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的盡頭是急診室,傅臣商已經被送進去搶救。
安久沉默着坐在長椅上,喬桑心疼地蹲在她旁邊用紙巾幫她擦拭手上和身上的血跡。剛纔出事的時候她那麼鎮定地砸窗開門救人,現在卻像失了魂一樣。
雖然一直罵傅華笙二貨,不過這種時候喬桑還是第一時間通知了他,傅華笙剛剛把事故現場還有醫院這邊的手術全都安排好,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有些爲難地看着兩個人。
“那個……二嫂……我已經通知了爸媽!他們應該待會兒就會過來!你看,你和桑桑要不要先回避一下?我怕我媽她太激動可能會……”
喬桑立刻急了,“會什麼?難道還會怪到我們頭上?又不是我們撞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傅華笙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正頭疼的時候,馮婉、老爺子趕到了。
馮婉眼睛都急紅了,一見到傅華笙就顫抖着聲音,慌慌張張地追問:“臣臣呢!臣臣他怎麼樣了?”
“媽,您別急,正在裡面搶救呢!”
“搶救……”馮婉扶着額頭差點暈過去,此刻她已經徹底崩潰,一轉身就去歇斯底里地捶打着傅正勳,“傅正勳!都是你!全都是因爲你!你爲了那個女人害得自己兒子自相殘殺,你害得我好好的孫子沒了,現在還把臣臣害成這樣,他如你所願,愛上你心愛女人的外孫女了,爲了她連命都快折騰沒了,現在你滿意了嗎?你到底還要怎樣才滿意?臣臣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馮婉軟倒在傅華笙懷裡,剛發泄完就看到了安久,於是更加激動了,傅華笙怎麼都攔不住,只好不停給安久使眼色讓她避一避,可是安久哪裡理他。
馮婉將滿腔怒火都發泄到了安久身上,“當年臣臣都願意爲了孩子放棄股份了,還不足以證明他的心意嗎?爲什麼這樣你還是要堅持打掉孩子?爲什麼你要這麼狠心!你知不知道這些年臣臣過得是什麼日子?知不知道他多痛苦!我們是騙了你沒錯,可是自從你嫁進我們家,不管是我還是臣臣,可曾有半點虧待過你?就算有錯,那也是傅正勳的錯,他是罪魁禍首,爲什麼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到臣臣身上……臣臣他有什麼錯?如果一定要說他有錯,他唯一的錯就是愛上了你!臣臣太傻了,你連孩子都不要了,怎麼可能還要他,可即使是這樣,他還是離不開你,我的臣臣,從來不求任何人,可是他爲了你,特意來討好我,求我不要去找你,他怕我不喜歡你,會去找你的麻煩!”
說到這裡,馮婉泣不成聲:“我只恨我自己爲什麼要心軟,爲什麼要聽他的話!早知道會這樣,就算臣臣恨死我,我也絕對不會讓他去找你!宋安久,我今天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只要我馮婉在傅家一天,你這輩子都別想進傅家的門!”
傅華笙眼見着馮婉說出不可挽回的話,頭疼不已。
“馮婉!!!”老爺子嚴厲地打斷她。
馮婉卻笑了,“馮婉……你叫我馮婉……”
老爺子從未這樣連名帶姓地叫過自己名字,更別說用這樣可怕的語氣,馮婉一瞬間覺得自己跟在他身邊的這輩子簡直就是一個笑話,連那個死了那麼多年的女人的外孫女都能讓他如此對待自己。
此刻,一直壓抑在心底的恨意全都隨着傅臣商出事而暴發了出來,在她看來,所有的悲劇都來源於那個叫阮筠的女人。
眼前這個男人,曾經是自己的天,現在卻只是一個牢籠。馮婉毫無畏懼地看着他:“怎麼?我說得不對嗎?今天我就把話放在這裡,那個女人的外孫女,我是絕對不會接受她成爲我的媳婦的!你要是不同意……呵,那就離婚吧!從此我不再是傅家的人!自然也不會再管傅家的事!”
這是逼着老爺子在她和阮筠之間做決定了。明知道活着的人永遠比不上死了的人,她一直都知道的,五年都忍過來了,可終究還是沒能沉住氣。
“你……”老爺子捂着心口,拄着柺杖的手不停顫抖,剛剛聽到傅臣商撞車的消息他還沒緩過來,緊接着馮婉又鬧了這一出,被刺激得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傅華笙一邊去扶老爺子,一邊還要去勸馮婉,忙的焦頭爛額,“媽!你這是幹什麼呀?好好的說什麼離婚!”
喬桑一直聽得雲裡霧裡,最後還是忍不住插嘴了,“夫人,雖然您說的有些話我聽不太明白,可是有幾點我必須要說清楚,畢竟今天的事情我也在場!有件事您好像搞錯了,撞傅臣商的人是蘇繪梨,她纔是害你兒子的兇手,她此刻也在這個醫院,要拼命,要罵人,您找她去!爲什麼您口口聲聲都怪到了安久身上?當時不僅是安久,我也在車上啊!傅臣商救了我們,我們很感激,但我和安久就活該被撞死嗎?如果當時傅臣商沒有出現,那麼現在躺在裡面的就是我和安久,那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像您剛纔那樣罵傅臣商連累了我們呢?說到底我和安久也是受害者!”
馮婉這時候哪能聽得進去道理,“你以爲你是誰,有什麼資格以這種語氣對我說話?你以爲笙笙喜歡你,就可以有恃無恐了嗎?”
傅華笙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了,傅臣商一出事,馮婉徹底瘋了,這下好了,不僅是二嫂,他自己的老婆也要被氣走了,偏偏他夾在中間毫無發言權,一個都勸不住,此刻他真是想念有傅臣商在的時候。
果然喬桑炸毛了,“我不是什麼人!跟傅華笙更是沒有任何關係!我只是作爲安久好朋友的身份說這些話!最後我只說一點,您真沒必要這樣,甚至用離婚來威脅不給安久進傅家的門,您以爲誰稀罕進你們傅家啊?從頭到尾是安久哭着求着要嫁進去的麼?您自己剛剛說的那番話最好記清楚了,安久絕對不會進你們傅家,更是跟你們傅家沒有任何關係,到時候可別後悔……”
“喬桑。”
安久叫了一聲,喬桑立即閉嘴,乖乖蹭了過去,“安久對不起,你別生氣,我是實在看不下去了才說得那些,本來就跟你沒關係……”
她很想問安久馮婉方纔說得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什麼股份,什麼騙了她……不過現在顯然不是問這些的時候,於是她想着找個機會去逼問傅華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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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等待之後,手術終於結束了,傅臣商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
他的身體有多處損傷,左腿骨折,不過這些都沒有大礙,棘手的是頭部遭到重創,目前陷入深度昏迷,還需要進一步的觀察。
“暫時還沒有脫離危險。如果這三天之內能醒過來,應該就沒有大礙。家人可以多在旁邊陪陪他,嘗試把他喚醒。”醫生有些惶恐的交代,畢竟這個病人的身份不簡單。
“沒有脫離危險”幾個字馮婉聽得心裡七上八下的,“什麼意思?那如果三天以後還是醒不來呢?”
“這……”醫生有些爲難,“這段時間我們也會通過觀察他的情況進一步研究出治療方案。”
馮婉第一反應就是萬一他永遠醒不過來可怎麼辦,最後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衆人又是一陣手忙腳亂,把人送進去了病房休息。
傅正勳面色凝重,慢慢踱步到安久跟前,“丫頭,先回去休息吧!有消息我會通知你……剛纔馮婉說得那些話,你別往心裡去,她只是太緊張老二了。”
安久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傅正勳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後嘆息了一聲,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只一眨眼的功夫。他欲言又止的內容活生生地出現在了眼前。
走廊盡頭,莫妮卡一手牽着一隻糯米糰子一樣的可愛小傢伙急匆匆地朝這邊趕了過來。
兩個小寶貝顯然是睡着以後被叫醒的,全都睡眼惺忪打着哈欠,裡面都還穿着卡通睡衣,外面匆匆忙忙套着件小外套。飯飯幾乎是整個人都吊在莫妮卡的腿上被拖着往前走,直到看見安久才清醒了一些,因爲沒睡好而略顯委屈地奶聲奶氣叫着“麻麻”,邁着小短腿朝她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