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嘉禾輕笑了一聲,側眸看向她,目光中似乎有幾分詫異的情緒,可卻也只是一瞬便消逝了。
“你給她的評價怎麼這麼高?”他這麼問道。
“我爸說,看待人事的時候要中肯客觀,不能單從自己的角度去評價一個人,因爲好或壞都是相對的。”
時音說着,突然頓了頓,神色顯而易見得變得有些落寞。
往常的時候還沒什麼,可現在突然提起來,她就有些想時錦程了。
過去時錦程教會了她很多待人處事的道理,她如今養成這樣的性子,和時錦程的教導脫不開關係。
祁嘉禾聽了,沉默數秒,才說了一句:“他把你教的很好。”
很少聽見他給出這麼高的評價,時音有些意外,側眸看了他一眼,只瞥見他精緻流暢的側面線條。
她抿了抿脣,收回目光,小聲說:“我爸確實很好。”
時錦程在世的時候,周圍人對他的風評都很不錯。
爲了保護她而促成這段婚姻,可能是時錦程這一生所做過最自私的事情了,所以,祁嘉禾大概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討厭他的人。
車裡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微妙,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片刻後,祁嘉禾開口問:“還有呢?”
時音反應過來他是在問什麼,便接着之前的話題說道:“姜姨的話,給人的感覺更像是一個遊刃有餘的和事佬,她很會看時機說話,所以每次開口不至於像你二姐那樣尖銳,但也算是綿裡藏針了,和她相處該要小心。”
祁嘉禾略一垂眸,便看見她認真分析的專注模樣,心裡不由得微微一動,再開口時,語氣裡已經多了幾分欣賞:“你分析得倒是挺仔細,看來這一趟收穫不淺。”
“那可不。”時音頗有些洋洋得意地挑了挑眉,“他們說的話又不好聽,我只能借助別的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了,不然遲早被氣死。”
“如果今天我沒有出現,你會怎麼做?”祁嘉禾看着她,問。
“還能怎麼辦,死磕着唄。”時音嘆了一口氣,“畢竟我現在也不能算是一個人,我怎麼做可關乎着你的顏面。我自己一個人丟臉也就算了,總不能讓你的面子也跟着掉光吧?你現在是家族裡的掌權人,做什麼別人可都看着呢。”
這些話祁嘉禾聽在耳朵裡,只覺得心口像是軟軟的陷下去一片,柔軟溫暖的感覺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人的心情都無端變得好了起來。
時音小心地看了他一眼,問:“你是不是真的相信我和周南什麼都沒有啊?”
祁嘉禾對上她的視線。
那雙漆黑晶亮的眸子專注地凝視着他,彷彿小鹿一般濡溼明亮,一如那天在夢裡看到的一樣。
別說他親眼見過了她對待周南的態度,單就是那雙毫無雜質的眼睛,都叫他沒法懷疑起她來。
但雖然這麼想着,祁嘉禾開口的時候,卻還是口不由心地說了反話:“本來有點相信,但你既然這麼問了,反讓我有些動搖。”
他微微勾了勾脣角,起了幾分試探的心思,“我覺得,你還是自己解釋一遍,讓我信服比較實在。”
“這要怎麼解釋啊?”時音有些犯難,心虛地看了他一眼,“不就是前男女朋友的關係嗎,分了就分了,八百年不聯繫的人,還能有什麼關係?”
“是麼,我怎麼好像記得,某人前段時間還問我是不是和前女友有糾纏呢?”
祁嘉禾側眸看着她,一雙銳利的視線直入人心,“怎麼換到自己身上,就成了理所當然不用解釋的事情了?”
“本來就沒什麼,有什麼好解釋的?”時音微微漲紅了臉,心道這人之前明明表現得一副很相信自己的樣子,現在怎麼變得這麼快?
祁嘉禾嗤笑一聲,“可你到底也還是去看了前任的媽媽,不是嗎?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嗎?”
剛纔面對着祁家衆人的時候,時音倒是顯得巧舌如簧,可這會被祁嘉禾當着面提起這件事來,她反倒覺得自己沒了什麼底氣。
於是她抿了抿脣,小聲地說:“我以爲你不會在乎這些呢,你又不喜歡我,應該也不會管我去了哪裡做了什麼。”
換句話說,如果他不同意她去,她就不會去了。
祁嘉禾胸口一窒,剛想開口反駁她,卻驀地想到了什麼,便話鋒一轉,用一種淡定無比的語氣說道:“就算不喜歡,你也是我名義上的妻子,多少應該注意一下影響。”
“能有什麼影響?反正別人又不知道你結婚了。”
時音小聲說着,突然覺得有些委屈。
她想起姜瑩的那句“沒辦過婚禮”,再加上祁嘉禾的這句話,這會在腦子裡攪合攪合一發酵,她就有種莫名其妙的難堪感。
結了個莫名其妙的婚,連個像樣的婚禮都沒有,卻還是喜歡上了這個總對她冷嘲熱諷的人。
她氣憤又委屈,既氣自己先動了心,又氣自己沒出息。
“別人不知道,你自己總清楚吧?”祁嘉禾擰了擰眉,語氣低沉了幾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心裡沒數嗎?”
時音垂下頭沒說話,心情顯而易見地低落下去。
似乎是意識到了她的反常,祁嘉禾也沒再說出什麼重話來,側眸看着窗外不再出聲了。
其實他也就是逞逞口舌之快,沒想讓她難受。
他知道時音不會和周南有什麼,所以那麼說也不過是逗逗她而已。
誰知道她這麼不禁逗。
他心裡有些氣,也有那麼幾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忐忑不安。
就這麼一路沉默到了碧海灣,他率先下了車,時音跟在他身後慢吞吞磨磨蹭蹭地關了車門。
他開門進屋,她半晌都沒跟上。
回眸一看,發現她正可憐巴巴地站在外面看着自己,臉上是一副脆弱受傷的表情,像是想進去又不敢進去。
祁嘉禾擺着一張冷臉,沉聲說:“做什麼,你還委屈起來了?”
時音飛快瞄他一眼,跟着進了屋,小聲說了句:“沒委屈。”
她是怕他因爲自己去看周阿姨這回事而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