真叫人睡覺都不安穩。
幾個好事的,直接跑到朱滿珠的耳邊嘀咕,讓她注意着點,別讓那些騷狐狸鑽了空子。
村子裡這些女人還沒想過,顧清鳶的心那麼大,人家盯着的從來都不是小妾的位置,她要的是八擡大轎明媒正娶,在他們看來條件已經頂好的宋辰,在顧清鳶的心中,也只是將就的備選而已。
因爲已經露了馬腳,村裡女人給予了顧清鳶前所未有的關注。
大家冷眼瞧着,似乎一直都是顧氏一頭熱,宋辰那邊可沒有給過任何迴應,他的表現總是冷漠,冷漠,更加冷漠,他對待顧氏的態度,還不如對待村裡任何一隻野貓來得好。
村裡的女人頓時眼紅心酸了。
雖然她們看不起顧氏的人品,但不得不承認,不論從外表還是才情來說,顧氏都遠勝過她們這些粗俗不識字的鄉下女人。
在她們看來,宋辰這樣的讀書人,應該更欣賞顧氏這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能夠紅袖添香的娘子,相比之下,白白胖胖,模樣普通,性格還有些大大咧咧傻大妞似的屠夫家的閨女,是遠遠不及的。
但正是這樣,秀才公對於小寡婦的每一次示好都不爲所動,更讓人覺得難能可貴。
評價一個男人的好壞,不能單看他貧困潦倒的時候對你怎麼樣,還要看他一朝發達以後,對你的態度有沒有發生改變。
仔細想想,現在宋老二家都掙那麼多銀子了,宋辰本人還考上了秀才,可不論宋辰本人也好,還是宋老二兩口子,都對朱滿珠這個兒媳婦一如既往,這一點,足以證明了他們一家人其實沒那麼壞。
換做那些陰壞的婆家,早在發達後給以前高攀的兒媳婦甩臉子、使眼色了,愛折騰人的,怎麼說也得納幾個小妾給兒媳婦添堵,還能爲家裡開枝散葉。
但村裡人看到的,還是那個白白胖胖,每天高高興興在村子裡閒逛,和一羣小媳婦叨叨家長裡短的朱滿珠,家裡的活兒她依舊幹不好,天天都能聽到苗翠娘恨鐵不成鋼的叫罵聲,但最後,還是一邊罵,一邊幫朱滿珠把活兒給幹了……
準確的說,她現在的日子更好了,每天出門的時候還揣着一包零嘴,各種瓜子果脯糕點,村裡找不出第二個日子比她過得更滋潤的小媳婦了。
因爲日子過得輕鬆歡快,朱滿珠的皮膚變得越發粉潤白嫩,雙眼烏亮又清澈,明明孩子都已經五歲大了,卻還是保留着小姑娘的天真爛漫,略顯普通的五官,也因爲這股精氣神,顯得嬌俏幾分。
哪個女人不羨慕朱滿珠,哪個女人不想過她那樣的日子。
因爲顧清鳶,宋老二家的口碑一下子又提升了不少,特別是苗翠娘這個婆婆。
自古婆媳是天敵,以前他們家靠着朱滿珠這個兒媳婦佔老朱家的便宜,苗翠娘哄着這個懶婆娘大夥兒還能理解她帶着目的的寬容,可現在,苗翠娘還待朱滿珠那麼好,就讓人覺得苗翠娘這個婆婆是真好。
村裡的一些小媳婦心想,不管苗翠娘對外人多霸道多刁鑽又怎麼樣,她的那股蠻狠勁兒都使在外面,作爲被她護着的兒媳婦,那是真享福啊。
苗翠娘這個大豐村出了名的老潑婦,居然又被洗白了許多。
目前來說,顧清鳶的行爲也就是製造偶遇,以及自認爲不露痕跡的展現自己的才華。
畢竟在她心裡,宋辰依舊是配不上她的,在沒有確定京都那邊的情況之前,她不會有更近一步,更直白的表現。
但那樣的偶遇事件,還是讓宋辰覺得麻煩。
她又養不起他,還想着讓他養,怎麼不照鏡子對比一下他倆的臉,瞅瞅自己是不是太臉大了些。
宋辰掐算着時間,按道理信早該記到了,剛來到這具身體裡後就傳了信件,都快過去小半年了,沒道理京都那邊一點動靜也沒有啊。
另一邊,顧清鳶因爲久攻宋辰不下,開始更改了計劃。
她知道有一類男人確實比較頑固,看多了聖賢書,就滿嘴之乎者也,講規矩,守規矩,將自己的身體和靈魂都束縛在了那些條條框框裡。
宋辰對她目不斜視,很有可能就是因爲這個原因,他太守那些清規戒律了,認準了糟糠之妻不下堂,沒準他心裡早就已經爲她傾倒了,但因爲這一點,根本不敢表現出來,強迫自己不看她,守着那個粗俗無趣的原配。
這樣一來,她需要換一個下手目標。
顧清鳶盯上了朱滿珠,她要讓朱滿珠認識到自己和宋辰的差距,然後知難而退。
她太瞭解男人了,即便現在宋辰一心想要守着這個糟糠妻,可當朱滿珠開始疑神疑鬼,在家中歇斯底里和他鬧騰的時候,他終究會有受不了這個女人的一天。
宋家陡然髮際,朱滿珠的心裡應該已經感覺到不安了吧,她和宋辰的差距那樣大,憑什麼覺得宋辰會守着她這個屠夫的女兒,即便不休了她,這會兒也該擔心宋辰納小了吧。
偏偏朱滿珠是被寵着長大的,顧清鳶瞭解這種女人,驕橫慣了,一時間根本改不過來,當她開始害怕的時候,她只會吵,只會鬧,然後將人越推越遠。
帶着這樣的想法,顧清鳶第一次出現在朱滿珠面前。
“夫人是宋秀才的娘子吧?”
顧清鳶在村裡一條小道上將去找小姐妹嘮嗑的朱滿珠攔下,四周無人,即便她說了什麼出格的話,也抓不到她的把柄。
“是呀!”
朱滿珠最樂意聽別人喊她秀才娘子了,這也是她最近爲什麼這麼熱衷出門,跟村裡那些小媳婦老婆子們閒聊的原因。
以前大家都在背地裡笑話她相公連個童生都考不上,現在相公成了秀才,她必須替相公好好顯擺顯擺。
朱滿珠應了一聲,就準備繞過顧清鳶往前走。
夫妻倆都一個德行,顧清鳶的臉上的表情都快繃不住了。
通常情況下,一個美貌的小婦人突然將她攔下,還問她是不是秀才公的娘子,她難道不應該懷疑一下自己和宋辰的關係嗎。
“夫人覺得,自己配得上秀才娘子的身份嗎,換句話說,夫人覺得,你的相公心中,你配得上他嗎,他真的會喜歡你這樣粗俗愚昧的女子嗎?”
顧清鳶意識到,和朱滿珠這種笨人說話,必須要直白一些。
果然這話一出,朱滿珠停下了腳步,瞪圓了眼睛看她。
她知道了,這就是小姐妹和她說過的覬覦她相公的小寡婦。
“你的腦子被屎糊住了吧?”
朱滿珠雙手叉腰,看上去氣勢十足。
“我相公不喜歡我喜歡誰?再說了,就算他不喜歡我,可我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啊,公婆拿我當親閨女一樣,他現在的兒子閨女都是我肚皮裡出來的,每天晚上,他都和我睡一個被窩,他就是我男人。”
朱滿珠想法壓根就沒那麼複雜。
她只知道那麼俊美的相公每天都還和她躺在一個炕上,也沒有表現出什麼花花腸子,這樣一來,什麼喜不喜歡,愛不愛的重要嗎?
反正她喜歡相公啊,睜開眼時看到那樣一張臉,就能把她美死了。
“你是自己死了男人沒人喜歡了,巴不得別人也過不好自己的小日子是吧?”
朱滿珠平日裡看起來嬌嬌憨憨的,可別忘了,她是屠戶的閨女,嫁人後,又日日看着她那個潑婦婆婆跟人家戰鬥,耳濡目染之下,戰鬥力絕對不低。
此時的她就被激發了戰鬥模式。
“咋滴,我男人不喜歡我還能喜歡你啊,看你身無二兩肉,抱着你還不跟抱着排骨一樣硌得慌,我告訴你,我相公就喜歡我這樣胖乎乎軟乎乎的媳婦,你就別想着在我們兩口子中間攪和了,我告訴你,我爹我娘,我三個哥哥,還有我十一個侄兒,我公爹我婆婆都不是好惹的。”
朱滿珠就差把大伯家那邊的親戚們也都搬出來了。
顧氏這個外來戶,到底哪來的底氣和她說這樣的話,換個脾氣爆的,能把她嘴巴撕爛。
“你要是惹急了我,都不用他們動手,我用我爹的殺豬刀就把你這一身排骨給拆嘍。”
如果宋辰表現出對這個女人的喜歡,朱滿珠或許會難過,氣焰會被打壓,但現在她相公安安分分,壓根不搭理這個女人,她的底氣足的很。
“你、你——”
顧清鳶知道鄉下女人粗鄙,卻沒想過,會這麼粗俗。
她瞠目結舌,良久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直到遠處傳來了陳婆子的呼叫聲。
“夫人!夫人!出事了!”
即便離得很遠,顧清鳶也聽得出來對方聲音上的慌張。
也不知道是畏懼朱滿珠這種太過直白,好像下一秒就要撕她衣服拽她頭髮的潑婦,還是真的爲陳婆子的呼喊擔心,顧清鳶不再選擇用自己這塊珍貴的玉石碰朱滿珠這塊頑石。
忿忿地瞥了她一眼,然後轉身朝自家院子敢去。
朱滿珠的小腦筋轉動了一下,躡手躡腳跟在她身後。
只見一羣人出現在顧清鳶的小院外。
幾個魁梧的婆子,一羣侍衛,陳婆子已經被堵住嘴綁了起來,年僅五歲的陌霜雪正哇哇大哭着,但顯然,幾個婆子並沒有因爲她是個孩子就善待她,冷肅着一張臉,將那個小丫頭拎在身邊。
見狀,顧清鳶心裡咯噔一聲,不等她想出對策,不遠處的人就看見了她。
“好你個賤奴,偷了家中財物還敢逃跑,快給我抓起來。”
爲首的婆子一聲令下,一羣人衝顧清鳶跑來,三兩下,就將她五花大綁。
此時院子外已經圍了不少人,朱滿珠從別人的口中得知,原來顧清鳶壓根就不是什麼寡婦,而是京都某大官家的少爺身邊貼身伺候的大丫鬟,家中少奶奶的身份不一般,好像有什麼內情,不允許少爺納妾,結果這大丫鬟直接沒名沒分懷上了孩子,偷盜了家中的財物跑了出來。
現在是她主母派人來捉拿呢。
這個瓜好香!
朱滿珠趕緊從大布兜裡掏出一把瓜子分給身邊那些婦人,然後一羣人雙眼發光看着顧丫鬟被綁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