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屹猛地坐起,身旁的陸荊舟也醒了。
先是尖銳的女音,而後是男高音,她聽得出,是何衍照。
她一下子就想跑過去,陸荊舟拉住她:“別太急。”
心裡總是有點慌,她緊了緊睡衣,匆匆洗漱完。她跑到何衍照房間時,尖叫依舊時斷時續。當她推開門的時候,她想尖叫了。
條件反射,她把身後的陸荊舟關在門外。
陸荊舟一眼卻看到了全貌,臉色深沉,還是走到她旁邊,抱着她,撐着她。
顧藤鎖近乎半裸地躺在牀上,一直哭一直叫,她縮着被子,露出白淨細緻的手腳,牀單上有一點血跡。
而何衍照,顧不上形象,赤着腳站在窗前,大冷的天,就穿了褲子,赤裸着上身,不斷吸着煙。他褲子穿得歪歪扭扭,可以看得出穿的時候有多慌張。
江時延,臉色比何衍照好不到哪裡去。黑沉沉一片,嚴肅得不行,他也是赤着上半身,坐在牀邊,從醒來到現在,都保持沉默。
柳屹又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女了,看這樣的場景,她自然要發問:“你們……”
“爸爸,小媽,我……”顧藤鎖說不出話似的,說着說着,眼淚啪嗒啪嗒下來,特別委屈。
何衍照本就情緒不太穩定地抽菸,聽到顧藤鎖喊柳屹和陸荊舟,更加尖銳地叫起來:“什麼?老大,她是你女兒?!”
陸荊舟徹底反鎖了門,這樣的場景,是不想讓別人看到的。他交代了戚四一下,陸宅暫時不會引起更大的波瀾。陸荊舟和柳屹並肩,一手一直按住她的肩膀給她安撫,隨即,他掃了眼痛苦萬分的江時延和一直哭的顧藤鎖。他問相對能正常說話的何衍照:“老二,你說,發生了什麼。”
何衍照難得失態,煩躁地抓撓頭髮,似乎被“爸爸,小媽”刺激得不輕。他回道:“我根本不知道,我和老三喝多了,我們一起睡,很正常,什麼都沒有!我們都是穿着睡衣的,我就記得我睡着了,然後什麼都沒有。醒過來,我和老二上衣都沒了,中間躺了個什麼都沒穿的小姑娘。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
何衍照情場高手,有時候也玩過限制級。不過他追求有點感覺的牀事,因此不會偏向S、M,多人之類。被嚇一跳,是不能接受突然出現的小姑娘。太小了,太TM小了。而且,還是他和江時延之間……江時延還沒結婚之前,四兄弟混過,戚四堅決不玩女人,老三會。但婚後多年,老三一直很愛凌念謹,沒有過任何綺聞。
“老三,老二,你們先去收拾一下,別聲張。”陸荊舟聽了,說道,眼光放在哭得委屈的顧藤鎖身上。這個小姑娘,簡直了……江時延和何衍照都睡着了,喝醉了,能有什麼犯罪動機?
何衍照煩躁:“我先去。”說完,他扔了菸蒂,幾步走到浴室。
柳屹有點不敢置信,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事?
柳屹走到顧藤鎖旁邊:“你別哭,你自己設計了這一切,你哭什麼?”
顧藤鎖抽抽噎噎:“小媽,你太兇了。”
陸荊舟很快也走到顧藤鎖身邊:“這就是,你要給我的驚喜?”
“爸爸,我,我並不願意的。”顧藤鎖哽咽,“我想進你們房間的,誰知道是他們的,我想走的時候,有個男人壓住了我,對我……對我做那樣的事……後來,我反抗沒用,我痛暈了過去……我……我……醒過來,就已經這樣了。”
眼淚,哭腔,柔弱的小姑娘。
的確讓人無法懷疑啊。
陸荊舟和柳屹卻全都不相信。陸荊舟微微俯身,和顧藤鎖平視:“你覺得這樣的謊言,我會信嗎?如果你是我的女兒,你又怎麼會如此低估我?”
顧藤鎖抽泣不止:“不管怎麼樣,爸爸,我的清白毀了,爸爸,你都不心疼我嗎?”
“年紀輕輕,心機這麼重,你需要人心疼嗎?”柳屹想到顧藤鎖綁走長澤和勝思,現在更是匪夷所思地躺在兩個成年男人身邊。拋開江時延已婚,兩個男人的年紀都是她的兩倍以上。還有,她自己獻身甚至是趁人之危,事後,卻要仗着年紀小哭訴委屈。
“小媽,我知道你容不下我。”顧藤鎖突然指向一直坐着保持沉默的江時延,“是他,是他強、奸了我!”
年輕的女孩聲音尖銳,把矛頭指向了江時延。
江時延不像何衍照一樣毫無記憶,他感受到了柔若無骨的軀體和嬌嫩婉轉的低吟。他以爲他喝多了做了一場夢,而他眼裡心裡,都是凌念謹的模樣。他一直保持沉默,是因爲,他不能接受這樣的事,不能,斷然不能!
現在突然被點名了,江時延不得不面對,他面想嬌弱的顧藤鎖:“你爲什麼要這樣?你爲什麼偏偏找上了我?”
陸荊舟很少見到江時延這樣,柳屹更是見所未見。
顧藤鎖被江時延嚇住了似的,縮着腦袋,不敢說話。
“可是!”江時延像是恢復了,站起,“對不起!”
對不起,不管怎麼樣,我對你做出了稱之爲犯罪的。如果顧藤鎖執意要告他,江時延會被判刑。而他身爲警察,不能很平靜地面對這件事。
顧藤鎖沒有想這麼遠,她只需要攪得陸宅不得安寧。
至於她躺在一個兩個男人的牀上,她爲什麼會選擇江時延,不過是順手罷了。
順手。
何衍照出來了,陸荊舟適時走到江時延旁邊:“老三,去收拾一下吧,我會處理好的。”
“老大,”江時延猩紅着雙目,“對不起。”
“老二,你帶着吃吃出去,什麼都不用說,照常吃早飯,我會處理好。”陸荊舟吩咐何衍照後,走到柳屹面前,吻了吻她的髮際:“吃吃,讓我來試試。”
柳屹動了動嘴脣,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她點點頭。
一時間,臥室內就陸荊舟和顧藤鎖。陸荊舟坐在顧藤鎖旁邊,把被子全都給她,讓她蓋好。
“你叫什麼?”陸荊舟問。
“顧藤鎖。”顧藤鎖毫不避諱,直接報上名頭。
“那你的母親呢?”之前顧藤鎖見他,很囂張,轉瞬就消失那種,他什麼都沒問過。
“顧伊人。”顧藤鎖回道,“十六年前,您隨便扯了個女人跟她發生關係,您不會記得了吧?”
陸荊舟擰眉,顧藤鎖說話間漏出濃濃的恨意。
顧伊人?
陸荊舟腦子空白,沒有這個名字。不過他可以斷定,他不會有私生女。
“那你媽呢?”陸荊舟問。和小姑娘交涉,似乎不太好,跟她身後的人,纔有談判的意味。
顧藤鎖冷冷說道:“死了。”
“誰讓你來的?”陸荊舟再次追問。
恰好,江時延出來了,顧藤鎖指着滿臉正義的男人:“爸爸,你說,如果我問你,他爲什麼強、*,他能回答嗎?”
“他沒有,所以他不能。”陸荊舟回答得很快。
顧藤鎖以牙還牙:“我也是,不能。”
陸荊舟知道問不出什麼,也不急,而是跟江時延說:“老三,你先出去,這件事,記住你沒錯。”
江時延臉色難堪,顯然不能覺得自己沒錯。不過江時延還是聽陸荊舟的,點了點頭,出去了。
等江時延關上門,顧藤鎖嘲諷地說道:“所以,爸爸,你還是覺得我錯了?”
“叫一個陌生男人爸爸的感覺,好嗎?”
“你就是我爸爸。”顧藤鎖嘴倒是緊實。
陸荊舟目光是平靜如大海的:“你想要什麼,顧藤鎖?”
“我想要留在爸爸和小媽身邊,我可以照顧弟弟妹妹。”顧藤鎖閃爍着靈動的眼,說得十分真誠。
陸荊舟問:“你不覺得,你的方式太極端,極端到讓人不覺得你是真心的?”
顧藤鎖半點不害臊:“我從小就沒人教我對錯,我只知道我想做什麼。我就是想拿走弟弟妹妹讓人害怕,我就是想被人強、奸。”
“顧藤鎖,你有病。”
“陸荊舟,你願意承認我是你女兒,你可以帶我去看醫生。”她眼裡的光芒,讓他覺得耀眼。
他失去了談話的興致,讓她去洗漱一下。
“如果你願意把昨晚的事埋在肚子裡,你可以達到目的。”陸荊舟說完,出去了。
顧藤鎖肯定不是一個人,至於她身後是誰。現在是不清楚,可日後,她鬆懈了或者對方鬆懈了,總會露出馬腳。陸宅,不介意多養一個小姑娘。可江時延,卻不能被這樣一個被動的醜聞裡被毀了。
江時延是四兄弟最爲正義,巔峰時期,江時延還跟他對着幹過。
後來還是他妥協,他明白,各司其職。他也明白,四兄弟的感情,應該堅不可摧。
不管怎麼樣,顧藤鎖既然是衝着他陸荊舟來的,江時延不能受到傷害。
出去後,他帶上門,陸宅恢復了平靜。
何衍照的解釋很滑稽,早上看了電視,自己被電視裡的女的尖叫給嚇住了。
顧藤鎖洗好澡,沒有合適的衣服穿,依舊窩在牀裡。
四兄弟的玩性早就沒有了,江時延很異常,不停不停抽菸。往常,江時延絕對不會如此。
早飯後,零零散散坐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鐘意想要出去玩:“戚四,我想去滑雪場。”
戚臨君顯然是不會拒絕老婆的:“鍾愛呢?”
鐘意漂亮的眼睛看了眼何衍照。
何衍照正好被顧藤鎖攪得一團亂:“我帶鍾愛去逛街!”
鐘意笑得美目閃閃,窩在戚臨君臂彎:“萌萌,我們去嘛。”
戚臨君早就軟化了:“好。”
四個人同時出門的,柳屹有點惆悵,靠着陸荊舟,手搖着搖籃,心事重重地逗着長澤和勝思。柳正肅最近能出去了,帶着陸時睿出去鍛鍊身體了。
戚四他們沒出去多久,門鈴響了。趙素梅去開的門,是盧恆。盧恆一大老爺們,去買些小姑娘的衣服,包括內衣,確實有點尷尬。不過,陸荊舟的命令,不得不從。
盧恆把兩大紙袋子的衣服遞給陸荊舟:“陸先生,一樣沒少。”
“吃吃,你去給她送去吧。”陸荊舟說道。
柳屹正愁陸荊舟三言兩語什麼都沒說,正好想親自去會會那個小姑娘:“好。”
盧恆送完東西就走,瞬間,沙發上就坐着江時延和陸荊舟。陸荊舟挨着江時延:“老三,別往心裡去。”這個時候,陸荊舟寧願顧藤鎖是被何衍照那什麼了,何衍照絕對能想開。可江時延特別難能想開,而且不管顧藤鎖究竟多少歲,明擺着未成年。
江時延深深吸了口氣:“老大,我真的不能。”他昨晚要是沒醉,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老三,你別衝動。”陸荊舟說道,“顧藤鎖,就是那個小姑娘,是爲了報復我。她無心陷害你,你別擰巴,和弟妹好好過日子,知道嗎?回到海城之後,就把這事給忘了,知道嗎?”
江時延很勉強,繼續抽菸,沒有回答。
陸荊舟也愁,抽之前,總算還記得讓趙素梅抱走孩子,遠離二手菸。
柳屹上樓,顧藤鎖還縮在被子裡,發呆,無所事事的模樣。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樣。柳屹把衣服給顧藤鎖,她毫不避諱,當着柳屹的面就開始穿。
“小媽,謝謝你。”顧藤鎖笑得柔柔的。
柳屹冷嘲:“不客氣。”
“小媽,爸爸已經同意我留下來了。”顧藤鎖笑着,“爲了他的兄弟,他不得不承認我。可是呢,我確實是他的骨肉。你知道,多情的男人有什麼壞處嗎?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一不小心就留下了自己的種。”
柳屹僵着臉色,禁不住問:“你到底幾歲?”
“十五歲,小媽。”她施施然笑,“我未成年。”
“我看得見。”柳屹回道。
原來,陸荊舟選擇讓顧藤鎖留在陸宅。
初五一大早,三兄弟走了,除了江時延心事重重,其他都挺好。
陸荊舟沒正式說過顧藤鎖是誰,她也不想說。
纔剛送走江時延她們,顧藤鎖就當着柳正肅的面喊柳屹小媽,喊陸荊舟爸爸。
柳正肅當場震怒:“你們說,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