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知羽從來都是聰明的人,從下午發現她的魂不守舍開始,他就對許佳怡的狀態格外留心。
她或許是個大大咧咧不拘小格的性子,但絕對不是那種會肆意揮灑自己情緒的人,下午他帶她出去玩,她笑得格外放肆,他就知道她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明明之前還好好的人,這會笑起來,眼底卻毫無波瀾,更像是在掩飾什麼情緒。
而這一切,都是從快船灣離開以後開始的。
他於是心中瞭然,明白事情一定是和下午那個僅有一面之緣的男人有關。
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在意識到這點的時候,當然不能說是一點也不失落。他難過的是,幾年的光景,自己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時機,過去許佳怡不會接受他,現在更加不會,因爲她心裡早已有了別人。
於是中午的那個問題他便再自然不過地找到了答案。
在她開口之前,他適時地制止了。
明知道沒有結果的事情,就不用說出來讓兩個人都難堪。
這是他最後的一點體面。
這幾年他一直沒有找女朋友,倒不是對許佳怡念念不忘,只是實在沒有遇到能讓自己心動的女孩。
他大概是個很老成的人,出了學校以後就再也沒有這麼喜歡過誰。
而今她再度出現在自己面前,他第一眼看過去,內心的震觸居然和當年相差無幾。見她第一面他就已經做好準備,如果她單身,他就努力追她,直到她答應爲止。他以爲自己總算能抓住機會,可命運卻又一次和他開了個玩笑。
何其可惜。
他不是知難而退,只是在得知她已心有所屬的時候,選擇了尊重她的選擇,不想讓她爲難,也不想讓兩人之間的關係變得更差。
未來一切都未可知,保持朋友關係也不算太糟。
許佳怡和他對視了許久,這才緩緩勾脣笑了起來,“謝謝你,學長。”
閆知羽眸光沉沉地搖頭,示意她進房,“進去吧,我走了。”
他轉身離開的時候,沒有回頭看上她一眼,一步一步邁得極爲穩健。
許佳怡原本還有些負罪感,可見他頭也不回,心裡總算也是輕鬆了一點。
剩下的幾天時間裡,峰會依舊忙碌而有條不紊,許佳怡這一遭受了不少苦,腳後跟都險些被高跟鞋磨破,但好在,峰會上的專家和大佬不是一般的多,學到的東西也不少,忙點累點也不是什麼要緊事。
許佳怡每天和閆知羽低頭不見擡頭見,他對待她的態度一如往常,心態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兩人彼此之間也心照不宣地都沒有提起過那天的事。
離開美國的前一天,閆知羽還約她一起吃了頓飯,這次他沒有推脫,讓她如願買了單。
請了客的許佳怡覺得心裡舒坦不少,似乎連空氣都清新了許多。
她不願意欠人,尤其是自己在乎的人,就更不能虧欠一分一毫,別人對她十分好,她就一定要百分還回去。
走的那天是清早,天氣不是很好,烏雲黑壓壓地密佈整片天空,傾盆大雨似乎都隨時能落下來。
一早許佳怡就有預感,今天她可能走不了了。
果不其然,閆知羽一早開車送她去機場,走到半路雨就下了起來,與此同時,航班取消的短信也發到了許佳怡的手機上。
兩人只能中途折返回酒店,路上閆知羽還開玩笑說還好留了個心眼沒有退房,否則現在回去,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他把許佳怡放在酒店門口就離開了,說是還有病人,不能爽約。
許佳怡當然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留他,只得催促着他快點走,別耽誤正事。
閆知羽沒有多說什麼,衝她笑了笑,便驅車離開了酒店,車尾燈在暴雨迷濛的水汽裡逐漸模糊。
許佳怡拖着行李箱往酒店大門走,一擡眸,卻發現一個男人正坐在酒店大廳靠窗的位置看着自己。
他雙腿交疊着坐在沙發上,膝蓋上攤着一本翻開的英文雜誌,目光卻不是落在書上,而是盯着她的臉。
那雙長腿包裹在西褲裡,筆直又勻稱。
他臉上沒有什麼過多的表情,連往日裡和煦的笑意也不復存在,只是就這麼靜靜地看着她拖着行李箱朝自己走過來,不知道已經看了多久。
許佳怡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秦宵墨,一時有些意外,本想和他打聲招呼,可轉念想起上次在海邊發生的事情,她頓時就沒了興致,徑直在他面前轉了個彎,朝着電梯的方向走過去。
只是她視若不見,沙發上的那位這次卻似乎沒打算和她裝不認識。
“許佳怡。”他在她身後喚她的名字,語調溫潤,卻又隱約帶着幾分冷。
被叫了一聲的許佳怡停下來,轉過身看着他,半晌沒聽見下文,這纔開口問:“有何貴幹?”
倒也不是特別生氣,只是想起上次他和自己裝不認識,她就覺得憋屈得很。
哪怕是身旁有女伴,和自己打聲招呼就這麼難嗎?她是洪水猛獸嗎?這麼遭人埋汰?還是說根本就是怕身邊那位誤會?
就算兩人本來就沒什麼干係,可明明認識,卻裝作沒看見,也未免太失禮了。
秦宵墨聽着她一點也不算客氣的聲調,一時間倒也不惱,只是看着她,問了句:“你在生氣嗎?”
她講話語氣有些衝,是他從來沒見過的樣子,如果不是在生他的氣,也實在有些解釋不通。
許佳怡在原地靜靜地站了半晌,忽的笑了一下,“沒有啊,我生什麼氣?”
有什麼可生氣的?本來就是自己說過的,兩人連朋友都算不上,要不是因爲小音,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和他這種階層的人有所接觸,更不該妄想什麼,又怎麼有立場對他生氣?
人家是什麼人?說視而不見就視而不見的,可不就是壓根沒把她放在眼裡嗎?她頭一回覺得原來秦宵墨也會目中無人,虧自己以前還以爲他不一樣。
“雖然不知道你在氣什麼,但是——”秦宵墨擡手把腿上的雜誌合上,放在一旁的茶几上,這才擡眸看向她,眸色漸深,“當場撞見別人對你表白的場景,我沒有上去打人,已經算是足夠仁至義盡了。”